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不令藍靜怡感到恐慌,方若葉沒有明說自己發現有人開車跟着他們的事。
但是恰好是因爲沒有明說,有了之前方若葉的神奇猜想爲基礎,看完又一條長篇大論的短信後,坐在車上的藍靜怡只是笑了笑,還跟一旁的蘇傾城說了一句“若葉真是太可愛了”,完全沒把方若葉文字中暗含的警告當回事兒。
方若葉是挺可愛,可愛得有些奇葩!掌握着方向盤的蘇傾城在心裡默默地想着,面上只是淺笑了一下,沒有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我們回別墅嗎?”藍靜怡偏過頭,問起稍後的行程。他們倆好像也沒有什麼事可做,最近公司的小事都交給鄒傑處理了,只有一些需要簽字的大事,纔會讓鄒傑把材料送到西山別墅來。平日裡的工作狂蘇少徹底化身爲家庭婦男,除了陪老婆,其他都不算事兒。
每次藍靜怡提起去公司,就被蘇傾城以“她不在時沒睡過好覺”的名義堵住,用大手攬着她的腰,齊齊倒在牀上。即便不合眼,蘇傾城也要抱着她靜靜地躺着,不分白晝黑夜。雖然和蘇傾城才領證沒多久,但是整天這樣膩在一起,藍靜怡竟生出一種老夫老妻的感覺,不過也不厭倦。
“不回。”蘇傾城淡淡地回了句,“我們去做衣服。”
“做衣服?爲什麼?”別墅裡的衣服多到四季都穿不過來,蘇傾城竟然還要帶她去做衣服?!藍靜怡實在是不懂蘇傾城的腦回路。
“爲了專訪。”蘇傾城記得很清楚,在介紹專欄上大致的排版時,方若葉說過,會爲他們兩人拍一張照片放在專欄上,而且爲了貼合文字內容,最好就在家裡照一張。商場的衣服再貴再好,還是不能避免撞衫的可能性,堂堂蘇少的太太,哪怕是衣服,都必須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
衣服多,這個理由顯然不足以打消蘇傾城要去定製店的念頭,藍靜怡只好隨他去。畢竟,夫唱婦隨嘛!
其實,藍靜怡也不想這麼早回別墅,除了去洗手間,其餘時間都被固定在蘇傾城的懷裡,昏昏欲睡,像個小孕婦似的。
S市的高級定製店有好幾家,富家太太們這些店的常客,一擲千金,只爲全市獨此一身衣服。從前,傅雨玲跟風定製衣裳時,藍靜怡也跟着來過,還在心裡暗自嘲笑着店裡這些不把淘寶低仿當回事兒的愚蠢女人。
就在藍靜怡正在擔心自己也不得不變得愚蠢時,蘇傾城已經將寶藍色賓利穩穩停在了路邊。側頭掃視了一眼窗外的店面,藍靜怡沒未發現那幾家熟悉的定製店。
先下車的蘇傾城等到藍靜怡走過來後,牽着她的手,拐進了一條不知名的巷子裡。二人並肩走着,沒未發現身後仍在默默跟着他們的黑色寶馬。並且在不遠處停下車後,從車裡走出兩個女人,疾步跟過來,也進了同一條巷子。看起來,她們更像是一對母女。
巷子曲曲折折,要不是由蘇傾城帶路,自封爲“路癡”的藍靜
怡知道,自己早就暈頭轉向,甚至要打求助電話了。疑惑地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蘇傾城的後腦勺,藍靜怡不明白總是走大道、住大別墅的蘇少爲什麼會對這個小巷子的路線如此熟悉。
不多時,前面的蘇傾城停下了腳步,藍靜怡也隨後停下,擡起頭看了一眼兩層小樓的牆壁上訂着的牌子,上面用周正的楷書寫着三個再普通不過的店名——“裁縫鋪”。
盯着牌子的目光還未收回,藍靜怡的余光中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大概四十來歲的年紀,站在透明的玻璃後面,溫暖地笑着向一旁的蘇傾城揮了揮手。將視線轉向也在回以微笑的蘇傾城,還未等問出聲,蘇傾城已經攬過她的纖腰,推門走了進去。
下午兩點的毒日頭正照在裁縫鋪一樓的透明玻璃門的右下角處,反射出兩個女人的影子,以及其中一個女人手中的照相機,上面的鏡頭在與陽光相觸後,格外耀眼奪目。
“裁縫鋪”這個店名聽上去有種民國範兒,進到店裡,藍靜怡才發現裡面的裝修風格也偏向於古風,而且很有設計感,一看就知道老闆的品味不是一般的高。
剛站定,正在一旁縫紉機上坐着忙活個不停的小姑娘迎上來,看上去絕對不超過二十歲。先是甜甜地叫了聲“蘇少”,又對着藍靜怡叫了聲“蘇夫人”,小姑娘就到茶水間沏茶去了。
“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了?”
