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區電報局。
依舊戴着遮陽帽,垂下黑色面紗的簡娜付了拍發電報的費用後,望向叮叮噹噹個不停的隔壁,自言自語般道:
“那在修什麼?”
一名男性電報員擡起腦袋,有點不屑又有些擔憂地說道:
“電話局。
“說是要大力發展有線電話,那麼多地方,真能把線鋪過去嗎?最後還不是得靠無線電!”
是啊,手機應該也是一種無線電……簡娜突然有些懷念。
她也很期待因蒂斯發展起電話網絡,那樣就可以實時交流,不用像收發電報這麼麻煩。
走出電報局,簡娜尚未決定是乘坐馬車回豪華別墅,還是在附近逛一下,就聽見路口有報童高喊:
“號外!號外!
“佛爾思女士承諾兩週內定稿《大冒險家7》!
“號外!號外!
“蒸汽教會深谷修道院製造的大型發電機進入了工廠化階段!”
大型發電機……簡娜怔了一下,忍不住將目光投向路上行駛的有軌公共馬車、頂着不同款式遮陽帽的女性、拿着手杖戴着禮帽的男士、造型古典的煤氣路燈、風格奢華的劇場和位於附近的咖啡館、各種商店。
這哪裡像末日將近時的場景。
簡娜貪婪地看着這一切,擔心它們像夢境都市一樣突然消散。
…………
豪華別墅內。
盧米安站在全身鏡前,凝望着自己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美麗臉孔,一動不動。
他在等待,等待鏡中的影像自己笑起來,或露出別的什麼表情。
“不老魔女”晉升儀式的一大難點是怎麼找到自己的“鏡中人”,這不是想遇上就遇上的。
魔女和自身“鏡中人”之間的神秘學聯繫既是定位的幫手,也是對方提前察覺危險,不斷轉移位置的警報。
而且,根據盧米安、芙蘭卡、簡娜三位“魔女”的實際感受和日常經驗,因成爲“魔女”而誕生的穩定“鏡中人”,與特殊鏡中世界那種“鏡中人”,是不一樣的:
魔女們的“鏡中人”正常情況下是無法離開鏡中世界的,一旦這些“鏡中人”進入現實,就意味着魔女本身的狀態出了很大的問題。
“還是得請‘魔術師’女士幫忙定位和封鎖……”已看了鏡中影像一個小時的盧米安收回視線,低聲自語了一句。
就在這時,“魔術師”女士在點點星輝簇擁下,出現於這間臥室內。
她環顧了一圈道:
“‘聖盃二’呢?”
“去找她那個下屬了,爲明天見‘黑之魔女’做準備。”盧米安簡單回答道。
“魔術師”女士皺了下眉道:
“她還要繼續魔女教派的任務嗎?
“魔女教派在成爲序列4半神這個階段,只會提供魔藥,幫忙準備儀式,‘聖盃二’怎麼解釋她爲什麼能晉升‘絕望魔女’,魔藥配方和對應材料從哪裡來的,儀式又是如何完成的?”
“不需要解釋,她晉升序列4是在‘原初魔女’注視下完成的,而這幾天,她經常把那尊白骨神像拿出來,放在旁邊,沒有任何異常與危險因此產生。”盧米安幫芙蘭卡解釋了幾句,“這樣的情況讓她覺得自己在魔女教派或者說‘原初魔女’眼中還有利用價值,到時候編一個看起來真實的理由,‘黑之魔女’應該就會相信,比如,神的賜予,神的恩眷。
“她還能趁這個機會,從‘黑之魔女’口中多知道一些‘鏡中人’相關的神秘學知識,這在接下來要舉行的‘不老魔女’儀式裡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魔術師”女士看了盧米安幾秒:
“這很危險。”
“我們知道。”盧米安嗓音低沉地回答道。
“魔術師”女士“哎”了一聲道:
“她明天去見‘黑之魔女’時,記得提前通知我,我會於附近提供必要的保護。”
“謝謝。”盧米安轉而問道,“突然過來,有什麼事情嗎?”
儀式之事不是要等自己這邊蒐集好信息再確定時間嗎?
“魔術師”女士未做掩飾,表情變得頗爲複雜:
“開個小會。”
“小會?”盧米安挑了下眉毛。
“小會的意思就是沒有‘愚者’先生在場的私下聚會,但還是於灰霧之上的宮殿裡舉行。”“魔術師”女士簡單解釋道,“以前是固定一個月一次,但現在正式聚會已經恢復,並固定在了每個月第一個週一的下午三點,小會肯定就不能再這麼弄了,之後可能變成臨時性質的,專門爲特殊事務召開。”
“這次討論……”盧米安若有所思地問道,“統一大牌們對格爾曼.斯帕羅的認知?”
