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蘭卡看不清楚那身影的具體模樣,卻依稀能發現他周圍有一棟棟異常高大的建築屹立,燈火點點,如同夜晚的繁星映入了淡薄的霧氣。
更遠之處,一道道燈光照來,嗶嗶嗶的響聲若有似無。
這…….芙蘭卡看得瞳孔放大,眸光發直。
她的內心被巨大的震撼填滿了,完全沒有拿波瑞狄斯利瘋狂詛咒帶來的那些負面影響的容身之地。
她近乎本能地、竭盡全力地望向那道身影,試圖穿透層層灰霧的阻隔,看清楚對方的臉孔和衣着,可淡薄的霧氣越來越模糊,連同它所帶來的那些畫面一起消失了。
也就是三四秒的時間,擺放在祭壇上的那面鏡子恢復了正常。
“怎麼了?”盧米安側頭望了眼還在殘餘灰霧裡徘徊的弗洛雷斯,詢問起芙蘭卡的情況。
芙蘭卡凝望着那面鏡子,沉默了幾秒道:“你剛纔看見鏡子照出來的場景了嗎?”
“看見了。”盧米安思索了一下道,“也許那代表‘愚者’先生的神國。”
他們剛纔是在向“愚者”先生祈求,舉行“驅鬼之術”,所以,用來矇騙拿波瑞狄斯利實際不發揮作用的鏡子受儀式影響呈現出來的畫面大概率與“愚者”先生相關。
芙蘭卡嘴脣囁嚅着說道:“可是,可是背景很像我,我和你姐姐穿越前的城市情況,有幾次遇到大霧時就是那樣,每棟建築都變成了沉睡在霧氣裡的巨大怪物,它們有着數不清的眼睛,會發光的眼睛。”
盧米安能理解芙蘭卡的心情,但對相應的街景卻不覺得奇怪。
他提醒起同伴:“你忘記那位天尊了嗎?“
“他和你們的故鄉密切相關,祂又和‘愚者’先生在夢境裡爭鬥,有類似的場景藉由儀式侵蝕到現實我覺得完全可以理解。”
芙蘭卡默然了好一陣才嘆了口氣道:“也是....”
她隨即自嘲一笑:“白激動了。”
盧米安平復了下拿波瑞狄斯利帶來的負面影響,按順序熄滅燭火,結束了儀式。
等到芙蘭卡解除掉“靈性之牆”,嗚的風聲“刮”走了最後那點淡薄灰霧,弗洛雷斯才彷彿回到現實,不再迷迷濛濛找不到出口。
看見盧米安和芙蘭卡後,他臉色愈發灰白。
他正要開口求饒,身體突然一陣劇痛。
弗洛雷斯本能低下了腦袋,發現有黑色的、近乎虛幻的污水從體內滲了出來,它們似乎有很強的腐蝕性,飛快消融起他的血、肉和白骨。
“不!”
“救我!”
“救救我!”
弗洛雷斯發出了淒厲的慘叫。
他連聲大喊,試圖尋求幫助,但盧米安卻饒有興致地旁觀着,彷彿在研究和魔鬼交易者付出的代價究竟是什麼。
不到十秒鐘的時間,弗洛雷斯的身體被腐蝕到再也無法支撐自己,轟然垮塌,沉浸在了一片近乎虛幻的黑色污水裡。
弗洛雷斯那顆腦袋不斷地哀嚎着,慘叫着,聲音越來越小。
又過了一陣,他睜着眼睛,失去了氣息。
還算完好的腦袋很快也消融在了那片污水裡。
污水退去虛幻,不再有邪異神秘之感,屍體餘留的殘渣皆是惡臭難聞的污穢泥狀物。
“和魔鬼交易的都沒有好下場啊.……”芙蘭卡剛感慨了一句,就記起了自己先前的心動。
她乾笑了兩聲,轉而說道:“還好沒和那個自稱的古老魔鬼交易,不過,也失去了一個消除使用‘權力者暗箱’隱患的機會。”
盧米安笑了一聲道:“你再仔細想想。”
“我記得‘魔術師’女士給的‘使用說明’強調的是可能遭遇一次來自魔鬼等邪異生物的交易。
“想起來了嗎?是遭遇一次交易,不是完成一次交易。
“你已經遭遇了,只是沒接受而已,那個傢伙也沒強迫你。”
芙蘭卡認真琢磨了一下道:“別說,好像還真是這樣……”
她“嘖”了一聲,望向盧米安道:“你選擇‘律師’途徑應該也很有前途.....
“其實,我覺得這纔是正常的,‘權力者的暗箱’頂多相當於序列5,用一次還少
一次,負面效果怎麼能是和魔鬼交易?據我所知,‘魔鬼’可是‘罪犯’途徑的高序列名稱,那代表什麼?代表半神!
“嗯,只是遭遇交易,不是完成交易,那就有迴旋的餘地,不過嘛,也很危險就是了,魔鬼等邪異生物可不是慈善家,不和它們交易,它們爲什麼暫時放過你?
