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龍門,註定無法平靜下來。
駐守在龍門各處的近衛局幹員,無一例外地收到了來自龍門最高層長官的一條命令,命令的內容非常簡單,但是卻足以讓所有近衛局的幹員瞪大眼睛,懷疑命令是不是發佈錯誤了。
命令只有一條,對一名龍門成員進行通緝,一旦發現其行蹤立刻將其抓獲,而在通緝令上的那個名字,卻是近衛局幹員們最爲熟悉的,也是最爲敬佩的長官。
陳。
“怎麼可能,一定是搞錯了。我要去問個清楚。”有不少近衛局的幹員表示這則通緝令就好像是胡鬧一般,想要去找到詩懷雅或是星熊問個清楚,而更多的近衛局幹員,則是在接到命令的第一時間就行動了起來,在整個龍門城中,搜尋陳sir的蹤跡。
不僅僅是爲了抓到陳sir,更是爲了找到陳sir本人,然後當面質問,到底出了什麼情況。
……
龍門外環區,一條正在整改中的街道,陳sir推着一輛有着十足的分量的機車,冒着大雨緩步前行着。爲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蹤,陳sir沒有騎上車撞出一條道來,而是選擇了這樣一條只有少數人知曉的道路,悄然向着龍門外摸去。
只要能夠離開龍門檢查口,就算近衛局再增兵一倍,也別想抓住騎上了機車的她。
擡頭望了望天空,陳sir感覺腦袋有些沉重。天上看不到任何的星光,只有密佈的陰雲以及打在臉上有些生疼的雨點。陳sir記得,在那個夜晚,那個公爵離開了之後,龍門,也是下起了這樣的雨。
還真是……應景啊。
穿過了一處因爲緊急避險令而停工的工地,只要再登上面前的臺階,前面便是龍門城門檢查口。陳sir記得近衛局幹員的每一處巡邏隊以及每一隻巡邏隊的巡邏速度和時間,現在巡邏隊應該剛剛從檢查口離開,沒有十分鐘,是不會再有巡邏隊經過的。
塔露拉,等着我。我一定要向你問清楚。陳sir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正欲推着機車踏上第一階臺階,但臺階頂層的一道身影,卻已經攔在了陳sir的面前。
“晚上好啊,老陳。”星熊雙手按在面前的般若上,用平常和陳sir打招呼的語氣對陳sir說着。
“星熊……?”陳sir臉上露出了些許驚訝的表情,“你怎麼在這,你的傷怎麼樣了?”她們從切爾諾伯格撤退的時候,陳sir身旁的源石結晶發生了爆炸,而就在陳sir身邊的星熊是直接推開了陳sir,自己卻沒來得及舉起般若,直接正面承受了爆炸的傷害。
雖然驚訝星熊居然會在這個時間段出現在這裡,但陳sir更加關心的是星熊的傷勢。這不會因爲現在陳sir上了通緝令而改變,而是一種已經刻在了骨子裡,會下意識做出的反應。
“我可是鬼啊。那點小傷,早就好了。”星熊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表示自己已經沒有大礙。
“那我就……”陳sir鬆了一口氣,話說到一半卻又反應了過來,擡頭道:“等下,你是在這等我?”
星熊沒有直接回答陳sir的問題,而是看向了陳sir推着的機車。“你推着的這架沙地車,是不是雷姆必拓那款最新型?‘越野,爬坡,防塵,高續航低耗能,最小的環境影響,最大的駕駛享受’?”星熊對這方面如數家珍,甚至是連這款車的廣告詞都完全背了下來。
陳sir沒有應答,而是用一雙赤紅的眸子看着在雨幕之中有些模糊的星熊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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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能夠模糊視線,但是星熊卻像是感受到了陳sir的目光一樣,伸手拍了拍腦袋,就像是平時一樣,露出了很不好意思的表情:“啊,不好意思。終端上看多了,一不小心就把廣告詞記得滾瓜爛熟了。”
說着,星熊的視線又再一次落在了機車上:“真是架好車,就算我對越野不感興趣,也想過要買一臺呢。”聽星熊的語氣,就好像她等在這裡並不是爲了能夠抓獲陳sir,而僅僅是爲了在這裡和陳sir聊天一樣。
陳sir的視線漸漸垂了下去,然後又擡起頭看向了星熊的眼睛:“你是想說什麼?”
