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宗師甚至沒有看杜變前面九道題的解答,因爲他知道肯定是全對的,他直接看的是最後一題。
他心中肯定杜變這最後一道題是白卷。
又或者是一堆無用的解答。
因爲這道門德索羅斯猜想已經過去了五十多年了,這五十年內包括大宗師在內的所有學術大師,不管是東方世界還是西方世界,無不嘔心瀝血,絞盡腦汁去解答。
然而,基本上都一無所獲。
就算有所解答,也應該是完全無效的。
在西方世界往往是一些三四流的算術師經常號稱自己已經證明了這個猜想,然而等拿到他們所謂的證明一看,往往破綻百出,充滿了自我臆想,沒有絲毫的數學嚴謹性。
而真正的大師,從未有一個人說自己在這個猜想上有所突破。
包括寧宗吾大宗師,爲了這個猜想已經足足嘔心瀝血二十幾年,至今仍舊一無所獲。
所以,對杜變寫得滿滿當當的解答,寧宗吾大宗師先是不屑一顧,覺得這肯定又是毫無嚴謹的臆想,畢竟只有短短的兩刻鐘而已,根本是無從解答的。
別的大師幾十年都毫無所獲,杜變的兩刻鐘又能解答出什麼來?
然而,看到第五行的時候,大宗師直接驚呆了,整個身體都無法動彈,如同雕塑一般。
杜變的答案,真的彷彿是黑暗天空中劃過的一道璀璨彗星!
讓大宗師瞬間就震住了。
旁邊的杜變不由得有些害怕,這位大宗師該不會受不了這麼大的刺激,氣出個好歹吧?
接下來,大宗師唯有目光在動,全身依舊如同雕塑一般石化。
一直往下看……
足足幾分鐘,大宗師把杜變的解答全部看完了。
全身依舊一動不動,旁邊杜變真的有些擔心了。
他和大宗師這樣鬥,真的只是好玩而已,絕對不想他真的氣壞了身體。
足足好一會兒,兩行眼淚從大宗師眼眶滑落。
杜變嚇壞了,趕緊躬身道:“大宗師,是我不好,不應該和您這樣鬥,我這就認罰,我這就挑糞去。”
誰知大宗師一把將杜變按住,讓他坐在位置上,然後對着他鞠躬拜下。
頓時,杜變更加呆了。
這大宗師該不會是氣壞了腦子吧?
“孩子,我這是高興。”大宗師雙目含淚道:“不知道有多少個算術大師爲了這個猜想而絞盡腦汁,幾十年了,所有人都毫無所獲。我是多麼期望有一個天才能夠撕開一片烏雲,讓這個世界無解之題露出一道曙光啊。我做夢都想着有人能夠把他解答出來啊,今天……我死也沒有想到,竟然會在我的弟子上得到夢寐以求的突破,你讓我如何不高興?”
“所以,我要感謝你,我要替所有的算術大師謝謝你。我也要替門德索羅斯大師感謝你。”
大宗師一本正經對着杜變躬身行禮。
頓時,杜變對大宗師肅然起敬。
這纔是真正的宗師氣度,這纔是真正的宗師胸懷。
不過,他不敢接受這個榮譽,立刻從椅子上起身避開道:“寧師實話告訴您,這些答案不是我自己解出來的,我也解不出來,是神仙託夢給我的。”
又是神仙託夢!
“那又如何?”寧宗吾大宗師道:“神仙選擇託夢給你,就是因爲你有天賦,就是因爲你少年天才。而且不管你是如何解答出來的,終究是讓我等看到了曙光,不會在這個無解之題上死不瞑目,我當然要感激你。”
杜變道:“可是,這上面的解答也僅僅只是完成了一部分而已,沒有完全證明這個猜想。”
“已經足夠了。”大宗師寧宗吾道:“已經比我想象中得要多得多,走得遠得多了,已經足夠給所有的學術大師開啓一條光明之路了。”
然後,大宗師拿起毛筆給杜變批改算術試卷。
他批改得非常認真,最後的分數,他陷入了爲難。
閉上眼睛猶豫了三分鐘,寧宗吾大宗定下了最終的分數,一百分!
竟然又是滿分一百!
杜變驚訝道:“寧師,我最後一道題目沒有完全解答出來啊?”
“對我來說已經夠了。”寧宗吾道:“我心裡想給一百,就給一百分!”
杜變心中感慨,朝着大宗師行了一禮。
大宗師道:“杜變恭喜你,完成了算術課程。”
然後,他拿起毛筆在第四個木牌劃勾。
“杜變,天才是不應該受到拘束的,從今以後你可以盡情地得意張揚,可以盡情地施展你的個性。”寧宗吾道。
“是。”杜變再一次行禮道:“多謝寧師。”
“我挑糞去了,哈哈哈哈!”然後,大宗師一陣大笑,歡天喜地挑糞去了。
外面本來準備圍觀杜變挑糞的老僕和尚們頓時眼睛掉了一地。
天!大宗師又輸了?而且還被氣瘋了?
然後,只見大宗師挑起一擔糞,歡天喜地地往山下跑。
衆人更嚇壞了,發生了什麼事啊?把大宗師刺激成這樣。
頓時,和尚們趕緊也每人挑上一擔糞,一起去施肥。
……
次日。
寧宗吾道:“杜變你現在告訴我,閹黨學院畢業大考,你的最終目標是什麼?”
杜變道:“奪得第一名!不拿到第一對我毫無意義,甚至有性命之憂。”
寧宗吾頓時眉頭一皺,道:“懂了,那接下來我會對你更加嚴厲,你能接受嗎?”
