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大廳內的氣氛十分凝重,阿米婭緊握着拳頭,似乎是因爲大廳內凝重的氣氛有些喘不過氣來。她猶豫了一下,開口道:“魏先生,我們……”羅德島並不屬於任何帝國所屬的移動城市,只是一家醫療企業而已,由他們出手,就不會引發戰爭……
“我去!”但是阿米婭的話還沒有說完,陳sir就已經開口道,而且語氣中帶着不容拒絕的堅定。阿米婭也沒想到陳sir會在這個時候跳出來打斷自己,下意識地叫出了聲:“啊……陳小姐?”
“小陳……”文月也是低聲喊了出來,只不過,她的聲音中,還有着些許無奈,似乎她早已經預料到,陳sir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我去解決。”陳sir站在魏彥吾的面前,直視着魏彥吾的眼睛。
“你是龍門的人。”魏彥吾的聲音中聽不出什麼感情波動,但從他的表情來看,他現在的心情有些糟糕。
“我可以脫離龍門。”沒有任何猶豫,陳sir直接將魏彥吾的話給堵了回去。
魏彥吾放下了菸袋,表情有些嚴肅:“陳警司,不要自詡爲有志之士。這不是你的職責!”在魏彥吾看來,陳sir的這一舉動還只是一時的衝動,就像那些小說之中,爲了家爲了親友,能夠不惜一切甚至犧牲自己的人一樣。
“如果龍門需要一個叛徒,我可以來當。”但是陳sir並不是因爲一時的衝動而說出這句話,恰恰相反,她非常清楚自己現在在說些什麼。看着魏彥吾的雙眼,陳sir吐字清晰地說道:“魏彥吾,我對你和你的城市,你的這座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城市……”
“已經厭倦了。”
陳sir緩緩說着讓足以刺痛魏彥吾內心的話,“在你對貧民區出手的時候,我就已經不屬於這座城市了。”
“不要在這種時候和我爭辯這種對錯。”魏彥吾雖然語氣上依然平靜,但他的表情,已經開始有些焦急。
“可是他們做錯了什麼,你爲什麼要這麼對他們?”陳sir的口氣現在已經不是在向魏彥吾陳述着某一件事情了,她現在是在質問。
“他們做錯了什麼?”魏彥吾將陳sir的這句話重複了一遍,然後就像是氣笑了一樣,說道:“陳警官,他們做了什麼?告訴我:整合運動是潛伏在哪裡,又是從哪裡潛入這座城市的?你信任貧民窟的居民,他們是不是同樣也信任你?這種信任又體現在哪裡?
除了你的線人和林舸瑞的耳目,有任何其他一個貧民區的居民向你們彙報了‘有感染者正在滲透他們生活的聚居地’這種事實嗎?”魏彥吾說到最後的時候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最後幾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
“事情發展的很快,沒收到線報不是誰的對錯。”
“那你有沒有收到任何一條來自民間的情報?”魏彥吾反問道,然後從陳sir猶豫的神情之中得到了答案,“沒有,從來都沒有。他們寧可去相信那些煽動他們的外來的暴力煽動者和感染者,也不願意相信給他們提供了生存空間的鼠王和龍門高級警司。”
陳sir似乎有些不願承認魏彥吾所說的話,依然在爲那些貧民區的感染者說着:“他們有可能是遭到了整合運動的脅迫,整合運動的感染者有着大量使用暴力的痕跡。”
“那他們是否想過,龍門從未對他們使用過暴力?我不會怪罪他們相互扶持的行爲,我甚至想過,如果他們不去支持身邊的感染者,依然仇視着身邊的感染者,那麼貧民區就會自取滅亡,不會等到今天。”魏彥吾說的話宛如重錘一般,不僅是敲在了陳sir的身上,也敲在了阿米婭的身上。
“不過,他們可以反對整合運動,他們可以和鼠王的人一同抵禦滲透,他們可以向你們求助……”
“他們不信任……”陳sir好似被魏彥吾說服了一樣,嘟噥着這句。
“對。他們不信任你們,哪怕你們給了他們再多的幫助,即使你的付出了無數的資源和時間,他們從來沒有信任過你們。”
“我們……早該讓近衛局進駐貧民區的……”陳sir垂着頭,雙手漸漸握緊。她想起了以前魏彥吾和她商量的一個對貧民區的方案,只不過……
“拒絕近衛局進駐的是他們。數次殘害了近衛局僱員的也是他們。這裡面出問題的到底是誰?”魏彥吾的眼中閃爍着什麼其他的東西,這些東西陳sir看着有些熟悉,她像是受驚了一般擡起頭,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魏彥吾:“你想要拋棄他們?”
