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大結局

史曜乾依舊不顯驚慌。

“哦?這麼說來,你一直都想要我的命了。那爲何我到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呢?”

他明知道如今南弦不會動手,自然也就不慌不忙,一派氣定神閒的模樣。

“你別得意,我現在不殺你,是因爲你有價值。”

南弦說話間,單手大力地扣着史曜乾的肩膀,目光中溢出絲絲殺機,“你還是有一天要死在我手上,除非在這之前我先死。”

史曜乾毫不畏懼地迎視着他的目光,忽然生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這樣的眼神似乎在哪裡見過。

而且那段記憶距離今天應該有些遙遠了。

他這一生見過太多的人,也殺過太多的人,與太多的人做過交易,時至今日,早就記不清數量究竟有多少,但是,有個別僱主還是會留下較爲深刻的印象。

去年年初,有同行給他介紹大單子,說是一場不太好執行的任務,地點就在鸞鳳國,目標人物是良玉郡主。

攝政王府如銅牆鐵壁,一般殺手是闖不進去的。

而良玉郡主養在深閨,甚少出門,幾乎不單獨出門,這也就讓人更不好下手了。

他當時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別人不能完成的任務,對他來說也不算太難。

跟他接頭的是一名黑衣人,一頂大斗篷,帽檐壓得很低,從頭到腳都遮蓋了起來,整體看不出是胖是瘦,十分神秘。

許多人買兇殺人都喜歡遮遮掩掩,因此,關於這位僱主的身份,他也不是特別好奇。

直到對方付定金的那一刻,擡起了頭,他纔看清了對方那雙銳利的眼,目光中的殺氣毫不掩飾,可見這位僱主對目標人物,起了十分強烈的殺心。

他與僱主只有這一個眼神接觸,卻記下來了。

因爲這位僱主比較特殊。

那一眼,透着一股子來自地獄的嗜血氣息,他幾乎可以肯定,這位僱主是個有身份的人物,而且本事應該不小。

絕對也是一個練家子,否則不會有那樣的眼神。

剛纔與南弦對視的那一刻,他有一瞬間覺得似乎很久以前見過這麼個人,這下子回想起來,他幾乎可以肯定——

南弦,就是當初那位僱主。

再加上南弦剛纔說了一句“你的命早就該沒了”,那麼這個猜測就更加接近事實。

買兇殺天真,又讓自己拖延攝政王回國的腳步。

南弦這麼做的目的,難道是爲了實現他一直以來的報復——推翻鸞鳳國女權制度?

關於南弦想要稱王一事,還是從天真那裡聽說的,當時就覺得有些可笑,一個國度千百年來的制度,怎麼能靠着一個人強行推翻。

鸞鳳國女權制度的傳承,幾乎是深入人心的。

南弦支開攝政王,倒還解釋得通,因爲攝政王是女帝的左膀右臂,得力助手,沒了攝政王,女帝的勢力有所消減。

那麼他殺天真又是爲了哪般?天真的存在對他來說,具備什麼威脅嗎?

想到這,史曜乾便直接問了出來,“南弦,你我雙方都已經撕破臉了,你不如正經回答我幾個問題,解答我心中的疑惑。”

南弦的臉色依舊冰冷,卻還是接過了話,“什麼問題?”

“當初買兇殺我的人是你吧?就是我從鸞鳳國失蹤的那幾個月,流落到了北昱國,是不是拜你所賜?之後又出現了一個假良玉搗亂,這件事情應該跟你有關吧?”

“你猜到了?”南弦冷哼一聲,“不錯,當初想害你的人就是我,但我沒想到,我請的殺手這麼廢物,連你都殺不了,他明明都已經抓住了你,居然還讓你活下來了。”

作爲南弦口中的‘廢物殺手’,史曜乾感到有些好笑。

當初他抓走了良玉郡主之後,並沒有直接了結了她的性命,她那般傾城之色,不賣個好價錢豈不是可惜?他想再多撈一筆,這纔給她餵了毒,賣給了青樓老鴇,得了五萬兩銀子。

他算準了,她活不過當晚。

可她不但活下來了,還成爲了寧子初身邊的紅人,化名顏天真。堂堂郡主就算淪落成歌姬,也能過得風生水起,足以見她適應環境的能力挺強。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他會喜歡上他曾經的一個任務目標。

而且,投入感情之後,竟然很難抽身離開了。

哪怕是爲了她冒險,假扮成她變成了南弦的階下囚,他也並不感到後悔。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離開這裡。

