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大尊?還是大尊的人?”
姜離盯着雲長老,眼中滿含着打量之色。
這雲長老是個老不正經,下棋藏子,往道法閣裡塞房中術,全無大人物該有的模樣,他會是大尊?
好吧,他還真有可能是。
大尊的行事風格,便是放眼當世強者,都可說是別樹一幟的,畢竟不是誰都能成天下第一攪屎棍的。
迎着姜離的目光,雲長老總算是撫平了那牙疼般的表情,擺手道:“大尊是何等人物,老夫又怎麼可能是大尊,說笑了,說笑了啊。”
這作態,是越來越像了。
“呵。”
姜離意味莫名的一笑,也不繼續追問,雲長老怎麼說,就當他怎麼樣吧,至於姜離怎麼想的,那就是姜離自己的事情了。
還是莫要逼得太緊了,真把人給惹急了,揭開馬甲,不講武德地爲難自己這麼個年輕人,那就不美了。
他不緊不慢地行開步伐,向着天樞殿走去,同時問道:“昨日大尊出手相助,不知可是有什麼用意啊?”
雲長老跟着走,聞聲笑道:“大尊之用意,又豈是老夫可以揣測的,不過一點小小的理解,倒是有的。依老夫看,大尊是不想那一位這麼快脫困,但又想那一位能夠成事。”
“成什麼事?”
“自然是那太平之事。若是此事不成,又如何能取回我族的東西?”
“蒼天已死嗎······”姜離沉吟了一會兒,低聲道。
就像修行者死去會析出伏羲道果一樣,蒼天死去,或者遭到重創,纔有可能被大尊抓住機會,得到道果。
而某個試圖盜天的狂人,則是大尊的競爭對手,又算是大尊的合夥人。
單方面的合夥人。
大尊借用了那個合夥人的計劃,想要通過這個計劃達成目的,但在之前,還需要排擠走這個合夥人才行。
所以,纔會有大尊出面,主持金堤之戰,讓太平教和無支祁等人有機會破壞金堤,又在金堤崩潰後,抓走姬繼稷的化身,誘出其本體,以巫山爲牢,困住其人。
大尊左右橫跳,一邊幫助太平教,一邊又針對,就是要控制住局勢,並將其往自身想要的方向推動。
‘冰冷又無情的算計,看似隨意,實則一步一個腳印,往着目的地前進······’
姜離看了雲長老一眼,看到了一張帶着不正經之色的臉龐。
誰又知道,看似不正經的臉後面,又藏着怎樣的狠辣和無情呢。
另外,大尊又是什麼時候盯上鼎湖派的?盯上自己的?
也許當初風滿樓去雍州,找上自己,並非只是看看身爲同道中人的贅婿預備役。
‘不過,這也並非不可利用。’
姜離在心中默默做出了總結,與雲長老一同來到了天樞殿前。
此時,天樞殿大門洞開,內中有兩位六殿長老立在首尾,其左右則是供職於外門、器閣等地的長老,還有一些帶着牢牢壓抑自身氣機的人。
那些應該都是洞天福地中還能夠去外面行走的宗門宿老。
同時,後方也還有其餘人拾級而上,正在趕來。
“看來傳聞非虛,以後該稱你一聲搖光長老了。”
雲長老見此情景,又露出了往日的不正經神色,“今後在宗門之內,就要靠你來罩老夫了。”
姜離倒是沒想到,這一次宗門的流程會這麼快,昨天才商量好的事,今天就能定下來了,這速度當真是絕了。
無論是何方勢力,只要大到一定程度,辦事總難免會出現拖沓的現象,尤其是事關高層之事,按理來說,就算有天璇乾綱獨斷,也少說需要兩三日纔好讓姜離上任。
一日就上任,着實太快,看來宗門的高層們這一次的意見頗爲一致啊。‘不會當真以爲一個搖光長老的位置,就能困住我吧?’
姜離心中冒出這樣一個念頭,然後笑道:“沒問題,雲長老以後就由我來罩了。”
雙方對視一眼,微微一笑,儼然是已經達成了交易。
雲長老在暗中助他姜離,而姜離則是不干涉雲長老所作所爲,這所謂的“罩”,便是如此。
“對了,這《黃帝內經》伱要還是不要啊?”雲長老又一次提起手中的書。
‘這種時刻,你提這破壞氣氛的東西作甚?’
姜離很想高風亮節地表示一邊去,但想起某個老妖精的壓榨,他不動聲色地收起了《黃帝內經》,昂首闊步走入了天樞殿。
······
半個時辰後,一道通告傳遍了宗門。
真傳弟子姜離,於回宗路上斬四品妖修夔牛,後又在宗門危急之刻力戰前任搖光長老呂天蓬,敗而退之。現經掌門首肯,宗門天璇、天璣、天權三位長老決議,諸宿老附議,由姜離暫掌搖光殿,居搖光破軍之位。
雖然這通告槽點不少,比如掌門都被代表了,連朝廷宗正都成妖修了,但對於不知內情的弟子們而言,這些都無關緊要,關鍵還是在姜離能斬殺四品,還以真傳弟子提前接掌了搖光殿。
雖然是暫代的,但是以宗門現在的情況除非老一輩的人中有人能晉升四品,並有着超過姜離的名望,否則這暫代二字早晚是要去掉的。
那麼問題來了,這樣的人會有嗎?
看諸位長老、宿老的架勢,就算有,也不會冒頭,就讓這姜離在搖光長老的位置上一直髮光發熱吧。
一時間,鼎湖派之中如同一石激起千層浪,對搖光殿代長老議論不絕,同時消息還在往外傳播。
鼎湖之外十里,天水峽。
高懸的瀑布宛如一匹巨大的白練,自峽谷上方傾瀉而下,發出雷鳴般的響聲,飄散出漫天水霧。
在瀑布之後,天然的溶洞中,朱晦庵端端正正地坐在一處石牀上,手上正捏着一枚玉簡。
“搖光破軍,姜離······”
朱晦庵眼中像是有星火,時明時暗,“當真是給了老夫好大一個驚喜啊。”
自當日離開鼎湖後,朱晦庵就一直居在此地,明面上是說要看山水,實際上卻是一直在關注鼎湖派的情況,尤其注意姜離的動作。
依他的眼力來看,鼎湖派之後定有大變。
只是現在來看,便是以他朱晦庵的眼光,也沒能真正看出姜離的能力極限啊。
“來人。”
朱晦庵一邊喚着,一邊從隨身的儲物法器中取出一個玉匣,道:“將老夫這本《北辰辨》送到鼎湖派,作爲禮物,恭喜新任搖光長老上位。”
一個身穿士子袍的年輕人聞聲從外頭趕了進來,聽到朱晦庵之言,當即就露出猶豫之色,“老師,這是否會有影響?”
此舉既是送禮,也是賠禮,無疑是給之前的舉動賠禮道歉了。
這不是平白舍了面子嗎?還容易招來姬氏那邊的不滿。
“送去便是。”朱晦庵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