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武烈遇陳留

“殿下,殿下,”朔朗一陣大呼,還未到司馬白跟前,便見他甩着口水喊道,“你猜怎麼着,後營輜重那裡,竟全是整套的甲騎具裝,哈哈哈,連人帶馬的甲騎具裝,闆闆整整的放在那裡,怕不有五六千套啊!羯狗全留給咱們啦!”

司馬白眼前一暈,差點栽下馬來,發橫財了!

“看好了,少了一套,你照價賠出來!”阿蘇德也是大喜過望,遼東不缺好馬,更不缺好騎手,這幾千套甲騎具裝,足可當做爭雄天下的本錢!

“大勝啊,大勝!”裴山笑的合不攏嘴,“總算能睡個踏實覺了!”

“得,得,得,先別高興,”司馬白勉強摁住欣喜,指了指營外,紮在不遠處的一衆兵馬,正是看似散漫,實則嚴陣以待的氐軍和乞活軍。

裴山連連點頭:“是咱們得意忘形了,眼前依然還有大敵啊!”

阿蘇德鎮定下來,也提出個疑問:“殿下,龍騰左司潰敗,咱們要不要乘勝追擊?”

司馬白竟是一陣猶豫,是啊,追是不追呢?

龍騰左司與其說敗,不如說是退,貿然去追,以自家兵馬現在的本事,確然是打不過啊!

但若不追一追,似乎也不像是得勝之師的樣子,羯軍隨時可以掉頭回來啊!

他正舉棋不定,便見於肚兒風急火燎的衝過來,着急稟道:“殿下!金哥兒和二學子他們,他們同一幫氐人幹起來了!氐人頭目自稱蒲健,我怕他們誤了殿下籌謀,趕緊來報殿下知曉!”

司馬白眉頭一皺,朝氐軍和乞活軍方向看了看,對阿蘇德叮囑道:“阿蘇德,你先清剿整頓好營盤,小心點那邊!我去看看便來!”

阿蘇德凝重道:“我曉得輕重!殿下速去速回,且需仔細斟酌處理。”

“自然,”司馬白點頭道,“肚兒帶路!”

於肚兒一邊給司馬白帶路,一邊將大致情形告訴他:“那自稱蒲健的氐人異常蠻橫,被二學子圍住後,便只吵着要見殿下,像是護着什麼重要人物,二學子殺人殺的眼紅,不管不顧的,非要扣下蒲健所護車駕!”

司馬白自然知道蒲健所護是何人物,賈玄碩密議所求,便只是那個人,今夜慕容大軍能有意外戰果,也完全是託了那人的福氣!

他此刻倒非常渴望瞧一瞧,那個名動天下,百萬流民的大首領,貴爲晉趙兩國上賓的陳留郡主,究竟是何等人物!

此刻的蒲健,只差破口大罵了,司馬白出爾反爾竟將兵圍住了自家一行人!

他自羯營生亂,便率部下暴起衝出,趁亂一舉搶出了小曹郡主,原打算就勢回營,哪料羯人無心阻礙,卻被慕容兵馬圍了個結實。

他最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那個司馬白果然是過河拆橋的主,看眼前軍將的架勢,不將自家一行人收入囊中,是不會善罷甘休了!

“昌黎王何在,某要見他!俺們和你家主帥是有約法的!”蒲健強撐鎮定,衝那爲首的悍將好言相說。

但那人渾身是血,煞氣瘮人,恐怕容不得幾句多言,自家再不束手就擒,對方就要動刀子了!

“嘿嘿,卸下兵器,別多廢話!”一衆慕容軍士戰力遠超蒲健等人,裴金、仲室紹拙赫然在列,而陰森森答話的正是端木二學。

蒲健怒火中燒:“昌黎王竟是不講信譽之徒,還是你等妄做主張!我神武靖平兩萬大軍就在近側,爾等定要兵戎相見麼!?”

“哈哈哈哈!”二學子一陣狂笑,他早殺紅了眼,刀鋒一斜便要動手。

氐人所護馬車上,突然傳出一聲清脆質問:“羯人強軍近在咫尺,將軍不圖乘勝追擊,竟要逼友爲敵?”

那人明明是天籟之音,卻如金鐵錚錚,敲在一衆將領心頭。

二學子不由得一怔,便又聽馬車裡傳出一聲婉轉叱責:“昌黎王雄才大略,定然不爲這等拙劣之舉,以孤之見,怕是將軍擅作主張,魯莽邀功吧?”

