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鏈2
晚飯小舞一口飯也吃不下去,楚靖天問他的時候,他也沒有多說,只是推說自己胃口不好,那天晚上他一直輾轉返側,無法入眠,披上衣服,獨立走出去在外面的花圃裡坐了一會兒。
初秋的風吹過,他卻覺得那年的秋天竟然那樣地冷。
吹得他透心地寒。
那夜的月光很明亮,靜靜地撒在花圃裡,那些曾經如火焰一樣怒放的火紅的玫瑰花這時候已經衰敗,花枝上仍然殘留着殘落的花瓣,有些乾枯,已經不復曾經的明媚豔麗。
只是一句不愛了,就抹去了五年漫長的相伴的日子?他覺得無法接受,心裡空落落地,沒有一點着落,他以爲回到香港,他就能夠找回往日溫馨快樂的日子,他曾經夢裡也想化做飛鳥飛回故鄉,可是當他慶幸自己有生之年還能有回到這裡的一天的時候他發現一切都已經變了,不復再像從前。
或許那樣對那些平凡日子魂牽夢繞不能平復的人就只有他一個,真正在乎那段愛的就只有他自己。
“曾經歡天喜地,以爲就這樣過一輩子。
走過千山萬水,回去卻已來不及。
曾經惺惺相惜,以爲一生總有一知己。
不爭朝夕不棄不離原來只有我自己。”
王菲那清靈縹緲的聲音曾經是他的摯愛,如今卻纔回味中那歌詞中的苦澀味道,原來只有我自己……
他曾經以爲命運終於厚待了他一次讓他遇到了生命中的那個人,那個可以一輩子陪伴着自己,將他寵在手心,給他家一樣的溫暖的愛人,他曾經以爲可以牽着那個人的手走一輩子,執子之手,與子攜老,可是一輩子太遠,所謂的愛情只是如同早晨的露水一樣,天亮了,露水就幹了,就像潮水,漲起來就那一瞬間,然後就落了。也許在乎這段感情的只是他一個人,悲傷的也只有他自己。他好想當作那些記憶中美麗的日子只是一場舊夢,醒來了,就可以忘記了,可是他做不到,這個時候仍然止不住地心痛如刀割。
不愛了呀!那個他以爲真正愛着自己的人已經那樣銳利地拒絕了自己,在這個世界上他一無所有,有的只是他自己。不想流淚,在那秋日的冷風中,他只想緊緊地抱住自己的肩膀。
“一想起那個佩特拉將軍抱着你不知道滾過幾十上百次牀單,現在被你碰一下,我都覺得想吐!”他想起那如同冰冷的利刃一樣的話語,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決定自己恨不得一頭撞死,但是不論怎樣都無濟於事,歐陽說的是事實,他的確跟那男人滾了幾百次牀單都有,而歐陽那樣出身豪門世家的公子的潔癖他也不是不知道,他只是覺得心口刺痛。
殘花敗柳嗎?不知道怎麼突然想到了那個可笑的名詞,也許在別人的眼中他也是這樣,但是他是一個男人,一個用狠辣的拳頭和靈活的頭腦曾經贏得過輝煌的男人!
清冷的月光襯着他纖細的手臂顯現出一種半透明的白。中荷混血兒的他擁有着比一般男人都要白皙光滑的皮膚,被多少人羨煞,他自己卻總覺得礙眼,他的身體以前不是這樣消瘦,他的手臂以前也不是這樣纖細,他曾經有着米開朗基羅畫筆下的運動員那樣健美的體魄,力量和速度是他曾經的驕傲,也許歐陽說的對,現在蒼白消瘦如白粉鬼一樣的男人已經不是那個曾經耀眼如星的藍星舞。
不知道爲什麼,那一刻他突然激奮起來,一刻都不願意停留地想要去練武場的打沙袋。
庭院裡的守衛正有人在值夜班,他走了過去對那個他爸爸那個他叫不上名的手下說:“叫福伯取練武場的鑰匙來,我想進去。”
“少爺,您還沒有睡?”那年輕的手下有點詫異,畢竟,沒有人在凌晨三點半的時候會想要起來鍛鍊:“現在嗎?”
“對!就現在!”