“是龍門拋棄了他們?不,是他們拒絕了龍門!短視和漠然毀掉了他們自己。我沒有理由再去支持任何人!”
“陳,我們都沒有做錯什麼。做錯是必然的,理所應當的。我們要做的只有彌補錯誤造成的損失,或者是將錯誤掩蓋。我做不到的,還有其他人可以去做到。只是現在,我依然有我必須要做的事。”魏彥吾依然在苦口婆心地勸着陳sir,畢竟在他這個位置,需要看到的,是整個龍門的市民,而不僅僅只是那一塊小小的貧民區。
“錯誤?必須做的事?”陳sir低聲唸叨着,不知道怎麼的,掩藏在制服長褲下的小腿稍稍有些發熱。這種熱感順着陳sir的身體一路往上,直接衝擊到了她的腦袋。“我明白了,你所說的事情,我都明白了。感染者只要在城邦內存在,就是一種錯誤。對不對?”
這顯然是曲解了魏彥吾的意思,魏彥吾重新放下了菸袋,很不滿地看着陳sir:“冥頑不靈。我和你說過的一切,我都記得。做好你該做的事情,陳警官。”
一直站在一旁的凱爾希皺了皺眉,她感覺大廳內的氣氛有些詭異,似乎有什麼東西正潛伏在周圍蠢蠢欲動,只是她努力感知着周圍,卻沒有發現任何異狀。
“好啊,哈……魏彥吾,我該做的,近衛局該做的,就是指出那個錯誤,然後將其解決掉。”陳sir的聲音裡似乎帶上了什麼其他的東西,整個人都透着一股子陰鬱,而不是像她平常那樣正氣、陽光。“現在在你看來,按你的定義,錯的只會是我。或者說我就是那個錯誤,因爲我就是感染者!”
陳sir的話在大廳內迴盪着,在陳sir說出這句話之後,阿米婭下意識地向着身後看了一眼,看到大廳的大門依然緊閉,她才稍稍鬆了一口氣。陳sir作爲近衛局高級警司,自己本身是感染者的這個情況是一定要對近衛局幹員保密的,如果泄露出去,再被有心人利用,龍門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暫時相安無事的貧民區,一定會出大問題。
“你……”“小陳……”“陳警官……唉”大廳內接連響起了三道無力的嘆息。在場的幾人,從陳sir的表現,早已經猜出,陳sir會如此激動的原因。
“三年來你一直都在對別人隱瞞我感染者的身份,現在既然龍門容不下感染者,那麼我也不應該有。”
“胡言亂語!”這一次魏彥吾是真的急了,他站了起來,臉上的毛髮因爲情緒激動而向外張開,就連嘴裡的尖牙也露了出來。
“我和她都是感染者。我不屬於這裡。我有我該做的事情,我也不會再犯下錯誤。只有我能夠阻止她。”
指尖輕輕動了動,凱爾希向着側面挪了半步,將半邊的身體藏在阿米婭的後面。她隱隱看到陳sir的眼中有青黑色的霧氣浮現,但是陳sir揹着的赤霄,卻是在除了凱爾希之外、其他人不知情的情況下輕微抖動着,赤紅色的氣息很快衝散了陳sir眼中的青黑色霧氣,而陳sir原本有些陰鬱的語氣,現在也緩緩在恢復正常。
只是那急眼了的性子依然沒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