而且,無從預知什麼時候會遭遇,也就難以提前準備。”
盧米安笑了:“不能預知就反過來嘗試,使用‘權力者的暗箱’後,立刻做好準備,主動地創造一個和魔鬼等邪異生物交易的機會,讓事情的節奏和風險始終控制在自己手裡,舉個例子,‘請’魔鬼到聖維耶芙教堂談交易。”
“永恆烈陽”教會在特里爾的總主教座堂,聖維耶芙教堂!
芙蘭卡失笑出聲:“魔鬼又不是被啃了腦子的活屍,怎麼可能去聖維耶芙教堂找死..…”
說到這裡,芙蘭卡突然頓住:聖維耶芙教堂肯定不行,但類似的、隱蔽的場合自己等人還掌握着幾個,未必不可以。
比如,地下墓穴第三層的祭祀廣場,比如,克麗絲芒娜夜柱.…
“不錯。”芙蘭卡贊起盧米安,“我們之前遭遇神奇物品的負面影響時總是被動承受和等待,都沒想過主動觸發,‘獵人’的風格還真是鮮明啊。”
“主動”意味着能提前做好準備,將危險程度降到最低。
當然,“主動”不一定能觸發,但這樣的思路不能少。
盧米安擡起腦袋,望了眼窗外:“弗洛雷斯的慘叫好像引來了周圍住客的關注,有人報警了,我們先離開這
裡,再看這本筆記。”
他一邊說,一邊收起了放在餐桌上的古代筆記和蠟燭等物品。
“好。”芙蘭卡環顧了一圈,讓房間不同地方騰起了黑色的火焰。
火焰靜靜灼燒中,盧米安帶着芙蘭卡“傳送”離開,回到了佩德羅船長那棟五層房屋的客房內。
“你先翻一下筆記,看看有沒有解除‘愛情咒文’的方法,我去確認下薩拉的狀態,並把弗洛雷斯的問題和結局告訴佩德羅,讓他去應付‘大地母神’教會和本地警察。”盧米安把那本古代筆記扔給了芙蘭卡,自己開門出去,進入走廊。
芙蘭卡舒舒服服地坐到了安樂椅上,攤開了那本筆記。
忽然,她自言自語道:“不對勁啊,以盧米安的風格,不是應該儀式一結束,就立刻翻筆記,尋找解除‘愛情咒文’的方法嗎,爲什麼在那裡和我聊了好一陣別的事情,聊到警察過來才匆匆忙忙離開?
“他不該分不清當前的重點是什麼啊……”
念頭電轉間,芙蘭卡突地有所明悟:拿波瑞狄斯利的恐怖囈語和瘋狂詛咒對盧米安還是造成了一定的影響,讓他的慾望和情緒都出現了較大波動,雖然他靠着“苦修士”的能力忍耐了下來,但還是不可避免地有了一些外在的表現。
想到這裡,芙蘭卡眸光轉動,嘴角勾起,“嘿嘿”笑了一聲。
......
盧米安在一樓的小客廳內見到了佩德羅。
不等他說明弗洛雷斯的情況,那位船長已一臉驚喜地開口道:“貝里先生,薩拉幾分鐘前找我,一臉恐懼和痛苦地哭着說她之前做了一場愛上弗洛雷斯的夢,怎麼都醒不過來,但今天晚上突然就醒了,感覺那是噩夢,希望能解除婚約。
“您是怎麼辦到的?
佩德羅不自覺改用了敬稱。
清醒了?因爲弗洛雷斯死了?不,更可能是因爲拿波瑞狄斯利被“驅鬼之術”驅離了,所以在這場事件裡被“惡鬼”影響的人自然就恢復正常了…..盧米安有所猜測地笑着說道:“弗洛雷斯已經死了。”
“你殺了他?”佩德羅對殺人明顯不排斥,更好奇弗洛雷斯的死竟然真的讓自己的女兒清醒了。
“魔鬼殺了他。”盧米安把事情經過簡單講了講,沒直接說拿波瑞狄斯利的名字,而是把夾在古代筆記內的那張“愛情咒文”紙條遞給佩德羅看了幾眼。
他末了道:“接下來你處理。
“之後一兩個月最好讓薩拉住到教堂或者修道院去,我不知道那個魔鬼恢復後會不會再來看一眼曾經的受害者。”
“好。”佩德羅時而咬牙切齒時而表情凝重。
拿到兩萬金裡索的賞金後,盧米安返回了自己那間客房。
芙蘭卡拿着古代筆記,皺着眉頭說道:“這不是邪惡巫師的筆記,更像是獵奇者的見聞錄,記載着上千年來南北大陸的各種惡魔和魔鬼傳說,最後一次記錄應該是在一百多年前。
“嗯......裡面夾雜着一些奇怪的、像是杜撰出來的咒文。
“其中一則提到,在狂暴海的漢特島有過魔鬼的傳說。”
盧米安一聽就明白了芙蘭卡在意的點:拿波瑞狄斯利提到,他想殺死的那個魔鬼後裔就住在狂暴海某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