龍靈兒心下清楚,冰心姊姊是爲了自己,才被弄到現在這樣,身體已經傷了,連帶失憶,精神肯定不穩定,更不能讓她再傷心了,萬一她被那個人渣所騙,相信了他,後頭又被他直接無情拋棄,那該怎麼辦?她肯定會承受不住這種打擊的。
“那個姓溫的,他之前對我說,妳現在就是人見人怕的醜八怪,他可要不起了……”
話甫出口,龍靈兒就看見司馬冰心整個人顫抖了一下,顯然已經傷了心,着實替她心疼,但爲了她好,只能繼續實話實說。
“他還說,本來看妳還有幾分姿色,想把你收到後宮,沒事還能用來暖暖牀,現在可不行了,長得那麼恐怖,萬一半夜起牀嚇到他怎麼辦?”
這些話入耳,着實傷人,司馬冰心一時怔怔不語,不久,兩行清淚,從已經損毀的雙目中流下,低低自語,似是傷心已極。
“他……他真的有這麼說嗎?”
“嗯!”龍靈兒斬釘截鐵道:“字字句句,都是他親口對我說的,如果這裡頭有半字虛言,加油添醋,教我腸穿肚爛,不得好死!”
“他爲什麼……說要不起我?後宮?他其實是我丈夫嗎?”
“呸!憑他這幅德性也配!他本來是和妳有婚約的,現在看妳受了傷……就想要退婚了。”
龍靈兒點頭繼續道:“這些都是那天他當着我的面,得意洋洋,親口說,說以他現在的身份和地位,堂堂天階,人族戰神,難道要娶一個醜八怪進門,夜夜嚇尿自己嗎?退貨纔是正常的,司馬家的人如果有點羞恥,自己就該先提出來換貨,別拿爛貨來噁心人。”
話說出口,連龍靈兒自己都覺得不忍心,這種話就不該說給當事人聽,更不敢想像司馬冰心內心現在會是什麼樣的感受。
斜靠在牀上,司馬冰心的身體已經縮成一團,劇烈顫抖,一句話也說不出,沒有焦距的雙目中,淚水簌簌落下,卻死咬着嘴脣,不想發出聲音來。
……本來還以爲……那個男人……也是個好人呢!原來……他看我也是把我當個恐怖的怪物啊!
……我現在,真的是個人見人怕的醜八怪了,晚上起牀還會嚇到人呢……只能被退貨了。
……我現在是個……怪物了!
潸然淚下,心像是被人摔碎在地下,再狠狠踩過,司馬冰心覺得有記憶以來,自己的心就從來沒有那麼痛過。這話如果是從別人口中說出,自己會否還那麼難受呢?但現在……心好痛……真的好痛……
“哎呀,冰心姊,妳別哭啊……這不是哭的時候。別傷心了,爲了那個男人不值當。”
龍靈兒慌忙道:“現在最重要的,是想辦法治好妳的傷,然後認清楚那些僞君子的真面目,只要妳自身強大了,沒人能再拿妳來說嘴的。”
連說了幾句,發現司馬冰心的情緒並沒有比較好,龍靈兒思索了一下,下定決心,頓了頓,道:“妳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樣,都是我害的,我有責任要把妳治好,冰心姊,妳……妳願不願意跟我一起賭一次看看?”
……賭……賭什麼?
