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娜條件反射地想要轉回腦袋,怕被疑似“我有個朋友”的精神病人發現她的注視。
但幾乎是同時,她想起了自己靠近於格.阿圖瓦時的心態和表現,於是控制住了脖子,緩慢地、自然地收回了目光。
她保持着足夠的鎮定,按照原本的節奏,在窗外陽光的照射下,一步一步地走出了灰藍色的建築,戴上了扎着布花的淡棕色草帽。
一直到完全離開代爾塔瘋人院,返回了和小男孩相遇的那條街道,簡娜才悄然舒了口氣。
她表情未變,登上了通往市場區的公共馬車。
傍晚時分,白外套街3號,601公寓內。
被簡娜叫到這裡的盧米安聽完了她的發現。
盧米安沒有掩飾自己的錯愕和懷疑:“真的?“
“你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這會不會太巧了?
簡娜上午纔看到“我有個朋友”的畫像,下午就在目前只去過兩次的代爾塔瘋人院發現了目標,而不管盧米安、芙蘭卡,還是在特里爾的大阿卡那牌、小阿卡那牌們,都沒有任何收穫!
這巧合得讓盧米安嗅到了陰謀的氣味和安排的感覺,以至於缺乏實質的喜悅。
“是啊,這也太巧了吧.……”在盧米安抵達之前,芙蘭卡就是這樣的態度。
她咕噥着說道:
“雖然這種有反人類傾向,智商也不低的傢伙將自己藏到瘋人院是一個相當經典的設定,而且那也能密切接觸醫生,但不至於倒黴到剛好被一個看過他‘通緝畫像’的探視者碰上吧?看過他‘通緝畫像’的人在整個特里爾都不會超過五十個!”
這還算上了安東尼.瑞德和其他持牌者今天的詢問對象。
“我怎麼不知道有這種經典設定………”簡娜嘀咕了一句後道,“但我真的遇上了,絕對沒有認錯,也許,是我最近運氣比較好?”
說完之後,她看見盧米安和芙蘭卡的臉上寫滿了不信。
深受巧合影響,有足夠經驗的盧米安思索着問道:“你從今天早上起牀開始回想,看看還有什麼足夠巧合的地方,或者發生過什麼不同於往常的事情。”
坐在單人沙發上的簡娜陷入了沉思。
過了近一刻鐘,她“艹”了一聲道:“和平時沒什麼區別啊!”
“呃,有一件以前沒遇到過的事情.…”
她將自己碰上一個走丟的小男孩,請他吃了一杯香草味冰淇淋,並找來警員看護的事情詳細講了一遍,末了有點不自信地問道:“這應該沒什麼異常吧?”
芙蘭卡自言自語般道:“那個小男孩說你會獲得好運?”
盧米安關注的則是另外一個細節:“他說他是一個愛喝酒的女士帶來的?’
“對。”簡娜用一個單詞回答了兩個問題。
盧米安的心裡頓時有了懷疑的對象。
除開部分舞女,他認識的愛喝酒的女士只有兩位,其他只能算是淺嘗和應酬。
那一個是“海拉”女士,一個是“魔術師”女士。
前者總是隨身攜帶多壺烈酒,而後者喜歡品嚐不同口味的酒精飲料,甚至能直接從虛空裡拿出一杯酒喝。
基於尋找“我有個朋友”是“塔羅會”的公共任務,而這事還沒有通知過“海拉”女士,盧米安謹慎地判斷那個小男孩是“魔術師”女士帶來特里爾的。
結合芙蘭卡對“獲得好運”這句話的在意,盧米安認爲那個小男孩應該有非常特別的能力,可以給予別人好運,而獲得好運的簡娜自然就幸運地碰上了“我有個朋友”。
見盧米安和芙蘭卡都沉默了下來,幾十秒沒有說話,簡娜愈發忐忑:“這件事情真的有問題嗎?”
盧米安看着這位同伴,若有所思地說道:“也許你今天的運氣確實足夠好,從你給那個小男孩買冰淇淋開始。”
這種付出和收穫的把戲在宿命領域也很常見,就像“轉運儀式”,必須目標自願拿走媒介,佔了不該佔的便宜,且主觀上有這方面的意願,才能完成轉運。
所以,盧米安合理懷疑,那名小男孩是“怪物”途徑,也就是“命運”途徑的非凡者,他通過索取冰淇淋,給予好運的隱蔽交易讓簡娜遇上了“我有個朋友”。
什麼“我不知道該怎麼幫忙,只能在這裡等”,什麼“請我吃個冰淇淋,你會獲得好運”,太有命運領域神神秘秘的風格了!
“是啊...…”芙蘭卡顯然也想到了這種可能性。
簡娜一下明白了過來:
“你們的意思是,那個小男孩是非常厲害的非凡者,他給了我足夠的好運?
