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從進來的時候就有些惶然和不對勁,現在被這位年輕人如此直白地說出來,泰克還是覺得體內一陣血液逆流。
“原來,你一直在跟我做戲。你從紀氏那邊傳過來的信息,都是假的!”
“錯了,泰克先生,我給你的信息,全是真的。”吳家輝將手中的文件放下,又輕起薄脣:“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情也都是真的,包括現在的事。”
既然吳家輝敢這麼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座,敢這樣坦率地與他對話,泰克混跡江湖多年,早已明白眼下的光景意味着什麼。好一句,我只是取代你!這就是傳說中的後生可畏麼?有那麼一個瞬間,泰克感覺自己大勢已去!但是,怒氣跌宕的熱血,不允許他認輸。
“爲什麼?”泰克問。
“因爲你很驕傲啊,泰克先生。”吳家輝自黃金軟塌上一步一步地向泰克走去,“本來我想讓你跟我分享即將開始的盛世繁華,依目前的態度來看,是我自作多情了?”
在泰克的印象中,吳家輝就是一名律師,當年他相中吳家輝做律師顧問,只是覺得這年輕人專業知識過硬,價格公道,最重要的是:做事很守本分。在他職守範圍內的,他一絲不苟,一應俱全。不屬於他該問的,該看的,該說的,他不會逾越半分。
吳家輝,他是從何時開始存在這樣的“取代”之心的?
泰克從回憶中努力地尋求蛛絲馬跡,竟然探查不到那個開始。
“讓你與我共享打拼這麼多年的江山,你不願意,我很能體諒你的心情。”吳家輝說:“所以你不放棄的話,真的沒有關係,我可以成全你的榮譽!”吳家輝從容地帶上手套,從刀架上抽出一把東洋長刀。
危險的氣息,忽然像旋風般席捲整個大廳。
泰克的身體本能地進入臨戰狀態。
手起刀落,猩紅的血液飛濺開來。跟在泰克身邊的兩位隨從已經很謹慎了,竟沒看清楚吳家輝是何時靠近,何時拔刀的。
刀沒有正中要害,但是,那條右臂已經差不多算是廢掉了。不要說拿刀拿槍,就算是以後用筷子,大約也是有些後遺症的。
“老大!”泰克的一名隨從驚呼着,另一名隨從衝過來要跟吳家輝死拼,被昔日熟悉的兄弟給攔下來了,氣得呼呼地喘粗氣。
“阿牛,你不要硬來!”有人勸說泰克的那名隨從。
“喀擦!”有人將子彈上膛。
“不用。”吳家輝示意道。
“吳先生?”那名掏出槍的男子扭頭看吳家輝,他是吳家輝新任的助理,類似於保鏢。吳家輝讓他們不要叫老大,呼他做“吳先生”。雖然一直不懂吳家輝這樣做的原因,他們還是照做了。想着吳家輝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還是叫吳先生更爲貼切吧!
但,偶爾散發出來的那種攝人的氣息,還是令他們恐懼。
這就是取代了泰克大BOSS的吳先生。
“泰克先生,可以的話,我勸導你不要太執迷。”吳家輝繼續誘導正在失血邊緣上徘徊的泰克,“以你佔滿血腥的雙手,怎麼可能染指得了紀氏的產業?”
“可是我跟你不一樣,我有最光明的職業,有最清白的身世,最重要的是,我有這個。”吳家輝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你做得到的事情,我同樣可以做到。而我能做到的事情,你卻不一定能做到。”
泰克因爲失血,一陣又一陣的眩暈。
往事歷歷在目,有些鹹鹹的,腥腥的味道涌上嗓子眼。
“身爲你一手栽培的新人,我自然不會要你的命。”吳家輝的表情與語調都平靜得驚人,令站在他身邊的兄弟們也暗自屏息,大氣也不敢出。
“老大!”
“阿牛,我不要緊。”
“家輝,你還真是溫柔啊!”背後忽然傳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
“比起你和紀暮,我確實是太溫柔了。”吳家輝轉身對着紀宸笑。
泰克在看見紀宸的那刻,掙扎着,指着紀宸的臉,氣得說不出話來。那張臉,真的太酷似十多年前的那個男人了。
“泰克先生,你應該惜福!”紀宸無比惋惜地說:“紀暮的媽媽,最後愛的人,不是你。”
“你……胡說!”泰克怒吼道。他能夠面對謀權篡位的吳家輝,但面對不了這個叫紀宸的紀氏的人,可是,十幾年前的疑惑,仍舊翻涌了上來。
爲什麼,爲什麼她會死?
那個“產後憂鬱症”一直是他的心結。
現在,竟然被一個酷似那個男人的年輕後背這樣指責,泰克的世界是真的開始崩塌了。
“我父親身爲有婦之夫,確實不該在外面拈花惹草。我恨過他,是真事。”紀宸在吳家輝身邊坐下,緩緩地說:“你知道嗎?紀暮他姓紀,這個名字不是我父親取的,是他的媽媽取的,我父親把紀暮接回紀家之後,就吃齋信佛了。”
紀宸說的話不假。他是紀氏的長子。因爲父親對母親的不忠,也曾激烈地對抗過,直到那風流不羈的老頭竟然開始吃齋唸佛,這事對整個紀氏的衝擊力都很強。當然,公關係統方面的宣傳,後面做得很到位,被冠以諸如“佛商”或者“儒商”的美譽,甚至給紀氏增加了不少好口碑。
直到有一天他陪未婚妻看電視,未婚妻因爲楊逍仰天長嘯地狂笑:“你果然姓楊,不悔,不悔,好!”時,哭得梨花帶雨,他一邊殷勤地拿紙巾給未婚妻擦拭眼淚,一邊拿眼睛瞄那電視中的場景,木葉簌簌而下之際,紀宸第一次感覺到他家的老頭有點像楊逍。
後來,他仔細地查閱了楊逍跟紀曉芙的愛情。忽然懂了他家老頭爲什麼忽然轉了性子,吃齋信佛。紀暮的媽媽究竟生得何種模樣,紀宸不得而知,但從紀暮的長相來看,以及紀家老頭用情的程度來看,顯然不是一般女子。
“產後憂鬱症!”紀宸說:“她的產後憂鬱症,是因爲你吧?”
“所以,殺死她的人,其實是你。”吳家輝在旁邊補充道。
“胡說!”泰克有些發狂,“我怎麼會害她!!!”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吳家輝笑:“你以爲,這是誰的責任?”
“我怎麼會害她!”泰克呼呼喘着氣叫:“你們胡說!”
然而,那句“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最終導致了泰克的癲狂。
紀宸看着泰克的模樣,暗暗抽了口冷氣:“吳家輝,你就這樣留着他?”
“那當然,警察那邊必須有個交待。他做的事,可不止一件兩件。”
“你打算將他交給警察?”
“嗯。”
“你不怕?”
“怕什麼?我正大光明得很,這些年,我一直是這樣做的,也是這樣給他洗腦的!”
紀宸眸光一閃。
“我來這裡,只是爲了警告你:不可以動紀暮!”
“可是,你卻允許他動我!”吳家輝轉頭對着紀宸笑:“不過上一次,多虧你及時趕到,否則,我也沒辦法站在這裡啊!”
紀宸的臉瞬間變得嚴肅:“你跟他不一樣!”
“怎麼個不一樣?”
“紀暮跟他媽媽一樣深情,而你,跟你的母親一般薄情。”
紀宸轉身離去之時,沒看見背後的吳家輝雙拳攥得發白,又漸漸的放開,垂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