這一言讓衆將心頭又是一震,如那聲音所言,司馬白的確沒有交待過截人的事。

之所以弄出眼前對峙,實乃仲室紹拙識出了這些人的身份,多了心眼想要劫下這些人,以圖徹底控制神武靖平和乞活軍。

此舉原本也無可厚非,但誠如那馬車中女子所言,司馬白的眼界卓識非是下屬所能妄猜的,殿下既未交待此事,或有他圖,自己一行人辦的這事,說到底是僭越而爲,可別誤了殿下圖謀!

二學子楞雖楞,但也極是精明強幹,不禁回頭望了望裴金,想讓他拿個主意。

這裴金也猶豫起來,他養於裴家,自小便隨裴山讀書練武,很是有一些眼界的,他非常清楚車駕中的人物是何方神聖!

先年晉武帝司馬炎篡奪曹魏天下,爲示得國之正,許了禪讓的魏帝曹奐以國賓地位,仍持天子旌旗,受詔不拜,上書不爲臣,稱孤道寡,世襲陳留王。

時值永嘉喪亂,中原淪於羯胡之手,石勒爲表羯趙正朔,更襯晉室得國不正,也以陳留王一脈爲國賓,恩榮更勝以往!

羯趙陳留王爵位傳到此代,卻是子孫不繼,僅有一嫡女襲封爵位,便是眼前馬車中的陳留郡主了。

這郡主天生聰慧異常,兼又一副悲天憫人善心腸,年紀輕輕便做成了等等震驚天下的大事,硬是從羯人手裡護住了乞活軍一脈生計,十三歲那年便被乞活軍上下推舉爲廣宗城城主,而這廣宗城主,實際上便是中原近百萬流民的大首領!

這等人物,若無主帥首肯,誰敢輕易動她分毫?

事已至此,原本打着擒下再論的盤算,經那陳留郡主三言兩語呵斥,竟讓裴金心中暗暗惱悔,真不該一時心熱,聽了仲室紹拙的慫恿!

端木二學見裴金面露難色,已知事情不妙,唯恐如那女子所言,壞了殿下籌謀,稍一猶豫,便聽那馬車中又說道:“孤請白王一敘!”

這一聲白王喊出,對面頓時便是一陣刀兵擊碰錚鳴,顯然是惹怒了裴金和端木二學等人!

司馬白郡王之尊,能直呼他名諱的,非是極親,便需極貴!

曹小哭自然與司馬白論不上交情,她身份尊貴,卻也容不得她託大,而且任誰都聽的出來,她這一聲白王喊的沒有什麼好心氣,何止蓄意冒犯,簡直是撕破臉的不客氣了!

衆將雖怒,到底也沒敢貿然動手,蒲健之前說過要見司馬白,未有人放在心上,此刻陳留郡主再說,卻是讓人不得不重新思量。

“不若讓殿下來決斷?”二學子撓了撓頭,衝裴金問道。

裴金張望左右,回道:“肚兒好像已經去請殿下了!”

端木二學一咧嘴:“幸好還有個謹慎的!”

“可有何爲難?!”馬車中的陳留郡主已經很是不耐煩了,竟像不知自己正被人刀劍圍困。

“冒犯了!”一聲呼喝由遠而近,乃是司馬白馳馬而臨,分開重圍近到跟前,瞥了眼如臨大敵的蒲健,盯着那馬車頷首一禮,“有何指教?”

“只想奉勸一句,”馬車帳簾掀起,一抹悄影挺身而出,荊釵布裙,顏若珪璋,眉黛春山,一雙秋水翦瞳竟是睨眼如劍,擡首叱罵司馬白,“再不讓行,恐汝樂極生悲!”

這衣飾質樸的玉人,正是魏武玄孫,陳留郡主,廣宗城主,流民女帥,萬家生佛,曹小哭!

曹家後裔對上姓司馬的,是不會給好臉色的,而姓司馬的,在曹家後裔面前,也少有能理直氣壯的,司馬白自然不會例外。

被一個女人當衆叱罵,他也絲毫不以爲忤,只是臉色稍紅,訕訕一笑,暗歎都是祖宗欠的爛賬。

他知道仲室紹拙爲何攛掇圍捉曹小哭和蒲健,任誰也想把乞活軍和氐軍這兩支強軍的軟肋捏在手裡。

但凡事要分情形,託乞活軍和氐軍暗中相助的福分,羯軍已然敗退,這種情況下魯莽的拿捏刺激友軍,實屬不智!

萬一弄巧成拙,或許便真如曹小哭所言,怕是要樂極生悲了!