“風塵僕僕的,老陳,你想往哪裡去?”在陳sir的逼問下,星熊終於是問出了自己原本想要問出口的問題。
“爲什麼你會知道我在這裡……?”
“你私下出城的時候都會從這裡走。哪有缺口,哪有別人不知道的通道,你我都知道。”星熊說着,已經將面前的般若側放在了身邊,“近衛局已經發了通緝令。”後面的一句話星熊說的很輕,幾乎要被密集的雨幕給掩蓋,但是陳sir還是聽到了。
“你不會信的。”就像星熊非常瞭解陳sir一樣,陳sir也是分外瞭解這位和自己並肩作戰了多年的戰友。她明白,魏彥吾向近衛局發佈通緝令是爲了什麼,她相信自己面前的這位也明白。
“那肯定。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再清楚不過了。”星熊沒有任何的猶豫,直接是脫口而出。
“只有從這條路才能出龍門了。”陳sir看向了星熊背後的那條小路,路上沒有任何近衛局設伏或是巡邏的幹員,“我躲躲藏藏了一路,如果近衛局的人都像你一樣懂道理……”
“那你就絕不可能出得了龍門。”星熊的話讓陳sir原本在心頭燃起來的一絲火焰無情地熄滅了。那種有些冰冷的話,陳sir真的不敢相信那是自己常年並肩作戰的戰友對自己說出的話。
“什麼……?你在說什麼?”陳sir的情緒突然就變得激動了起來。她原本以爲星熊站在這裡,只是爲了能夠最後和自己說兩句,然後放任自己離開。
很顯然她想錯了。
“他們和我一樣,都不希望你去。”星熊的話語中沒有任何波瀾,就好像是在陳述一句已經無法改變得事實一樣。
陳sir鬆開了機車的握把,轉而伸向了赤霄和玄鐵的劍柄。“星熊……你要攔我?怎麼你也要攔我,星熊!?”
“我當然要攔你,老陳。我是龍門近衛局的督察,更是你的朋友。”星熊並沒有因爲陳sir的動作而生氣,語氣依然輕鬆得像是在日常閒聊一樣,“你是不是想來此千里單騎的英雄大冒險?不能放你出城的原因,也就這一個了。”
陳sir伸向劍柄的手漸漸握緊,雨水順着她的髮梢流淌下,陳sir低垂着頭咬緊了牙齒,後面的話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你是龍門人,星熊!我們已經沒有其他機會了,再由魏彥吾用他的手段解決這事,只會犧牲更多人!”
“用你的法子就能解決了嗎?”星熊反問道。陳sir咬着牙,依然在壓制着自己的情緒,說道:“他們叫你鬼姐,他們相信你能保護得了他們熱愛的龍門。星熊,放我去。”陳sir的身體在輕微地顫抖着,她不是沒有想過在出城的道路上會和曾經的同事,並肩的戰友刀劍相向。她甚至已經做好了直面塔露拉的時候如果將她拉不回來就共赴黃泉的準備。但是唯獨星熊攔在自己的面前,她一點準備都沒有。
“哈。”聽到陳sir的話,星熊笑了笑,然後擡頭說道:“老陳,他們真的熱愛龍門嗎?
我啊,是個老套的人。漫畫,電影,酒,下着雨的街道,匆匆路過的沒帶傘的人。除了電單車,我都喜歡老套的。有些東西在別人看來是很容易過時的。但老陳,我們真能追得上時間嗎?”星熊的聲音中帶着一些陳sir從未聽到過的疲憊,也帶着一些感傷的東西。那些東西和星熊的話語一道,一下又一下地撞擊着陳sir的胸膛。
“我不能。我做不到。它走得太快了,它把我看中的許多東西都踩成了碎片。剩下的,只有這麼多。一道劃痕,一個折角,一片黃斑,每一個我都能說上名字。我討厭它。我討厭時間帶走我身邊的人。他們都爲了自己的一處容身之地粉身碎骨,我呢?
我看着他們一個個小時,被捶打成齏粉,甚至是我動的手,他們的夢想被我親手砸得粉碎。他們不是愛着龍門。他們是無處容身。最後的最後,也是我讓他們無處容身。”星熊似乎是想要將這麼多年來的壓力一齊宣泄出來一樣,說到最後的時候她原本輕鬆的聲音已經變得有些沙啞,以及沉重。
“你不能再走了,老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