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0章 投鼠忌器

明尼蘇達號是一艘蒸汽風帆混合動力的戰列艦,三層炮列甲板,火炮96門,船員748人,是美國人在遠東最大的戰艦,列衛廉就是乘坐她來到遠東的。除了英法聯軍海軍那幾艘主力戰列艦之外,整個遠東就只有太平天國海軍的那艘定遠號一等戰列艦能夠於她媲美。這艘船後來參加了美國南北內戰,隸屬北軍,在海戰中卻被南軍的木製鐵甲艦梅里馬克號打得擱淺,原因就是她的裝甲不夠厚,因爲她還只是一艘木製戰艦。

來到美國戰艦之後,額爾金、葛羅等人都鬆了口氣,回想前幾天噩夢般的日子,他們一行人還恍如身在夢境之中。列衛廉很熱情大方,他和其他船上的美國人無償提供了一些個人用品給額爾金等人,可憐的英國人和法國人,他們丟失了所有的個人物品,其實大部分是被他們的南洋苦力給偷走了。

洗澡、吃飯,整理了個人的形象之後,額爾金爵士換了一身乾爽的燕尾服,總算找回了一絲體面,隨後他們聚在列衛廉的會客廳內商談下一步該怎麼辦。

會議開始前,額爾金等人感謝了列衛廉的幫助,列衛廉則表示作爲西方白種人這是不值一提的。會議正式開始的時候,列衛廉首先發言,他闡明瞭美國的立場“先生們,鑑於目前遠東局勢,我們應該儘快結束混亂的戰爭局面;恢復遠東的貿易秩序,美國在戰爭中將繼續保持中立。”

美國人的立場讓英法兩國公使都很失望,同時也不感到奇怪。之前美國人多得太平天國的資助,而且這一次英法聯軍登陸部隊的全軍覆沒,也讓美國人看到了太平軍強橫的實力,美國人保持中立是理所當然的事。

額爾金沉吟片刻後說道“公使閣下,我們明白美國的立場,但太平天國無恥的搶先宣戰和之後的偷襲是我們兩國所不能容忍的,大英帝國一定會報復。”葛羅也點頭道“法蘭西帝國也會用戰爭找回尊嚴。我們要讓太平天國的人知道,和我們宣戰的後果。”

列衛廉並不感到奇怪。作爲戰敗者爲何還有這麼強烈的底蘊,因爲英法有着強悍的工業能力,他們的海軍能夠縱橫四海。

當下列衛廉也點點頭說道“我知道兩國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但我只是想提醒二位。戰爭的最終目的是利益,和太平天國的戰爭不能給英法帶來任何利益,注意,先生們,是任何利益!太平天國不是滿清政府,我相信他們有能力抵禦英法接下來的報復,而一旦戰爭繼續擴大或者曠日持久下去,每一個在遠東進行貿易或投資的商人利益都將受到損害。”

額爾金搖頭道“太平天國還沒有完成全國的統一,我們在遠東的艦隊接下來就會教訓他們。列衛廉先生。你說的很對,我們是需要儘快恢復秩序,但這是在我們擊敗太平軍之後。要讓他們承認失敗主動求和之後,和平才能降臨。”

列衛廉知道額爾金爵士這是大國主義的情懷,就如同八十多年前美國獨立之時,英國傲慢的宣稱要把所有叛國者抓回英國吊死一樣。而法國人呢?他們還沉浸在拿破崙的皇威之下,他們還堅信法國陸軍是歐洲第一乃至世界第一。

於是,列衛廉也不再浪費時間。他沉吟片刻後說道“五個通商口岸以及後來太平天國加開的鎮江、天京等口岸不能被封鎖,這是我們的要求。我想也是其他各國商人的要求,包括英國和法國的商人。戰爭歸戰爭,不能損害商貿利益。”

額爾金肚子裡暗罵美國人都是掉在錢眼裡的鄉巴佬,但面上卻很客氣的說道“公使先生,我們無法保證,這要視軍事需求而定。”

列衛廉毫不客氣的說道“額爾金爵士,既然太平軍敢於主動宣戰,您以爲南邊通商口岸和租界的安全您還能保得住嗎?我在天津和西王閣下交換過意見,西王閣下承諾過,假如英法海軍不主動攻擊通商口岸,那他將保證租界的安全;”

額爾金和葛羅面色都是一變,他們沒想到西王會用租界來做要挾的籌碼,但轉念一想換做是他們來選擇,與其花費兵力攻入租界搶掠一番,然後俘虜大量租界內的外國平民之外,並無好處,還不如將他們圍住,困在租界內,成爲手中的人質籌碼,這樣就能讓英法在進攻通商口岸時投鼠忌器了。