“誤會,誤會,何人敢冒犯陳留郡主駕前,郡主來去自由,誰敢攔你?”司馬白翻身下馬,揮手示意部下退開,老相熟般迎了上去,言笑晏晏說道,“只是營中尚有羯人殘餘,咱們不得已裝裝樣子,如若一團和氣,被羯人瞧見了,豈非陷貴軍於兩難?現下營中已收整妥當,郡主但請移駕,某就不送了!”

“那便多謝了!”曹小哭仍是倪眼如劍,瞥了眼司馬白,清冷回道,“既如此,乞活必不與汝爲敵,這便隨羯人撤去!咱們兩清了,以後相見不相識。”

“好說,好說!客氣,客氣!”

司馬白依舊笑臉不改,而心中長嘆,你既相安無事撤兵而走,我這裡,便算是又過了一關!

羯軍既已退去,不論乞活或是神武靖平,都已沒有再戰下去的意義,尾隨而退乃是題中之意,這一仗,是真的勝了!

這一勝一步的邁出來,誠然艱難,但棘城卻還遙遙,擊退石虎仍是癡人說夢!

說到底,縱然勝的再多,石虎主力不敗,也只是徒勞而已。

司馬白不禁悵然,亂世求活,何其辛苦!

一場驚變,不見曹小哭亂了絲毫分寸,始終是波瀾不驚的做派,而她此刻卻是神情異樣盯着司馬白。

她只覺司馬白那冰白異瞳暗蘊幽森,如深淵般不可見底,不禁驚歎世上竟有如此異相!

傳聞此人身負太白經天劫象,乃是世間一等一的兇星之命,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清癯模樣,竟讓她心頭一顫——他倒裝的瀟灑!

曹小哭微身一福,也不再多言,回身便上了馬車,待那馬車從司馬白身前而過,卻忽然掀開了窗簾,衝司馬白勸勉道:“君子之道,但求不負於心,何慮辛苦一番?”

“咦?”

司馬白一怔,詫異的看着正自望向自己的曹小哭,一瞬間不禁失神,她竟與我心有靈犀,知我惆悵爲何?

他脫口說道:“子非我,焉知我之慮!”

曹小哭卻自然回道:“君非孤,焉知孤不知君之慮?”

“嘿,嘿嘿,”司馬白扶額訕笑了兩聲,“倒也真是好猜,我之慮,自然是將汝等趕出平州!”

“有志氣,好膽略!”曹小哭柔荑輕輕拍了兩拍,這姓曹的,真是難得誇讚姓司馬的有志氣!

但見曹小哭仰着那如玉般精緻容顏,望向司馬白:“白王若敢率軍一追,孤將於棘城相侯!”

司馬白一曬,原來是爲了激我去送死!

小丫頭的激將法他心中雪亮,卻是莫名失落,暗嘲自己該不是許久沒碰女人的緣故,美人兒稍假辭色,竟自將臉湊去貼人家軟語!

非也!經此變故,此女怎能去逢迎羯狗?!司馬白忽然一頓,她非是戲言!但又是何用意呢?

莫非......?

突然,司馬白眼前一亮,一個異常瘋狂的念頭躥了出來,仿若一點星星之火,卻照亮黑夜!

直覺告訴司馬白,倘若抓住它,一切困難既將迎刃而解!

追!追上去!追上石邃!一直追到棘城去!

當他抱着那一絲僥倖,再朝曹小哭望去時,伊人正也仰望而來,霎那一笑,秋水眸子迎上了金白異瞳!

司馬白心頭一顫,忽如烏雲見日,她真要助我?!

但眼前這玉人分明什麼都沒說,卻又似什麼都說明了,司馬白知其寓意,卻又不得不懷疑是否皆是自己的臆測癡想!

難道爲了這丫頭輕飄飄一句話,便要押上腦袋麼?

罷了,司馬白長吁一聲,暗道但求不負於心,何慮辛苦一番!

“白王果真好膽略呢!”曹小哭收斂笑容,凝聲說道。

“果真麼?”司馬白卻是苦笑,終是側身讓開了車駕,頷首僅道:“謝了!”

