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鏈8
幾天之後是小舞母親陳警官的忌日,陳警官死後埋在北山的烈士公墓,並不是楚靖天不想將她埋入祖墳,而是陳警官留下的遺言,一是希望他可以好好地撫養小舞長大,另一條就是希望死後可以埋在殉職警官的公墓之中。
已經是深秋的時候,天氣很陰冷,颳着風,天空還飄着細密的雨絲,星舞是隨着父親一起進入墓園的,到墓園門口的時候已經有人下車爲他們撐好傘。
小舞走上前去將那束白菊放在墓碑前的時候看到一個高大挺拔的中年男人,那個男人穿着警服,手裡捧了一束香水百合。
“可兒生前最喜歡這種香水百合。”
那男人似乎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小舞說。
“曾叔叔。”
小舞向他打招呼,這個男人曾經是他母親的未婚夫,如今這個總警司已經年界四十,卻仍然沒有結婚。也許是無法忘卻曾經的山盟海誓,也許是無法釋懷未婚妻的意外慘死,這些年這個贏得了警界至高權利和榮耀的男人一直過着別人無法想像的清減生活。
“你忘記我們的約定了嗎?小舞。”曾擎的聲音壓得很低。
“沒有,曾叔叔,只是最近出了些事,想必你已經聽說了。”報紙上都有報道緬甸的火拼,他這個總警司怎麼可能不知道。
“來找我。”曾擎說過那句話就轉身離開了。
小舞在墓碑前站了片刻,墓碑上那個穿着警服的年輕女人笑容自信而燦爛,那雙澄澈的大眼睛裡流露出來的光彩那樣動人。
陳可兒警官是這樣一個漂亮優秀的女人,在她最燦爛的芳華里卻這樣驟然隕落了,而這一切都是源於他的父親。
曾擎離開以後,楚靖天才走上臺階來,他在墓碑前放下了那束親手選的蝴蝶蘭。
“可兒,我已經將小舞救出來了,你不用再擔心了,我會好好地照顧他。”
小舞聽見楚靖天在對着墓碑低聲地講着,他的脊背變得僵硬,他父親究竟是懷着怎樣的心情?親手扼殺了這個年輕漂亮的女警官,卻還能這樣溫柔地在她的墓碑前面閒話家常。
兩個人打着傘,在墓碑前站了良久才離開。
那天晚上的時候小舞幾乎難以入眠,輾轉反側,白天在北山墓園裡的情景總是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你忘記我們的約定了嗎?忘了你母親是怎樣慘死的嗎?”曾擎的話在他的耳邊不停迴響。
他當然沒有忘記,他的母親的慘死這樣的仇恨落在他的肩上,但是這仇人卻是他親生父親,他的身體裡流淌的是這樣罪惡的血,讓他墜入這樣絕望的無間地獄。
要與不要是一個艱難的選擇題,不論怎麼做他都是一個錯,這樣被仇人強X生下的孩子,他的出生原本就是一個錯誤。
他從來都沒有忘記,他一直在爲了可以擁有和那男人抗衡的力量而努力,但他卻漸漸地發現即使是他的幫派的崛起如此迅速也是因爲那是在他的父親的庇護之下,不論他擁有了什麼也都是那個男人賜予的,那個既是他的仇人又是他的至親的男人所對他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裡。
這樣輾轉反側一直到凌晨他才得以入睡。
而就在他沉睡之後,一個人打開了他的房門,輕輕走到他的旁邊,在他的牀邊坐下。
“孩子,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他曾經竭盡所能地將他訓練成他們楚家的繼承人,曾經罄盡萬金爲他請來最優秀的拳手,槍手,武術師傅來磨礪他,嚴格的管束卻讓他們父子的關係越走越遠,當他醒悟了這樣的錯誤之後他開始順應他的想做的一切,放任他去做自己的幫派,放任他卻拋頭露面拍電影,在背後卻默默地把他捅下的漏子一個個補上,這樣也只是爲了看到他驕傲自信心滿意足的樣子,甚至最後還強忍着心中的痛放任他投入喜歡的人的懷抱,只是希望自己的痛苦能夠成全他的幸福快樂。
也許他愛着他的方式他從來都不曾理解。
可是當緬甸那件事情發生以後,沒有人能夠知道他是何等地痛苦自責,他不會再將他交在任何人的手中,這世界上也許只有他可以保護這孩子,他不想再嘗試一次那種追悔莫及的痛苦滋味。
“你爲什麼不明白呢?從你生下的那一刻我就用自己的生命來愛着你,你是我的心肝,我的骨中之骨,血中之血,對你我不可能放開我的手……再也不會放手!”
楚靖天在深夜暗淡的光中凝視着沉睡的孩子,他的手指輕輕地撫摸着他淡如薔薇的脣瓣,多想可以親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