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一身華美宮裝的羅青青姍姍走進正廳,此時正廳中坐了兩名男子,其中一名男子,皮膚雪白更甚女子,丹鳳眼眸,眉挑如飛,雖然容貌俊美,卻不知爲何,始終透着一股莫名邪氣,又給人一種睥睨衆生的傲慢,哪怕是面對應該喊一聲二嫂的羅青青,他仍然絲毫不肯收斂氣焰,反而嘴角上翹,透出一股玩味笑意。
此人正是十明官趙純孝。
在趙純孝身邊的男子,相貌清逸,氣態儒雅,一身文人儒士打扮,愈發顯得不染半分塵埃,任誰都要贊上一聲翩翩濁世佳公子,此人也不是旁人,卻是被秦清趕出了遼東的韓邀月。
趙純孝見羅青青進來,微笑道:“嫂子,又來叨擾了。”
“又在上官莞那裡受氣了?你每次在上官莞那裡碰了釘子,都要來我這裡撒氣。”羅青青白了他一眼:“別忘了,我姐姐是你的師母,我可是你的長輩。”
趙純孝不以爲意道:“我的師母是冷夫人,可不是羅夫人,世家豪族都要分出一個嫡母、庶母,我們當然也不例外,羅夫人算不得我的師母,那你也不是我的長輩,我只能稱呼你一聲嫂子了。”
羅青青輕笑一聲,不去反駁這個說法,轉而望向韓邀月:“不知這位韓公子是?”
趙純孝道:“還要給嫂子介紹,這位是忘情宗的韓宗主。”
羅青青輕掩檀口:“原來是韓公子,聽聞韓公子最近不大順妥,不知可有此事?”
韓邀月的眉宇間掠過一抹陰沉:“當年家母練功出了岔子,重傷瀕死,宋政身爲西北五宗之主,意圖趁此時機霸佔羣龍無首的忘情宗,家母無奈之下,只能將忘情宗託付於好友秦清。無道宗的宋政,他想霸佔忘情宗,便出手硬奪,雖然兇狠毒辣,也不失爲江湖上惡漢光明磊落的行徑,哪像秦清老賊道貌岸然,乃是個僞君子,表面上讓我做了忘情宗的副宗主,暗地裡卻是以卑鄙奸猾的手段,來謀取我家的忘情宗。”
羅青青收斂了臉上的笑意,露出幾分恰到好處的關切,問道:“此話怎講?”
韓邀月下意識地五指刺入椅子扶手之中,冷笑道:“秦素,秦大小姐,堂堂秦家大小姐,不去補天宗,卻拜入忘情宗,爲了什麼?還不是爲了以後可以名正言順地成爲忘情宗宗主,我又怎麼能坐視家母的一番心血付諸東流?於是我便想找個機會將秦素除去,結果不曾想那秦素表面上看起來端莊嫺熟,背地裡與慈航宗、牝女宗的弟子沒什麼兩樣,不知何時勾搭上了清微宗的李玄都,他們二人聯手對付我,讓我功虧一簣。此事敗露之後,秦清老賊直接撕破臉皮,先是派人將我的一衆心腹屠戮殆盡,又假模假樣地饒我一命,還說是看在家母的面子上,真是當了婊子立牌坊。”
說到這兒,韓邀月已經是動了幾分真怒。
趙純孝擺手道:“韓兄不必動怒,如今你已經投在家師麾下,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待到家師解決完西京之事,西北五宗盡在手中,下一步就是整合遼東五宗,使得十宗俱爲一體,到那時候,該是你的,還是你的。”
羅青青眼眸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古怪,很快就滴水不漏說道:“叔叔說的是,韓公子不必憂心,那秦清再厲害,也不是地師的對手,至於那個李玄都,如今已經被李大劍仙逐出師門,沒了宗門庇護,他孤身一人,也掀不起什麼風浪。到時候別說是護住秦素,恐怕是自身難保。”
韓邀月點了點頭,眼神陰沉道:“待到那一日,我定要將那對狗男女生不如死。”
羅青青笑問道:“不說這些糟心事了,你們今天來這兒,有什麼事?”
趙純孝伸手覆住羅青青的手背,玩味道:“自然是想讓嫂子開解開解韓兄。”
這話說得隱晦,羅青青卻是懂了,兩人素不相識,開哪門子的解?不過她並不拒絕,她本就是喜好尋歡作樂之人,若是沒有趙純孝和韓邀月,她便要找那個“李秀才”來充數,雖說撞到了鐵板,但可見她是個不肯安分的。再者說了,韓邀月也是美姿容,身世背景俱是不差,又何樂而不爲呢?
羅青青望向韓邀月,眼波流轉,欲語還休。
韓邀月也是風月場上的老手,哪裡還有不明白,瞧見這個美婦人已是情動,方纔的陰霾一掃而空,哈哈一笑:“妙哉,妙哉!”
就在這時,一陣不合時宜的咳嗽聲輕輕響起。
除了羅青青之外,韓邀月和趙純孝都是愕然,兩人一起轉身,看到出現在門外的兩個身影。
一男一女。
男子腰間懸掛了一把冰藍色的長劍,女子腰間懸掛了一柄雪白長刀。
此時二人已經撤去所有的遮掩,露出本來面目。
男子拍了拍手,微笑道:“好啊,好得很啊。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我卻是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遇到韓兄,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也可以說是意外之喜了。”
韓邀月的臉色變得極其陰沉,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了三個字:“李玄都!”
李玄都點頭道:“是我。”
羅青青聞言一驚,繼而恍然大悟,李玄策,李玄都,可不就是一字之差。然後她又望向秦素,既然這名男子是李玄都,那麼女子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除了秦大小姐,還能是誰?
趙純孝的臉色也不大好看,從蘆州伏擊貪狼王,到瀟州漩女山之戰,他不止一次與這位紫府劍仙交手,沒有佔到半分便宜,十分棘手難纏。
李玄都繼續說道:“我還要多謝韓兄,當初在歸德府,若不是韓兄出手,我也不會與素素相識。”
韓邀月臉色鐵青一片,比吃了個蒼蠅還要噁心。
就在這時,一直未曾開口的秦素忽然說道:“紫府,把韓邀月交給我來處置。”
李玄都略微沉吟了一下,點頭道:“好,你自己小心,不要逞強。”
秦素輕輕“嗯”了一聲,向前一步,拔出腰間的“飲雪”前指:“韓邀月,知道我爹爲什麼不殺你嗎?因爲他要把你留給我來殺。”
韓邀月深吸一口氣,譏笑道:“秦素,這句話從你嘴裡說出來,真是不自量力,待會兒可不要哭着喊着求你的情郎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