要是真的躲不過這一劫,也無妨。

他一定會拉着南弦一起下地獄,不會給她留下任何安全隱患。

這樣大概就能永遠被她記住了吧。

天真啊天真,過去的那些年裡,我從不曾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捨己爲人。

“說說你要殺我的原因。”他望着南弦,面上波瀾不驚,“你這個人真的十分奇怪,另一個你喜歡着我,你卻非要跟他作對,我能理解爲你是自己在跟自己鬥嗎?你做害我的事,傷心的不也是你自己嗎?你總說你跟他是兩個人,其實你們還是一個人。”

只是精神有問題而已。

“我爲何要跟自己作對?你這個問題問的好啊。”南弦脣角挑起一絲冷冽的笑意,“你們可知我過得有多艱難?你們活在這個世上,看誰不順眼都能想辦法將那人弄死,你們都能做到的事,恰恰是我做不到的,因爲,最讓我看不順眼的就是另一個我,對我而言,人生最大的敵人就是自己。”

“那你可真是莫名其妙。”

“我莫名其妙?是你們無法理解我!我保持清醒的時間,每個月只有短短几日,每回甦醒過來,你知道我看見的是什麼?就是另一個我幹下的蠢事。很多時候,我擬定了計劃,我明明就沒有出錯,可我一旦沉睡,再次甦醒,就發現我的計劃被打亂!你說,你們可曾碰見如此惱火的事?”

說到後頭,他幾乎就有些咬牙切齒。

史曜乾自然是幸災樂禍。

心裡偷着樂,表面上卻不想惹惱對面的瘋子,因此還要故作平靜,“就算你惱火,跟我有什麼關係?我不記得自己何時得罪了你,使得你要來殺我。”

“你並沒有得罪我,並且,說句老實話,你這般美貌連我都有點心動,可你的存在妨礙到了我。”南弦給出解釋,“你給我起黑弦這個外號的時候,你就應該明白,正因爲我是黑的,所以我要作惡多端,但是白弦他不肯幫着我作惡,那麼我就要設法把他染黑,我必須要讓他跟我一條心,再也不能破壞我的計劃,首先我要扼殺他的弱點,讓他不那麼優柔寡斷。”

史曜乾恍然大悟,“所以,他喜歡誰,你就要除掉誰。”

“當然。我不能讓他的人生美滿,他會妨礙我做事,我想要報復尹氏皇族,他不會幫我。既然他不讓我稱心如意,那麼我也要他不順心。更何況,你也是尹家的人,與攝政王是親兄妹,這讓我更加不能容忍,要是你最終和白弦走在一起,他一定會保你,攝政王成了他的大舅子,他就跟你們一條心了,這對我來說——簡直太荒唐了。”

聽着南弦的話,史曜乾心中冷笑。

擔心天真嫁給白弦?

可真是想得美了,天真能看得上白弦就有鬼了。

不管是白弦還是黑弦,沒有一個是有魄力的,要麼就是優柔寡斷腦子不靈光,要麼就是卑鄙齷齪無惡不作。

完全相反的兩個性格,都是那麼不討人喜。

心中腹誹着,耳邊南弦的聲音還在繼續——

“我最初的想法是想要勾引女帝,謀取權力,這一招要是能成功,就離我的計劃更近了一步,我這才支開了攝政王,叫我僱的廢物殺手拖延他的腳步,因爲我知道自己很快又要沉睡,我希望殺手能夠幫我拖到我下一次甦醒爲止,但殺手沒有成功,更讓我意外的是,女帝心裡住着一個死人,她不會接受其他男子。”

又一次被南弦稱爲‘廢物殺手’,史曜乾覺得心裡有些不痛快。

這個南弦,他以爲他給出的任務有多簡單?

聽聽他那口氣,整得他自己多厲害似的。

難怪當初南弦作爲僱主的時候,要讓自己去拖延攝政王的行程,原來就是想趁着攝政王不在朝中,試圖興風作浪。

可惜女帝看不上他,否則,魅惑君王的確是一個不錯的好計策。

“你的想法很宏偉,可惜註定無法實現。”史曜乾毫不客氣地抨擊,“你這樣冷酷無情的人,就算你有通天手段,稱王稱霸,也是個昏庸的統治者,你的臣民也不會服氣,你以爲你能得意多久?”