“可除了遇到‘我有個朋友’,我沒什麼感覺啊,既沒有撿到錢,也沒有遇上免費派發的物品。”
“大概遇上‘我有個朋友’花光了你的好運。”芙蘭卡一陣感慨。
盧米安刷地站了起來:“我去確認一下。”
他隨即走入了芙蘭卡的臥室,關上了房門。
“怎麼確認?”簡娜好奇地詢問起芙蘭卡。
芙蘭卡有所猜測地回答道:“寫信。”
“給‘海拉’女士?”簡娜目前只知道那位女士有信使。
“別的女士。”芙蘭卡不好明說。
她的臥室內,清理好祭壇的盧米安很快收到了“魔術師”女士的回信:
“原來是這樣找出‘我有個朋友’啊,作爲一個占星家,我都覺得這事太神棍了。
“不用懷疑,那確實是我們請來的幫手,花費了不小的人情和一大堆冰淇淋。
“既然有了結果,那你就採取行動吧,我會盯着的,幫你們防備意外。”
果然.…...盧米安臉上露出了笑容。
從“魔術師”女士的話語裡他推測那個小男孩不是“塔羅會”的成員,所以不會無償參與公共任務,需要耗費人情和冰淇淋。
冰淇淋什麼鬼?這種厲害的非凡者是靠冰淇淋能打動的嗎?盧米安先是覺得荒誕好笑,旋即想起了布里涅爾男爵的教子,那個傻乎乎的傢伙也明顯不平常,而且有可能被美食收買。
這讓他懷疑小男孩外形的非凡者是不是都有這樣的“弱點”。
盧米安推門而出,返回了客廳。
簡娜有點緊張地起身問道:“確認了嗎?”
“是專門來給予好運的幫手,但他碰上你屬於命運的安排,而你請他吃冰淇淋代表你選擇了正確的命運支流。”盧米安很有神棍感地回答道。
作爲兼具宿命領域能力的非凡者,他對命運還是有一定發言權的。
“呼……”簡娜沒有掩飾地舒了口氣,她剛纔還擔憂自己是不是落入了陷阱。
看到芙蘭卡也站了起來,盧米安拿出銀白色的“謊言”耳夾,勾起嘴角道:“現在就去瘋人院吧,我已經迫不及待。”
“好。”芙蘭卡一邊迴應,一邊在心裡哀嘆。
自從夏爾來了,自己真是隔三岔五就要和人戰鬥。
距離“洛基”的襲擊纔過去沒幾天啊!
前往溫泉區的四輪四座出租馬車內。
盧米安望着窗外的黑色路燈杆,突然皺了下眉頭。
他疑惑自語般道:“簡娜看見的真是‘我有個朋友’嗎?
芙蘭卡和簡娜側頭望向他,同時想到了一件事情:
狩獵本堂神甫紀堯姆.貝內的時候,他們先後發現了兩個替身,而真正的紀堯姆.貝內是蹲在一旁的大狗!
“你懷疑那是替身?”芙蘭卡壓着嗓音問道。
經受一次教訓,增長一分見識是好事,目睹過本堂神甫的精彩表現後,再不提防這方面的可能,那隻能說明不適合“獵人”和“魔女”途徑。
盧米安斟酌着低語道:
“在問題暴露,很可能遭遇追捕的情況下,‘我有個朋友’會不會擔心前面幾個月的‘惡作劇’成爲隱患?
“如果我是他,既然沒法抹去相應痕跡,那就得趕緊離開特里爾,過段時間再回來,可他沒有這麼做。
“這說明他要麼有足夠的信心讓我們找不到他,要麼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須留在特里爾,那樣一來,將自身藏到暗處,把替身擺在明面,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他難道也有‘謊言’或者你說的‘替代之術’?”簡娜疑惑反問。
盧米安笑了起來:
“他可能沒有‘謊言’,但他信仰的那位邪神執掌着‘占卜家'領域,是最厲害的‘無麪人’之一,只要掌握了對應的儀式魔法,完全可以請求祂改變特定目標的容貌外形。”
這就像“塔羅會”成員可以用“愚者”先生的名義召喚靈界生物一樣。
“通過‘無麪人’相關的儀式魔法,製造一個替身,而本人於暗中監控.….….可他爲什麼不直接改變自己的外形呢,非得弄個替身?那樣我們根本找不到他!”芙蘭卡想到了一個危險的可能。
盧米安點了點頭:
“如果代爾塔瘋人院那個真是替身,就說明他代表着陷阱,故意用來釣我們的,而‘我有個朋友’肯定會密切關注最終的結果。
“所以,要麼那個替身蘊藏的極大危險不僅會拖着追捕者一起死,還會製造不小的動靜,要麼兩者距離很近或者有神秘學聯繫。
“前面那種情況不用擔心,有某位強大的女士防備意外,後面那些可能,就得靠芙蘭卡你了……”.
若瘋人院那位就是“我有個朋友”,問題就更簡單了。
深夜,代爾塔瘋人院三層,靠東側附樓的房間內。
一副金邊眼鏡放在牀頭櫃上,映照着滲入房間的些許月光,而牀上的病人睡得正沉。
突然,一道黑色的人影打開了鑲嵌着鐵欄杆窗戶的沉重房門,無聲走了進來。
他很有禮貌地握住把手,將房門輕輕關上,隔絕了一切動靜。
整個內部空間都似乎被封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