那年輕的手下立刻跑開,沒有過多久拿來了練武場的門鑰匙,緊跟着來的還有福伯,管家福伯已經快五十了,是看着他長大的人,這時候看他這樣風一吹就要倒下的樣子也覺得擔心。
“少爺,您的身體行嗎?這時候……”
雖然他知道老人家是擔心他,這句話他卻一點都不想聽到,所有的人都覺得他消瘦得快要垮掉嗎?
“福伯,你們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在這裡呆會兒。”
“是的,少爺。”雖然仍然有些擔心,福伯卻不想忤逆他。
楚家的練武場很大,單獨佔了一棟樓,有數百個平方,裡面的設施也很齊全,從健身設備到拳擊場,從刀具室到射擊場,可以容納數十人,這時候他走進空蕩蕩的練武場,想起了他年幼的時候在這裡苦練的情景。
那時候楚靖天爲了把他訓練成黑焰盟的繼承人,遍請了白道黑道的高手來教他,也許出於一種熱愛,也許是因爲那樣的出身童年的陰影心中滿懷着一股強烈的火焰,他總希望有一天可以脫離這個家,有一天可以超越那個男人,有一天可以拼出一片天地,年幼的時候他幾乎是在搏命一樣地練,每天凌晨五點他就準時地爬起來,開始進入練武場開始從基本功練起,一步步,一天天,一年年,那樣的堅持和毅一力根本不像是一個年幼的孩子可以做到的,可以他做到了。
其實回想起來成長到現在是何其不易,他的手撫摸着拳擊館裡那些沙袋和牆壁,上面曾經沾着他多少年的汗水。
他帶上了拳擊手套,尋找着曾經最熟悉地姿勢一拳一拳地打上去,甚至剛開始重新練習的時候覺得渾身都疼痛,可是卻不想停下來。
就在他正揮拳灑汗地練習着的時候,他聽見了拳擊室的門打開的聲音,他回過頭,看見他的爸爸正站在門口。
“爸爸?”
小舞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來吧,光是打沙袋沒用的,我們來打一場。”楚靖天拿起一個拳擊手套帶在手上對他說。
“和爸爸嗎?”
小舞有些遲疑,長這麼大,他從來沒有看到他爸爸帶過拳擊手套,楚靖天每天早上起來的時候也會鍛鍊個把小時,有時候練劍,有時候練刀,有時候也打一會兒太極拳,卻沒有看到過他打拳擊的樣子,但是他給小舞請的師父中卻不乏拳擊高手。最出名的就是泰拳拳皇的克洛?德貝。
“怎麼,你以爲爸爸不會拳擊的嗎?爸爸年輕的時候也熱愛過。” 楚靖天笑起來眼角有細微的紋路,卻看不出老,反而增加了成熟的魅力:“我那時候還爲賽車瘋狂過一陣子呢,你要是不怕我開太快的話,改天開那輛珍藏版的機車載你兜風。”
原來他還真是不瞭解他的爸爸,在他的記憶中這個男人可跟飛車黨扯不上半點關係。
“好了,來吧。”
楚靖天和他一起上了方型的擂臺,他們練武場的拳擊擂臺跟賽事的標準擂臺建造得一樣。只是擺了一個防禦姿勢,小舞就已經能夠看出來他爸爸竟然還是個中的高手。
“上呀,兒子!” 楚靖天拍拍自己的拳套。
小舞的鼻子有些發酸,那楚靖天叫他兒子的感覺讓他覺得自己是他的驕傲,不論他在別人的眼裡如何地不堪,都仍然是他心中的驕傲。
他仍然記得那些姿勢,身手卻無法像以前那樣,這樣的身體彷彿不能受控於自己一樣,這讓他覺得無比地痛苦,他咬着牙堅持着,楚靖天也在出拳,他卻能感覺父親一直在試圖跟着他的腳步,護着他,即使是這樣,他也覺得難以支持下去,每打一拳,身體就如同是耗空的棉絮袋子一樣。最終他還是一個踉蹌差點跪倒在了擂臺上,就在這個時候楚靖天接住了他。
“爸爸,我……”
小舞的聲音幾乎是帶着一點哭腔。
楚靖天將他抱在懷裡輕輕地拍着他的脊背。
“小舞,不要放棄,一點一點來,在這個擂臺上,總有一天你可以再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