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米安看着手裡的畫像,低聲笑了起來。
他真沒想到大阿卡那牌們很快就弄清楚了流言的源頭,找出了“我有個朋友”的真實模樣。
這想想也正常,流言出現在兩三個月前,盧米安都還沒來到特里爾,也未混入“捲毛狒狒研究會”,不管是“洛基”,還是“我有個朋友”,都未感受到實質的威脅,做“惡作劇”的時候自然肆無忌憚,再是謹慎,再是小心,也不可能做到現在這種程度,難免會留下一些痕跡。
對於別的非凡者,想發現這種痕跡非常困難,但“正義”女士是“觀衆”途徑,也就是“心理醫生”途徑的高位者,不僅對“我有個朋友”的各種能力都足夠了解,而且還全方位剋制他。
即使實際行動的不是這位大阿卡那牌的持有者,她的搭檔蘇茜也能出色地完成這個任務,因爲在盧米安的認知裡,這位女士至少是“心理醫生”途徑的序列5,只差一步就到半神的那種。
望着戴金邊眼鏡,臉有雀斑,臉型偏瘦,棕色短髮三七開的“我有個朋友”畫像,盧米安摩挲着紙面,勾起嘴角,自言自語道:“凡走過必留下痕跡……”
“控制不住作惡慾望的人總有一天會被找出來。”
他拿上畫像,趁着早出晚歸時常不回的安東尼.瑞德還未離開金雞旅館,敲響了305房間的門。
“幫我留意下這個人,很可能是一個醫生或者醫學研究者。”盧米安將畫像展示給了打扮成小職員的安東尼.瑞德。
緊接着,他簡單講了講“我有個朋友”在聚會裡的表現和有代表性的幾次惡作劇,誠懇詢問道:“這麼一個人會躲在哪裡?”
安東尼.瑞德嘆了口氣道:“我是‘心理醫生’,不是‘占卜家’。
“你說,他平時聚會裡表現出了豐富的醫學知識?”
得到盧米安肯定的答覆後,安東尼.瑞德想了下道:
“在一個充斥着惡作劇的聚會裡,‘觀衆’途徑的非凡者表現出來的各種細節應該都是他想讓你們記住的細節,不等於他真實的形象,甚至會相反。
“我推測,‘我有個朋友’實際上不是醫生,但對醫學有足夠的瞭解,積累了豐富的知識。”
實際不是醫生……“魔術師”女士的信裡也提到不要將搜尋的範圍侷限在醫生羣體.……可這樣一來,特里爾幾百萬人都有嫌疑啊…….盧米安既慶幸又煩惱。
安東尼.瑞德補充了兩句:
“這麼一個具備反人類傾向又有足夠智商的人很可能藏着挑戰危險的嗜好,喜歡將別人當成小丑來戲弄,也許用不了多久,他又會來一次惡作劇,嘲弄所有的追捕者。”
前提是他不知道有多位半神在盯着這件事情…….盧米安目送安東尼.瑞德匆匆出門後,轉去了白外套街。
他本來打算的是找盧加諾.托斯卡諾這個準“醫師”問問認不認識畫像上的人,但現在時間還太早了,磨坊舞廳尚未開門,那個傢伙也不知道住在哪裡。
白外套街3號,601公寓內。
芙蘭卡早已醒來,因爲她也收到了自己大阿卡那牌的信件,正和簡娜討論可能的調查方向。
“不能委託太多情報販子去找,那很容易讓‘我有個朋友’提前察覺,從而改變外形或是離開特里爾。”芙蘭卡提醒起盧米安。
盧米安緩慢點頭道:
“只靠我們自己,在特里爾想找出這麼一個人幾乎沒什麼希望……”
“不是還有安東尼嗎?”芙蘭卡對盧米安擠了下眼睛,意思是還有在特里爾的所有持牌者。
“是啊,我也會幫忙的。”簡娜主動說道。
盧米安“嗯”了一聲,打算按照預定的計劃,先從醫生羣體開始。
下午時分,簡娜來到市場大道,於站牌旁等待起公共馬車。
今天的她穿着偏米白色的長裙,頭上戴了頂能遮擋陽光、扎着幾朵布花的淡棕色草帽,將棕黃的頭髮於腦後紮了個輕便的髮髻,其餘自然披下。
她沒有化妝,臉龐很是乾淨,藍色的眼眸雖然缺乏黑線映襯,但更顯甜美。
簡娜坐上公共馬車,一路來到了7區,也就是溫泉區。
這個區位於天文臺區西側,環境不錯,富人衆多,已經破產的古德維爾化工廠老闆之前就住在這裡,查理當見習侍者的那個白天鵝酒店也在這裡。
溫泉區還有不少出名的博物館,又被稱爲“博物館區”,而特里爾最大也最正規的瘋人院代爾塔就位於其中一個溫泉的旁邊。
簡娜這是去看望曾經非常照顧她的那個地下歌手,那位被毒刺幫的馬格特強暴,身心受到摧殘,離開市場區,住進瘋人院的“浮誇女”。
等到盧米安殺掉馬格特,簡娜特意找到了她,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她,之後直有定期看望她。
原本的簡娜自身也沒什麼錢,還惦記着償還欠債,沒法爲這個朋友多做什麼,
後來,她在盧米安狩獵本堂神甫這件事情裡,一口氣就賺到了5000費爾金,加上那兩筆賠款和各種進項,在償還掉芙蘭卡之外的所有欠款後,身上還剩7500多費爾金。
因爲芙蘭卡那邊的還款壓力很小,所以簡娜終於能抽出一筆錢,將那位曾經的“浮誇女”送到無論設施、環境,還是醫生、護士都明顯更好的代爾塔瘋人院。
她隔段時間就會去看望對方一次,一是交付費用,二是向醫生和護士們表明,這個病人是有親戚朋友關注的,誰要是敢欺負她,會有人幫她撐腰的。
簡娜走下公共馬車,戴上棕色草帽,沿着一條頗爲熱鬧和繁華的街道往前走去。
沒幾步,她看到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孤零零站在路邊。
那小男孩臉蛋肉乎乎的,穿着屬於小紳士的那種正裝,一頭淡黃的頭髮被梳理得整整齊齊。
注意到小男孩的眼神很是迷茫,簡娜走了過去,埋低身體,好心問道:
“你和家人走丟了嗎?需要我帶你去警察局嗎,或者,直接把警察找過來?”