聽見耳邊的話語,司馬冰心並沒有什麼反應,彷彿身邊的一切都已經與己再無關係,看到司馬冰心的狀況,龍靈兒心中揪緊,知道自己這次可能弄巧成拙,這一切已經超出了冰心姐姐現在的承受範圍,當下也顧不得什麼別的,抓緊時間,一下就湊上前去。
龍靈兒並非不通世務之人,看這休養所的高度戒護,她猜測這裡恐怕被層層監控,既防外,也防內,所以哪怕自己刻意壓低聲音,甚至直接傳音入密,可說不準仍會有人知曉,因此不管想做什麼,動作都要趁快。
這個估計果然命中,幾乎是她纔開始行動不久,病房的大門就被人推開,幾名看護人員直闖進來,大聲呼喝,然後呆在門口,跟着,武蒼霓也趕到,大步踏入房門,開口喝道:“妳們……”
一句出口,武蒼霓也一併愣在原處,看着眼前的景象,半天反應不過來,腦裡一片昏亂。
兩名顏質絕對上乘的美少女,此時就在衆目睽睽之下,四脣相接,緊貼着吻在一起,畫面很美,但……也讓旁人一個個看得很傻眼,尤其是身爲其中一方的家長……
“妳們……都給我住口!”
武蒼霓着實沒想到,自己這才稍微離開一下,這邊就會鬧出這等事來。別的也還罷了,兩個人怎麼會吻在一起?自己莫非要就這麼上前,把她們硬分開?
當武蒼霓因爲尷尬而發愣的當口,看似在熱吻中的司馬冰心的感受也很不一般,龍靈兒的雙脣,剛剛強行吻來,卻讓自己感覺非常溫暖,甚至可以說是火燙,短短接觸幾秒,就讓自己整個身體也都燒燙起來。
……不,不是錯覺,自己的身體是真的在發熱。
昏亂中,司馬冰心分辨出來,趁着這一吻之便,那少女似乎咬破了自家舌頭,將鮮血度入進來,而她的血……非常熾熱,也非常香甜,絲毫沒有血腥味,倒像是一杯收攝午後陽光聚成的美酒。
酒中……蘊含着一種芬芳,還有着滿滿的奇異的正能量,讓人飲下之後,立時渾然忘我,只想要再多飲幾口……
正因如此,此刻出現在衆人面前的景象,非常奇怪,兩名貌若羞花的美少女,並不是單方面的誰在吻誰,而是非常熱切地吻與回吻,雙方緊緊相擁在一起,給予與需索,火辣的程度,令見多識廣的衆人都臉紅心跳,甚至有人忍不住,偷偷拿出記錄設備想要留存,然後被武蒼霓直接一擊打飛出去。
綺豔的畫面,最終被一聲痛哼給打斷,司馬冰心的體溫繼續急速飆高,募地推開了龍靈兒,躺倒牀上,跟着,牀上被褥連同牀體,一下焚燒起來……
--------------------------------------------------------------------------
司馬冰心、龍靈兒,都一道被武蒼霓安置在虎踞郡,便於自身照料,而韋士筆和溫去病各有任務,鷹揚郡的防務,自然只能扔給尚蓋勇,由他坐鎮。
韋士筆、司徒小書從鯤鵬學宮歸來時,溫去病還不見蹤跡,韋士筆與尚蓋勇見了面,談起此行成果,都是寬慰中也感到一絲壓力。
司徒小書並沒有參與他們之間的討論,雖然自己很努力和這幾位童年偶像成爲自己人,但那只是重要盟友的程度,不至於覺得已經把自己給混成了碎星團高層,在應該要分清的界線上,大家還是要有點拿捏的。
這也是在登天成功之後,她逐漸清晰起來的使命感,眼下重歸大地的碎星團氣勢正如日方中,不可阻擋,擺脫了昔日的束縛和侷限,走在一條新的康莊大路上。自己也認同他們現在所走的道路,但現在不等於將來,走得太順的路就容易突然失控,碎星團仍需要一個監督者,在道路有偏的時候提出質疑與規勸,在關鍵時刻挺身擋在他們之前,防止他們行差踏錯。
祖父當年就對帶頭反抗妖魔的碎星團極爲認同,總是與他們並肩作戰,生死與共,但哪怕如此,他也沒把封刀盟直接併入碎星團,成爲第五大隊,所考量的要點應該也就是爲了平衡。