“對。”“魔術師”女士輕輕頷首,“兩刻鐘後,誦唸‘愚者’先生尊名。”
說完,她的身影化作無數星輝,飛入了虛幻之門。
過了兩刻鐘,盧米安誦唸起“愚者”先生尊名,再次來到灰霧之上,坐至青銅長桌一側。
他的眼中,一道道光芒正在躥起,於不同座位上凝成了略顯模糊的身影。
不到一分鐘,大阿卡那牌們全部到齊。
看了“正義”女士一眼後,“魔術師”開口說道:
“我剛從‘聖盃二’那裡回來,她將當前的‘愚者’先生,或者說格爾曼.斯帕羅形象,比喻成了AI……”
這位女士將芙蘭卡的原話大致重複了一遍後道:
“我覺得很有道理,我們必須儘快統一對格爾曼.斯帕羅的認知,將信仰之錨的污染降到最低。”
“正義”女士接過了話茬:
“大衆對格爾曼.斯帕羅最根本的、最普遍的那些認知不用改,短期內也沒法改,這些本身也不存在矛盾之處。
“我們需要做的是,讓這個殼下面的格爾曼.斯帕羅更靠近‘愚者’先生本尊,並且不能有互相矛盾的地方。
“既然要統一這方面的認知,那必須得從我們開始,我們的認知如果還是各有不同,存在較大矛盾,那肯定會影響之後的糾正與傳播。”
見所有大阿卡那牌都輕輕點頭,表示贊同,“正義”女士說道:
“那我們先把自己心中的‘愚者’先生印象和格爾曼.斯帕羅印象講出來,記錄好,然後再討論哪些是對的,哪些是可以統一的。
“從誰開始?”
“正義”女士最先望向的是“魔術師”女士和“星星”先生。
她發現前者隱有些恐懼,似乎不敢說,也不敢聽,而後者閉着嘴巴,顯得頗爲猶豫,彷彿不知道哪些該說,哪些不該說,要不要全部說出來。
“戰車”盧米安微不可聞地“嘖”了一聲,搖了搖頭。
“你在想什麼?”和他相隔不遠的“月亮”先生微側腦袋,好奇詢問。
盧米安低聲笑道:
“我在想,如果有一羣人在背後討論我是什麼樣的人,各有不同的印象,我會有什麼感受。”
“尷尬?”“月亮”先生忍不住也想了一下。
“戰車”先生盧米安笑了笑道:
“別人會不會尷尬我不知道,我自己的話,應該是興奮,好玩,恨不得潛伏到現場旁聽。”
“月亮”先生擡起右手,摸了下臉龐。
他下意識看了看最上首的巨大座椅,又望了望最下方的位置,確認不管是“愚者”先生,還是“世界”,都不在,真的不在。
“如果是我印象中的夏洛克.莫里亞蒂,那他真會尷尬,但要是格爾曼.斯帕羅,則會冷着臉,讓人看不出他心裡怎麼想的。”“月亮”先生迴應起盧米安的話語。
說完,他發現其他大阿卡那牌都望向了自己。
盧米安見狀,暗笑了一聲,在心裡嘀咕了一句:
看,負責開頭的這不就自己站出來了嗎?
“月亮”先生怔了一下,見大家都等着自己往下講,只好表面冷靜地繼續說道:
“我和格爾曼.斯帕羅接觸的不多,主要是在灰霧上,印象很多來自傳聞,集中於冷酷、強大、有行動力這幾個詞語上。
“相比較而言,我更瞭解夏洛克.莫里亞蒂,他相當敏銳,還算機警,很注重錢財,但從他在豐收教堂和其他地方的幾次表現看,他還是比較有愛心的,也具備真正紳士的幽默感……”
一口氣講完,“月亮”先生微擡下巴,環顧了一圈道:
“該你們了。”
“正義”女士沒再等待別的大阿卡那牌,決定效仿“月亮”先生,給大家做個榜樣:
“我來吧。
“我曾經是‘世界’先生的心理醫生,爲他做過相應的治療,還和他一起進過誠實大廳,聽見了他不少心聲。”
捕捉到誠實大廳這個名詞後,“星星”先生不自覺調整了下坐姿,右側更靠前,左邊往後縮了一點。
等包括“戰車”盧米安在內的所有大阿卡那牌都望向了自己,“正義”女士嗓音平緩地說道:
“我對‘世界’先生最深刻的印象是,他很孤獨,他內心堆放着、身上揹負着很多的事情……
“但他依舊能控制自己,不放縱,不頹喪,不肆意,不扭曲……
“‘月亮’先生剛纔說的沒錯,他確實是一個很有愛心的人,他的內心其實很溫柔,冷酷強硬只是他僞裝出來的外表……”
“正義”小姐柔和的聲音於青銅長桌上方緩緩迴盪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