小男孩白色的襯衣上打着一個水銀色的領結,他嘆了口氣道:
“沒有走丟,只是一個喜歡喝酒的女人找我幫一個忙,而我不知道該怎麼幫忙,那邊又似乎有點危險,只好在這裡等。”
那邊……簡娜順着小男孩擡起的手指望了一眼,感覺他說的是紀念堂區、市場區或者植物園區。
“爲什麼提供幫助需要在這裡等?”簡娜難以理解小孩子的思路。
肉乎乎的小男孩再次嘆氣:“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我的直覺讓我這麼做。”
說到這裡,他擡起腦袋,望着簡娜,露出可憐巴巴的表情:
“你能請我吃一個冰淇淋嗎?特里爾的天氣實在是太熱了!”
“那位請你幫忙的喜歡喝酒的女士呢?”簡娜又疑惑又謹慎地問道。
小男孩左右看了一眼道:
“我說要在這裡等後,她就自己找地方喝酒去了。”
這也太不負責任了吧?小孩子走丟了怎麼辦?簡娜忍不住皺了下眉頭。
小男孩再次眼巴巴地說道:
“你可以買這家咖啡館的冰淇淋,這樣我既能吃到冰淇淋,又可以在裡面等,不用擔心迷失方向。”
也就是簡娜最近財政寬裕,她猶豫了幾秒道:
“要什麼味的?”
“香草味!”小男孩回答得又快又大聲。
簡娜隨即花費1費爾金,在旁邊的咖啡館內給小男孩買了一杯香草味冰淇淋。
小男孩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邊接過那杯冰淇淋,一邊任由內心的喜悅表現在臉上:
“謝謝你,你會獲得好運的!”
簡娜沒有在意對方的道謝,看見小男孩專心致志地吃起冰淇淋後,快步離開這裡,找到巡邏的警員,告訴他們前方咖啡館內有個走丟的孩子。
確認兩名警員轉入了那間咖啡館後,簡娜舒了口氣,腳步輕快地繼續往前。
沒多久,她抵達了代爾塔瘋人院。
這瘋人院緊靠溫泉,圍牆後是灰藍色的三層帶附樓建築,建築四周是一片片沐浴着金色陽光的青翠草坪和許多活動器械,環境非常好。
簡娜順利見到了自己的朋友。
那個曾經的“浮誇女”和別的女病人一樣,留着齊耳的短髮,臉龐素淨,眼眸平和,看起來和正常人沒什麼區別。
簡娜和她聊天時,也經常會出現對方沒有生病沒有發瘋的錯覺,但簡娜同樣很清楚,她一旦受到某些刺激,會立刻進入狂躁的狀態,既自殘,也傷害他人。
聊了近半個小時,簡娜走出指定的見面室,準備離開。
穿行於外側走廊的途中,她將目光投向了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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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碧綠的草坪上,二三十位精神病人或緩慢散步,獨自思考,或背靠樹木,曬着太陽,或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地不知聊些什麼。
他們也表現得和正常人差不多。
簡娜隨意掃了一圈,準備收回目光。
就在這時,她看見了一道穿着藍白條紋病服的身影。
那身影超過一米七五,棕色的短髮梳成了三七分,亞麻色的眼眸被金邊眼鏡擋住了大半,臉龐明顯偏瘦,有着不少雀斑,此時,他正沐浴着陽光,於綠色草坪上來回踱步,彷彿在思考着什麼哲學問題。
簡娜的瞳孔驟然放大。
這,這是“我有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