杜變道:“能夠接受。”
寧宗吾道:“那接下來每一個科目,你都要拿到九十五分以上,否則根本奪不了第一。”
杜變道:“是的,十天完成一個科目,而且全部要九十五分以上,否則對我來說毫無意義。”
寧宗吾道:“我們今天就開始下一刻科目,國學的學習。”
所謂的國學課程就和書生考科舉一模一樣,這個世界依舊帶着強大的慣性,科舉考的也依舊是八股文,所以閹黨學院國學考試也是考八股文。
大學的時候,杜變因爲興趣研究過一段時間的八股文,也曾經寫着玩,但也僅僅只是業餘水準,比起明清那些科舉精英的八股文來說,簡直天壤之別。
然而,想要提升八股文之水準是極度之難的,沒有十幾二十年的苦功,根本就寫不出出色的制藝文章來。
而閹黨學院的學員在八股文造詣上雖然比不上灕江書院,但也絕對是高手如雲。尤其是唐嚴,那可是廣東解元啊,是八股文的頂級高手,秒殺杜變十條街都不止啊。
所以國學這一科,杜變想要拿到及格分不難,但想要拿到高分是極度之難,想要超過唐嚴那就是登天之難,白日做夢。
然而,他想要奪得第一,每一科都要拿到高分。
但是,留給杜變學習國學課程的時間,也僅僅只有十天。
儘管在煉丹基礎理論和算術課程杜變節省了二十天,但大宗師在國學課程上依舊只給杜變十天。
因爲如果十天提升不大,那一個月提升也不大。
“你八股制藝的水準如何?”大宗師問道。
杜變道:“很一般,勉強及格都難。”
大宗師皺眉道:“這就麻煩了,八股制藝之提升不是一朝一夕之功,需要的是三五年,甚至是八九年,僅僅十天時間,提升不了什麼啊?”
接着大宗師道:“這樣,接下來幾天你什麼都不要做,就是拼命地背,把幾百年來所有科舉考試解元,狀元,榜眼,探花的制藝背下來。能背多少背多少,最優秀的八股文背下來也自然就會寫了,而且還能寫得不錯。不過就算如此,也很難有頂尖之分數啊!”
就在此時,外面出來傳來一個婦女悽聲尖叫道:“大師,快救人啊,快救我兒子啊!”
大宗師寧宗吾一聽,這是曾經他借宿過的一家婦人,有一個非常聰明的兒子,全家勒緊了褲腰帶供他讀書,就指望着他能夠通過科舉考試躍過龍門,改變一家人之命運。
這少年也非常聰慧,從小到大功課非常之出色。
“先去救人。”大宗師衝了出去。
外面院子,一對衣衫襤褸的夫妻跪在大宗師面前,嚎哭道:“大師救救我兒子啊,我這孩兒還有十天就要去省城參加院試了啊,他之前縣試第一,府試也是第一,省城的學政大人都說我這兒子院試也有奪魁的實力,偏偏現在忽然得了怪病生死未卜,這是要了我們全家的命啊。”
杜變看了一眼躺在擔架上的窮苦少年,臉色青紫,已經奄奄一息了。
而且,這少年和自己竟然長得有四五分相似,身材也相似,還真是緣分。
大宗師上前翻看這少年的眼睛,捏開他的嘴巴,感受他的脈搏,閉上眼睛思考了一會兒,然後道:“杜變,你也學過基礎煉丹學和中級煉丹理論,爲師考考你,他得了什麼病症?”
杜變上前翻開這少年的眼皮,只見到眼白有黑色的影子。
再細看,這些黑影彷彿一道道細細的黑線,而且還在遊動。
“寧師,這少年不是得病,而是中蠱了。”杜變道:“有人要害他。”
大宗師點頭,這杜變果然出色,一眼就看出。
此時這少年的母親道:“肯定是有人妒忌我兒子成績好,馬上就要院試奪魁了,所以要害他性命,免得搶了那人的第一名。”
杜變道:“那人是誰?”
“是省城桂林的一個崔公子,我猜應該是他,我兒一直說這位崔公子是他最大的對手。而且這兩人還有過言語上的矛盾爭吵,氣盛之下立過賭約,誰若在院試奪魁,對方就給他磕頭認罪。”少年的母親道:“我兒回家之後,覺得自己這事做得不對,就告訴我了。”
崔公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肯定又是那個曾經陷害杜變的崔氏家族了。還真是冤家路窄啊。
而這位即將參加童生院試的,應該就是崔孚和崔娉婷的弟弟崔年了,同樣是一個名揚廣西的少年才子。
中蠱少年母親道:“一天之後,有人來我家給我們一筆銀子,讓我兒子在院試中要懂得藏拙不要發揮得太過。我們沒有答應,結果他冷笑了幾聲,說希望我們不要後悔。結果三天之後,我兒就出事了,肯定是他們害的。”
崔氏家族,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大宗師皺眉道:“你兒子的蠱毒能解,但至少要半個月時間,到那個時候院試早就結束了。”
這話一出,中蠱少年的母親頓時大哭道:“這如何是好啊?錯過了今年童試,就要等到明年了啊。爲了給我兒讀書加上給他治病,我家舉債累累,支撐不了明年了啊。若今年我兒中不了秀才,我那可憐的女兒的賣身契就拿不回來了,要成爲那個糟老頭的小妾了啊!”
……
注:大宗師很萌的,不忍心再打他的臉了,所以杜變的裝逼之旅要上升一個臺階,相信書友們已經看穿了我的套路了。拜求兄弟們推薦票啊,讓杜變裝逼之旅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