這一點在封刀盟這邊也應該是同樣的,此回封刀盟的偏差,就是被碎星團給阻止,對封刀盟而言,碎星團就是那個在路走偏的時候,提出質疑與規勸,走偏路時狠狠打來一巴掌的朋友……自己覺得,這樣的關係真的很好。
而這一切也是自己接掌封刀盟後,所做出的改變,換了從前,父親還是盟主的時候,肯定做不到這一步,不知道當年會否有一些事情自己不知情,他和碎星團之間的鴻溝很深,自己能感受得出來,而有了後頭他帶領封刀盟追殺碎星團成員之事,碎星團現今的幾名主事者,包括溫去病在內,也都對他疑忌很深,只是礙着自己的面子,這纔對他不聞不問。
自己甚至能猜測得到,當自己不在場的時候,碎星團那幾名首領,別說對父親沒有什麼好話,就算暗中謀劃要殺掉他,斬草除根,都是很有可能,要不是有自己做爲中間的緩衝,他們現在又需要封刀盟這支友軍,估計早就趁黑動手了。
也正是因爲如此,自己如今做事更需要處處小心,不能有半點行差踏錯,否則就更沒有立場保住父親,保住如今已近乎成了廢人,心若死灰,再不想過問外務,只願隱居度日的父親。
那日當衆坦誠過錯,最終承受願力崩潰的結果後,父親誨人幾乎當場就垮了,他是以人道之路晉升天階的,願力一旦崩潰,基礎一失,本應該直接就被打回原形,氣血虧空而亡,但似乎是因爲當時自己的處置明快,順利接下了擔子,把人們的支持、散失的願力重聚起來,讓父親的崩潰沒有走到最盡頭,最終保住了一條命。
如今的父親,容顏枯槁,彷彿一朝老了幾十歲,雖然勉強還算得上是天階者,卻是那種徒具境界,卻根本發揮不出匹配力量,真打起來連半步都拚不過的水貨天階……再沒什麼比這對於武者來說更恥辱的。
p.s
最近兩天的討論有點多,讓我想到以前和讀者的一個討論,他質疑碎星在該複雜的時候簡單,在該簡單的時候複雜,相當不討好,不像許多國內作者信念單一,傳達明確。
我回答他,那是因為,我們生長在不同的地方,他們有可以相信的東西,而我沒有。
他接觸到的,是令他感動並且堅持的東西,而我接觸到的,是讓我困惑的東西,
所以養成的思考方式,還有習慣的表現形式,都是往這邊走。
就好比,
國家財政狀況不好了,必須要刪減開支,這是事實,也是正義。
國家與軍公教約定了退休金數字,最後食言了,這是事實,也是不正義。
軍公教被騙了,他們要求給回當初約定的退休金,這是事實,也是正義。
景氣就是那麼糟,工作得要死要活的年輕人拿兩千二,你軍公教退休過爽爽拿七千,這是事實
,這也很不正義。
那,為什麼做的同一件事,都有正義,也都有不正義的面?
為什麼不能簡單劃分黑白,來把事情解決?
如果是我,我要怎麼劃分這一條是非黑白線?
我劃不出。
可以說,這二十年來,我看到與接觸到的東西,都是這麼沒法分黑白,各有各的無奈,
所以,碎星誌就成了一部反映各自無奈的作品。
我無法很簡單的說,碎星團這麼做就是對的,或是碎星團就是做錯了。
所以,
每次有人說碎星團錯了的時候,溫去病會說,不然你來做做看好了。
但每次有人猛讚碎星團的時候,溫去病會說,其實那些苦主也很值得同情。
因為我看到的,就是很多的無奈,而並不是所有的無奈,都能相忍相諒解決,
也許真能各退一步,然後相忍解決,但更多的時候,就是隻能活一個,沒法也不能讓。
我不是全知全能,很多時候提出的問題,我自己也在尋找答案,無法給出一個肯定的解答,
但我仍想把這些矛盾反映出來。
於是有了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