正思考着小姑娘與老闆之間的關係,藍靜怡突然聽到一個很年輕的男聲,循聲望去,竟然是樓上那個年逾四十的男人。
想必他就是這個裁縫鋪的老闆。藍靜怡一邊在心裡想着,一邊溫婉地笑着。
“想請你給我太太做身衣服。”
聽了蘇傾城的回答,老闆只是淡淡地笑着,沒有什麼異樣,反倒是一旁的藍靜怡,幾乎要掩飾不住滿心的驚訝。
擁有令人欣羨的出身和財富,蘇傾城雖然不是莽夫,但也很少對別人用到“請”這個字。而且,藍靜怡注意到,老闆剛纔和蘇傾城打招呼時,並未同小姑娘一樣先恭恭敬敬地稱呼蘇傾城爲“蘇少”。可見,蘇傾城和這個小裁縫鋪老闆的關係並不簡單。
“好。”順着蘇傾城的視線,老闆看了看藍靜怡,笑着回道,“你先喝茶,我給靜怡量量尺寸。”
蘇傾城淺笑着點了點頭,示意小貓咪跟老闆走後,便朝小姑娘所在的茶水間邁步而去。
“嗯?”既不知爲何初次相見,老闆就知道自己的名字,也不知從來都是“醋王”的蘇傾城爲何會大大方方地讓另一個男人給自己貼身量尺寸,藍靜怡心中的疑惑更甚,只發出一個表示不解的單音節。
好像是要從樓梯口走到工作臺上拿工具,老闆挪着步子。藍靜怡這才注意到,男人的右腿竟然有些跛!剛纔被樓梯旁的牆壁擋住,藍靜怡沒有發現,如今距離這麼近,看得很清楚,他走路時上下起伏,並不順暢。
殘疾人並不應該受到異樣的眼光,藍靜怡只是微微驚訝了一下,很快就恢復正常的神情,朝工作臺走進了一些。
老闆只拿起一個皮尺,隨後走到了藍靜怡的面前,笑着說:“靜怡,我叫嚴廷,算是小城的哥哥,你可以跟小城一樣叫我大哥。”
蘇傾城是蘇家的獨生子,S市幾乎無人不知。藍靜怡心中的疑問又多了一個,幾次欲言又止,快把自己憋死了。
“你一定想問,小城不是蘇秋生的獨子嗎?怎麼會突然冒出一個哥哥?”準確地說出藍靜怡的問題,嚴廷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藍靜怡有些羞赧地點了點頭,清澈的雙眼直直地望着嚴廷,等待他爲自己答疑。
“我當然不會是小城的親哥哥,”嚴廷一邊低聲說着,一邊拉開手中的皮尺,在距離藍靜怡的身體兩釐米左右的地方停下來,懸空丈量藍靜怡的尺寸,並在心裡默唸着數字,“小城第一次見我,是跟着他媽媽來我店裡做衣服的。他當時才一點點兒高,我也還不到二十歲,跟苗苗差不多大。當然了,我那時候肯定不會是裁縫鋪的老闆,而是我的爺爺。”
理解地點了點頭,藍靜怡津津有味地聽嚴廷訴說着往事,絲毫沒有注意到他手中的動作。
停頓了一下,嚴廷自然而然地慢慢踱步到藍靜怡的身後,一邊用皮尺在藍靜怡的瘦削的肩膀處比劃着,一邊繼續說着:“小城媽媽經常帶着小城來照顧我們家的生意,大多是給小城和他爸爸做衣服,自己只做過一身,也很少換,洗了又洗,都發白了也不捨得扔。我爺爺身體一直不好,帶我進城一年多後,就去世了。我爹在鄉下采藥時摔下山澗死了,娘在生下我之後也走了,所以我從小就跟着我爺爺,是他一手把我拉扯大,爲了養活我,把家裡的東西能賣的賣,能換的換,才帶着我進了城,買了間小破房子,開起了裁縫鋪。
“爺爺做衣服的手藝很好,但是別家的裁縫鋪看我們是鄉下來的,爲了搶客人,用盡各種手段擠兌我們。生意不好,爺爺的身體又必須用藥撐着,我沒怎麼上過學,只跟爺爺學了手藝,以至於家窮四壁,根本買不起藥。多虧了小城的媽媽,她每次都在付做衣服的錢時,多塞給我一些錢,讓我給爺爺買藥,照顧好他的身體。我都照做了,然而,爺爺還是沒能撐過那個冬天,離我而去。”
悲傷的結局令藍靜怡的眼圈有些泛紅,偏過頭看向正在茶水間和苗苗聊天、喝茶的蘇傾城,彷彿能夠透過他完美的容顏,在腦海中勾勒出素未謀面過的蘇阿姨的模樣。
她一定美麗,溫婉,善良,充滿愛,仿若從古代的畫中走出的仙女,在人世間幫助別人消災解難,並且,不求回報。
已經將藍靜怡除胸圍外的其他尺寸全部量好,嚴廷淡淡地訴說着還沒有說完的往事:“我的手藝還沒有學精,爺爺走後,裁縫店裡的客人就徹底剩下小城的媽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