看到額爾金和葛羅面色變幻,列衛廉接着說道“當然西王閣下也說了,其他的軍事目標不受保護,英法聯軍可以攻擊,畢竟雙方已經宣戰了嘛,但商貿不能受影響。同時,西王還可以答應釋放記者、傳教士等非戰鬥人員作爲誠意。”

記者和傳教士?那些人沒有多少用處,釋放回來也只是增加了額爾金他們的負擔而已,而且額爾金還擔心那些記者會亂說亂寫呢。

但額爾金也拿不定主意,最後他只說道“公使閣下,我們需要先回南方上海去,我將和我們的商人、軍人代表們見面,重新評估局勢,然後才能決定是否答應西王的條件。之後,我會根據各方的態度和局勢變化寫一份詳細報告向國內進行彙報。”葛羅也表示同意這個方案。

列衛廉似乎早就知道他們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他慢條斯理的說道“這個我表示理解,當我回來之前,西王閣下也料到兩位會這樣做,所以他讓我轉告二位,如果二位答應請求就留下來接着談判,如果想先回南方看看,那也可以,反正到時候二位想談判了,就請坐船北上,還是來天津談。”

額爾金和葛羅面面相覷,他們沒想到西王會猜測得如此準確,好像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他算計住了。但額爾金想得更深一層,自己返回南方所謂的評估局勢其實只是個幌子,他回去主要還是想集中海軍和南方還剩下的陸軍兵力,先試探性的攻擊一下太平軍沿海或沿河的據點,一來是讓太平軍也嚐嚐英法軍隊的厲害,報復一下;二來就是想試探一下太平軍在南方的戰備情況,假如不堪一擊,英法大可放心增兵增船,直到把太平天國打成僕從國爲止,而如果戰況還是不利,就說明不能再擴大戰爭了。

可如果西王能夠猜到他們會提出先回南方去,也不可能猜不到他們回去的目的,既然能猜到,爲何還這樣大方的放他們走?難道他在南方佈置好什麼陷阱留給他們麼?

額爾金想不通,列衛廉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公使閣下,你們既然打算先回南方,我們美國海軍會先護送你們回去,但有一點請兩位主意,我們美國是保持中立的,凡是懸掛美國國旗進出太平天國港口的船隻都受到美國保護,請英法兩國軍隊不要攻擊,否則我們將視爲戰爭行爲;”

額爾金和葛羅瞪圓了眼睛,美國人居然如此強硬的保護自己的商貿?但後來也想明白了,美國剛剛經歷了鋼鐵經濟危機,這幾年大部分是靠着和太平天國的合作在逐漸走出經濟低谷,現在他們保護商業貿易就是在保護自己的命根子啊。

額爾金和葛羅對望一眼,互相已經從對方眼中明確了一件事,這個時候不能在添亂了,美國人暫時不能得罪,雖然美國人在遠東只有八艘戰艦,但也是一支不可小覷的力量,同時假如裹攪了美國人加入混戰中來,局勢將更加混亂和不可收拾。

於是額爾金和葛羅痛快的答應了列衛廉的要求,雙方草簽了一個條約,英法美共同簽署的遠東戰時商貿條約,這個條約約束了三方國家在戰爭時期的軍事行爲,互相承諾保護對方商業貿易利益,但僅限於遠東地區生效。

列衛廉滿意了,他以最小的代價保住了美國在遠東的利益,戰爭中可以將損失降到最低,英法給了他承諾,太平天國同樣給了他承諾,所以列衛廉覺得自己是最大贏家。

額爾金和葛羅也滿意,畢竟美國人只是得到了在戰爭中繼續商貿的權力,利益範圍並沒有擴大,而他們能夠返回南方,只要能回去,就能夠打一場翻身仗,奪回失去的尊嚴和一切。

遠在天津的蕭雲貴是滿意的,他如願以償的擊敗了英法聯軍,他的外交策略也開始發酵,他並不懼怕額爾金回到南方開始組織報復行動,早在決定宣戰之前的推演中,大家都一致認爲,英法是一定會報復的,不論如何都會報復,於是蕭雲貴在南方給英法聯軍準備了一個更加巨大的意外驚喜。他相信過不了多少時候,英法一定會重新北上津塘來找他談判的。

第二天,中間調停國代表列衛廉將英法公使的消息通報給了西王,蕭雲貴自然歡送他們南返,同時交還了一些太平軍從南洋苦力那邊追剿回來的聯軍私人物品,包括額爾金爵士的一些家書。同時,西王釋放了所有被俘的聯軍隨軍記者和傳教士,讓他們跟隨額爾金等人一同回南方去。可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兩名英國記者要求留下來繼續跟隨太平軍採訪,他們大膽的想從另一個角度報道戰爭的進程,而西王居然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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