“這就不是你該操心的事!你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的安危吧。”

“大不了就是一死了,我用不着擔心自己的安危,我也沒抱十分大的希望。”史曜乾一臉平靜。

“良玉,你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命不好。”空氣中響起一聲冷笑,“你看到了嗎?白弦就快要跟我一條心了,我逼着他跟我走一樣的路,現在他已經沒有退路,或許他心中對我有憎恨,但是他奈何不了我,他不想接受我的存在,我也不想接受他的存在,我們誰也滅不了誰,那麼,就只能一起作惡了。”

話音落下,南弦發出一陣猖狂的低笑聲。

長久以來,他一直在策反着他最棘手的敵人,那就是另一個他。

而他也終於成功了。

這算是對他最大的考驗麼?

世上有幾個人活得像他這般艱難!

人們總是以各種手段,各種方法來剷除自己的眼中釘。

這件事情落在他的頭上,對他來說實在是一個巨大的難題。

絞盡腦汁地想讓白弦磨滅掉對良玉的喜愛,甚至告訴他,阿繡就是因爲良玉才死,告訴他,所有的人都想要殺他,他若是想活下去,就要學會狠心。

跟另一個自己作對,厭惡另一個自己,用盡一切手段,將自己逼上一條作惡的道路。

他錯了麼?

沒錯!

錯的不是他,而是命運。

他曾經也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如今他變得強悍,他有着引以爲傲的絕世武功,終於可以揚眉吐氣,將一切看不順眼的人擊垮。

不管被他除掉的人多麼無辜。

只能怪他們自己命不好。

良玉、白杏、南繡她們無辜又怎樣。

她們都與他或多或少有關係。

良玉是另一個自己的意中人,白杏是他親手救回來培養成殺手的少女,南繡是他的親妹妹。

看起來似乎都挺無辜

可他在利用她們,傷害她們的時候,也並不感到良心難安。

這是否說明他已經不存在弱點?就連妹妹南繡,也只是他計劃中的犧牲品。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

這般想着,他的心情又變得很輕鬆。

他——不存在弱點,沒有人能夠影響他的判斷,牽動他的情緒。

真正意義上的斷情絕愛。

“你太偏激,並且執念太深。”史曜乾狀若嘆息般地道了一句,“沒救了。”

話音落下,再一次捧起了碗,氣定神閒地吃飯。

坐在一旁的鳳阮媚低着頭,許久不吭聲了。

她知道自己如今所處困境,單憑自己和皇嫂很難逃脫出去,便很識趣地不再跟南弦犟嘴。

南弦和皇嫂的對話,她其實有很多沒聽明白,尤其是南弦多次提到‘另一個我’,這讓她覺得疑惑。

這人是腦子有問題嗎?精神不正常。

多半是的。

既然如此,就更不應該招惹這樣的人。

鳳阮媚打定了主意,不想去惹南弦,桌子下的手也輕輕扯了扯史曜乾的衣袖。

史曜乾轉過頭看她。

鳳阮媚做着口型,無聲道——

別去惹他。

史曜乾聳了聳肩。

對南弦態度和善又能有什麼好後果?

對南弦態度惡劣,也不會面臨被殺。

既然如此,何必慫?

心裡有什麼不爽的直說出來便是了。

“南弦,能不能告訴我下一步你打算怎麼做?”他轉頭朝着南弦笑道,“反正我如今是你的階下囚,也沒法和雲渺他們通風報信,你不妨跟我說說你的計劃。”

“你想都別想。”

“”

一晃眼的時間,又是一日過去了。

這一天的上午,鳳雲渺在實施一個重要計劃的過程。

他與副相坐在一起,二人的面前是擺滿了瓶瓶罐罐的桌子,再往後,寬大的銅鏡緊貼在牆上。

副相好奇地看着鳳雲渺擺弄那些瓶瓶罐罐,只見他用一個木勺,從一個罐子裡挖出了些許膏體,塗抹在了他自個兒的臉上,用指腹揉開了,呈現出了一塊明顯改變了膚色的區域。

“殿下,你這是在做甚?”