注:海上明月撈不起,萬丈高山難留雲。若問世上最無情,只嘆武烈遇陳留。

——戲本《武烈平胡傳》

Wωω¸ TTKдN¸ C〇

第105章 誘刺第305章 禍水東引第71章 誓殺司馬白第220章 一搏之力第227章 取鏡第126章 去蕭關第35章 兩面三刀,驅虎吞狼第79章 好冷啊第211章 紅塵三千丈第166章 誰家子民第199章 圖窮匕見第113章 九勝第217章 交與國運第114章 純臣第43章 釜底抽薪,逼娼爲良(1)第73章 麾旆所臨,風行草靡(下)第107章 以姓司馬爲恥第298章 刀聲霍霍第310章 兩件事第115章 賀蘭千允的心思第161章 管用第44章 釜底抽薪,逼娼爲良(2)第288章 熬鬥黃石灘第18章 撲朔迷離第136章 曹氏世傳第21章 二勝第5章 初敗第193章 妖女永嘉第19章 帝王心術第192章 帝師第1章 太白不去,刀兵不斷第279章 相盼一戰第160章 十六字脫困第118章 永嘉第88章 危機四伏第268章 只能意會第173章 又做買賣?第91章 參悟二經第303章 別有憂心第208章 江鉸橫山第221章 大戰之始第178章 鬥陣第134章 有書(下)第259章 小冊子第156章 選擇第99章 造潮第173章 又做買賣?第211章 紅塵三千丈第159章 傷天和麼?第230章 和親第263章 反了第14章 兇險第193章 妖女永嘉第260章 玄帥心機第270章 活着回家第163章 進蕭關第303章 別有憂心第115章 賀蘭千允的心思第260章 玄帥心機第250章 江東多才俊第40章 十六字縱橫救平郭(4)第127章 褚妙子第288章 熬鬥黃石灘第111章 陳留之心第194章 真是好福緣第12章 兵勢格局第277章 抉擇第114章 純臣第126章 去蕭關第16章 一勝第166章 誰家子民第286章 選鋒第117章 規源金血,識心攝魄第119章 再啓程第311章 謀算第193章 妖女永嘉第202章 晴天霹靂第164章 何計生死第89章 我從來都是一往無前的第261章 不值一杯酒麼第29章 小試牛刀第33章 言中了第120章 愛慕第153章 催動第90章 獻文第112章 構害第213章 笑第135章變故第144章 底牌第213章 笑第213章 笑第249章 滿盤皆輸第228 嫁念第27章 誰人設轂第288章 熬鬥黃石灘第193章 妖女永嘉第265章 促膝而談第115章 賀蘭千允的心思第153章 催動
第105章 誘刺第305章 禍水東引第71章 誓殺司馬白第220章 一搏之力第227章 取鏡第126章 去蕭關第35章 兩面三刀,驅虎吞狼第79章 好冷啊第211章 紅塵三千丈第166章 誰家子民第199章 圖窮匕見第113章 九勝第217章 交與國運第114章 純臣第43章 釜底抽薪,逼娼爲良(1)第73章 麾旆所臨,風行草靡(下)第107章 以姓司馬爲恥第298章 刀聲霍霍第310章 兩件事第115章 賀蘭千允的心思第161章 管用第44章 釜底抽薪,逼娼爲良(2)第288章 熬鬥黃石灘第18章 撲朔迷離第136章 曹氏世傳第21章 二勝第5章 初敗第193章 妖女永嘉第19章 帝王心術第192章 帝師第1章 太白不去,刀兵不斷第279章 相盼一戰第160章 十六字脫困第118章 永嘉第88章 危機四伏第268章 只能意會第173章 又做買賣?第91章 參悟二經第303章 別有憂心第208章 江鉸橫山第221章 大戰之始第178章 鬥陣第134章 有書(下)第259章 小冊子第156章 選擇第99章 造潮第173章 又做買賣?第211章 紅塵三千丈第159章 傷天和麼?第230章 和親第263章 反了第14章 兇險第193章 妖女永嘉第260章 玄帥心機第270章 活着回家第163章 進蕭關第303章 別有憂心第115章 賀蘭千允的心思第260章 玄帥心機第250章 江東多才俊第40章 十六字縱橫救平郭(4)第127章 褚妙子第288章 熬鬥黃石灘第111章 陳留之心第194章 真是好福緣第12章 兵勢格局第277章 抉擇第114章 純臣第126章 去蕭關第16章 一勝第166章 誰家子民第286章 選鋒第117章 規源金血,識心攝魄第119章 再啓程第311章 謀算第193章 妖女永嘉第202章 晴天霹靂第164章 何計生死第89章 我從來都是一往無前的第261章 不值一杯酒麼第29章 小試牛刀第33章 言中了第120章 愛慕第153章 催動第90章 獻文第112章 構害第213章 笑第135章變故第144章 底牌第213章 笑第213章 笑第249章 滿盤皆輸第228 嫁念第27章 誰人設轂第288章 熬鬥黃石灘第193章 妖女永嘉第265章 促膝而談第115章 賀蘭千允的心思第153章 催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