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4

所謂商人?十七(4)

陳小玉預料的沒錯,幾杯酒下肚,兩個男人便倒肚裡的苦水,好像一個比一個苦大冤深。從陸二祿的話裡,何影聽出陸二祿已經對家人感到深深的失望,他不僅想不通春枝、彩玉爲什麼如此仇恨他,也對老三、老四表現出了不滿,覺得他們只知道向他要錢,只知道往自己兜裡揣錢,根本沒想他這個當哥的掙錢的艱難,更沒拿出一點心思爲他這個當哥的想想。他甚至想,如果他這個當哥的有個三長兩短,比如進了監獄什麼的,兄弟們肯定不會出錢出力去救他,至少不會像他救老三一樣竭盡全力。說到這些,陸二祿哭了。伍根定哭得更傷心。這讓何影覺得男人其實更加脆弱,有時要比女人還脆弱得多。她覺得他們說的這點事這點苦,和她心裡的事心裡的苦比起來,簡直就不算個什麼。他們至少是自由的,而且很有錢。而她卻是不自由的,爲了生活,她不得不低三下四給他們打工,不得不看眼色討好他們,不得不嫁給她並不愛的陸四喜,不得不和一幫沒文化俗不可耐的人周旋。其實她是有許多機會的,大學時,有個男生愛上了她,這個男生很聰明,學習成績很好,人也長得很有風度,只是感覺性格不太活潑。猶猶豫豫之間,就已經到了畢業,那個男生考上了研究生,現在去了美國。想到這些,她的心裡也特別難受。她也特別想喝酒。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一股火辣辣的熱量迅速傳遍全身。她覺得酒這東西還真不錯,還真有點刺激的力量。這個情節沒有逃過一直盯了看她的伍根定的眼睛,伍根定立即給她倒滿,然後要和她碰杯。

陸二祿立即起身阻擋,說喝醉酒是很難受的,要何影不要再喝。何影放下酒杯後,陸二祿又關切地說,女人喝酒不好,不僅會傷身子,也會傷皮膚,喝多了會喝成紅臉蛋的。

何影覺得陸二祿的話是那樣親切,那樣體貼,真正像一個親哥哥,自己喝多了,還關心着她。一股感動涌上心頭,感覺心都被泡化成了糖水,化成了一鍋沸騰的蜂蜜,熱得她渾身都暖暖的舒服。她真想撲在他的懷裡,然後大哭一場。

兩個男人還是都喝醉了。陸二祿還好點,只是搖搖晃晃不能站立,伍根定卻醉成了瘋子,又說又罵又鬧,髒話醜話滿嘴不說,還要當場掏出傢伙撒尿。何影只好買單散席,然後費了很大勁才把兩人勸出門。

是陸二祿開了車來的。前些天,陸二祿買了輛桑塔納轎車,但這個樣子絕對不能再開。何影只好給老四打電話,要老四來開車送大家回去。

車買回來,老四就熱情高漲地學開車,幾天下來,就開了滿街跑了。先將伍根定送回家,又伺候伍根定睡下,然後大家才上車返回。

回到家已經是後半夜了。何影只好睡到老四家。剛睡了不久,老四就從另一間屋裡摸摸索索跑了過來,然後要幹那事。母親就睡在一邊,何影無聲地將自己緊緊裹在被子裡,但老四不饒,拼了命要將被子揭開。兩人的搏鬥不僅搖得牀響,腿腳也弄出不小的聲音。何影覺得母親怎麼也聽到了,但母親就是裝聾作啞。何影火了,我今天就是不讓你得逞,我看你怎麼把我**掉。她一邊猛烈反抗,一邊大聲問他幹什麼。老四卻一把將她抱起,然後把她抱到離母親房間更遠的他自己的房間。