“你最好坐着不要亂動,我在模仿你的面容。”鳳雲渺解釋着,“你也算是見多識廣了,可曾聽說過易容術?用藥物或者人皮面具將一個人進行改裝,只要技術足夠精湛,就可以僞裝成他人的模樣,出去晃悠也不會被識破。”

“這種技藝我是聽說過的,沒想到殿下竟然會”

“這門手藝的用處很大。”鳳雲渺道,“別忘了,南弦也是這樣騙你的。”

南弦易容喬裝之後化名閻羅,一聽他的假名都覺得晦氣。

“殿下真是讓我開眼界了,原來可以這樣喬裝成別人。”副相目睹着鳳雲渺換臉的過程,有些不可思議。

他的技藝似乎很嫺熟了,那些瓶瓶罐罐裡面的膏體,上臉之後竟然完全沒有粘膩感,十分自然地轉化成了——一層假的人皮。

片刻的時間過去之後,鳳雲渺的臉部輪廓已經有了挺大的改變。

他就是照着自己的樣子換臉的。

“還真的是一模一樣。若是與殿下一同走出去,外人只怕會以爲你我是孿生兄弟。殿下現在這副模樣,即使站在我爹孃面前,他們也認不出來。”

“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你與南弦做了交易,那麼就讓本宮來代替你和他相見,僞裝成你的模樣,帶着伶俐去見他。”

“太子殿下辦事,我是放心的,殿下還有其他的吩咐嗎?”

“在我的計劃中,沒有你能做的事。”鳳雲渺道,“你去了也幫不上我什麼忙,不如就呆在自己府中等消息罷。”

副相自知自己武藝不精,聽鳳雲渺這麼說,也就沒有異議。

他是文臣,不是武官,打架的事的確幫不上忙。那便只好向鳳雲渺說的那樣,坐着等消息了。

鳳雲渺又道:“你現在面朝銅鏡不要亂動,南弦那廝對易容方面也是挺有研究的,所以,我的僞裝一定要足夠精緻才行,太粗糙的僞裝騙不過他的眼睛。”

只要是對易容有經驗的人,近距離便能看出人臉是不是有異常。

鳳雲渺做事一向細心,更不願意在容貌方面被對方看出破綻。

而就在這時,他的餘光瞥見大堂之外走進了一道人影,轉頭一看,竟是——

史曜連?

“易容嗎?我幫你。”史曜連望着他,淡淡道,“你的技藝不會比我的精湛,畢竟我是專門研究這個的,別忘了當初假良玉是如何騙過你們的眼睛。”

頓了頓,又道,“有什麼計劃你大可告訴我,帶我一起參與,畢竟這事關乎着我弟弟的性命安危,我不能坐視不理。”

鳳雲渺聞言,將手中的罐子遞給他,“好,那你來幫我。”

史曜連走上前,接過了罐子,往罐子裡面瞥了一眼,“這易容膏,是從我的佳人閣裡買的吧?我的東西,就算是閉着眼睛都能用得比其他人熟練。”

鳳雲渺道:“這樣很好,交給你了。”

史曜連一邊將膏藥刷在鳳雲渺的臉上,一邊詢問,“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行動?”

“明天上午。我假扮副相,綁着伶俐去接應的地點,南弦一定會提防着我帶人,因此,我不能帶太多的人,否則目標太明顯,人數需要控制在十個之內,最好分散行動,離我不要太近,等我放出信號彈之後,其他人才能出來。”

“什麼樣的信號彈?”

“紅雲霹靂球,投擲在地上會發出炸響,殺傷力很小,只有幾尺的範圍,主要作用還是製造聲音,響聲很大,以前軍隊常用的一種報信方式,方圓二十丈之內聽得見。”

“所以,我們和你的距離必須在二十丈之內。”

“不錯。”

“好了,先不要說話,否則臉部一直在動,會影響這膏藥形成人皮的過程,接下來的一刻鐘之內,保持面部不動,膏體自然會形成貼合臉部的面具,具體計劃等易容結束之後你再告訴我。”

午間的風,極輕,輕到拂不動天上的雲卷。

“動作都麻利點,給你們半個時辰的時間通通搬運完畢,否則就要你們好看。”

寬闊的石洞之內,南弦這般吩咐着手下的人。

他所培植的死士,如今就只剩下七八個了。

最初的數量達到上百了,被白弦那個蠢貨就損耗了大半,想起這件事情就覺得來氣。

此地處於帝都城外,算是偏僻,距離上次跟副相談判的地點,也就才十幾丈的距離。

他讓死士們搬運進石洞裡的東西,正是火藥桶。

荒郊野外通常都不缺少山洞,他花費了一天的時間在這附近走動,終於給他找到了一處好地形,就是眼下的這個山洞。

山洞不大不小,最重要的是,後邊就挨着一座山坡,他讓手下的人搬運了幾十個火藥桶進去,目的當然是——炸山洞。

幾十桶火藥,威力不可小視,炸掉一個山洞綽綽有餘,最主要的是,山洞一旦炸開,可以牽連到後邊的山坡,到時候無數山石滾落下來,漫天飛舞

嘖嘖嘖。

那個場面想想都很壯觀了。

只要是靠近這邊的人,那就死無葬身之地。

他坐在樹底下休息,眼見着手下的人把火藥桶搬運完畢,這才道:“找一些樹枝幹草之類的,把這山洞口給填上,或者拿石頭堵上也可以,總之,要讓人從外邊看起來像是普通的亂石堆,絕對不能暴露裡邊的東西,另外,牽一條火藥的引線出來,穿過石堆的縫隙,就牽到我腳下踩着的這個地方。”