何影徹底惱了,她使勁打他一拳,沒想到老四也惱怒了還了她一拳。何影清楚,看這架勢,如果拒絕,今天肯定得打一架。打架當然是不明智的,她在陸家的地位還沒穩固,也遠不能和陳小玉相比。再說,遇上這種蠻漢野牲口,你也沒辦法。她甚至有點怕老四。乾脆認倒黴算了。何影一下躺倒,說,我今天不管了,就這個身子,你愛怎麼就怎麼去吧。

老四還是無聲地把她剝光,然後無聲地趴在了她的身上。

第二天何影剛起牀,陸二祿就來找。看陸二祿的臉色,酒勁確實還沒徹底過去,眼睛都紅紅的充滿了血絲。何影突然理解了昨晚他爲什麼哭,他爲了這個家,確實嘔心瀝血,確實竭盡了全力。她以爲他喝醉了至少要睡到中午,可一早就掙扎着起來了。何影眼睛又有點發熱,她小聲說,有啥事我去辦吧,你回去再睡一會兒。

陸二祿詳細說了那套房子的位置,要她領春枝去看看,然後負責裝修一下,讓春枝和兒子搬到那裡去住。

熬了打胎藥,春枝便躲到了大嫂家,現在明知陸二祿不會打她,但她仍然躲在大嫂家不出來。何影覺得春枝還真有點小聰明,這樣一方面表示害怕,滿足一下陸二祿大男子漢的威風,以求得陸二祿的原諒;另一方面裝出一副弱者的樣子,也博得家裡人的同情。當何影告訴她給她買了房時,她並沒表示出吃驚或者不滿,而且平靜得好像早已知道這事,早已把一切都置之度外。當何影要領她去看房時,她什麼也不說,跟着就走。

因爲是在郊區,雖然詳細說了位置,還是費了很大勁才找到。房子是土坯房,一個套間,一個單獨間,還有個小院子。院裡有棵杏樹,倒也像模像樣是一戶人家。何影說,房子不算大,但我覺得也夠住了。

春枝傷感地說,我現在還講究什麼,我的心已經死了,只要活着能把小濤拉扯大,就滿足了。房子大小有什麼關係,就我們母子倆,再小一點,我都覺得有點空。

春枝始終不多說一句話。何影建議說,房活一張皮,把泥皮剷掉再抹一層石灰,白白的就像新的一樣,裡面再裝修一下,就完全是新房了。

春枝仍然不發表意見,何影決定就這樣定了。剛纔,她真怕春枝獅子大張口提出推倒重建。因爲土坯牆太破了,有幾處明顯地裂開了口子。如果提出重建,陸二祿很可能答應,但這樣費錢不說,也費時費力,把她纏進來,也不太好。

要返回時,春枝突然說,我想好了,我也要做生意。你給我打聽一下,看哪裡有出租店鋪的,我租一個鋪面,賣點服裝百貨,我也乾點我自己的事情,我也不相信我發不了財。

何影有點吃驚。她覺得春枝到底是家庭婦女,看事情看得太簡單。父親做了大半輩子的生意,仍然賠得債臺高築,你一個單身女人,沒什麼文化沒什麼見識,可以說無依無靠,怎麼做生意。何影微笑看着她說,做生意並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不僅僅是進貨賣貨,還要分析市場,還要了解行情,還要了解國際國內的形勢,這些都很複雜,稍有不慎,就會賠本,就會被人欺騙,你如果坐着吃,那點錢還夠你吃一輩子,如果做生意,說虧本,幾筆生意就虧完了。

春枝說,你不知道情況,我們最初做生意倒賣服裝時,跑廣州跑上海,進貨銷貨基本靠我,許多主意也是我想出來的,他做什麼事也要請示我,後來生意做大了,我才蹲在家裡專門侍候他。沒想到把他侍候成了大老闆了,我卻落得今天這個下場。

春枝和陸二祿過去的事何影不太清楚,但她感覺春枝說的話在很大程度上是真的。都是女人,何影也一下傷感起來。她不知自己將來是個什麼結果,但她覺得不管愛情怎麼樣,還是牢牢把經濟大權抓在手裡。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何影也一路再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