南弦說着,蹬了蹬腳,“引線牽到這裡來,拿些樹葉乾草之類的遮一遮,不要暴露在人的視線之中。”

吩咐完之後,手下的人便又開始行動了。

填山洞口,牽火藥引線。

南弦望着他們忙碌的身影,脣角牽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鳳雲渺,我給你們準備的這份大禮,你們可一定要笑納啊。

“皇嫂,我們還能不能離開這個鬼地方啊”

“我已經浪費了多少口舌安慰你?你若還是要這麼焦慮,我也沒辦法了。”

都說懷孕的人較爲多愁善感,他算是領會到了。

這鳳阮媚閒着沒事幹就只會胡思亂想。

“一直被關在這裡,我不曉得要做什麼,只好找皇嫂說說話來排解寂寞。”

“罷了罷了,你想聊什麼都行,就是別說喪氣話。”史曜乾拿她沒轍,只能無奈地翻了個白眼,“我來給你講個故事可好。”

鳳阮媚點頭,“好啊。”

“別的沒什麼好說,咱們就來說說這個南弦,這個人的頭腦十分易於常人,爲什麼呢?我們可以猜想,他的腦袋分爲左右兩股意識,左腦優柔寡斷,不算靈光,但沒有作惡的想法,右腦陰險卑劣,滅絕人性,只想害人。終於有一天,左腦在右腦的影響之下,漸漸也有了作惡的念頭,這說明,笨的人永遠是贏不過聰明人的”

史曜乾將自己所知的,關於南弦的一切,說成了一個細碎而又不太完整的故事。

只因他本身與南弦的接觸也不多,關於他的事,很多還是從天真那裡聽說的。

鳳阮媚大部分的時間在靜靜地聽故事,偶爾問出一兩個問題,總算不再焦慮了。

是夜。

皎潔的月輝透過紗窗,打在冰冷的地面上。

牀榻之上,顏天真躺在鳳雲渺的臂彎中,道:“明天的行動,一定要帶上我一起去。”

鳳雲渺環緊了她的腰身,“其實,我並不希望你去”

“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此去很險,你們都要去冒險,留我一個人在家中乾等着消息有什麼意思?我又不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我們以前也制定過大大小小的計劃,我拖過後腿嗎?這件事情本來就與我有關,我更不想置身事外。”

大家都有膽量去,她可不願獨自輕輕鬆鬆等着消息。

鳳雲渺知道她也是脾氣倔的,再加上她那不容商量的口氣,只好無奈應下。

“要參與可以,但是一定要聽從我的吩咐。”

“沒問題。”

“睡吧。”鳳雲渺在她的額頭上輕吻一下,懷抱着她進入了睡夢之中。

一夜就這麼過去。

第二日,參與計劃的衆人都起了個早。

鳳雲渺已經穿上了副相的衣物,貼上了史曜連親手製作的精良面具,僞裝成了副相。

他與副相的個子,本來就相差不大,一寸之內的誤差,南弦也不可能看出來。

畢竟他與副相才認識幾天。

假扮副相,可比假扮成天真容易多了。

史曜乾裝扮成天真,那纔是真正的精益求精,身軀各個地方的尺寸都把握良好。

因爲南弦和天真十分熟悉了,不得不認真對待。

“義父,繩子在此。”鳳伶俐走到了他的面前,遞上了繩子。

鳳雲渺接過了繩子,開始捆鳳伶俐。

從脖頸饒到胳膊再到腰身,看似捆得嚴嚴實實。

鳳伶俐的雙手被捆在背後,打結的地方就位於腰部以下,打了個活結,能讓他輕易觸摸到,很容易便掙脫開。

肖夢與肖潔等人,正在佩戴着此次計劃中的作戰用具——神水炸彈。

正是把奇臭無比的神仙水裝在小小琉璃瓶中,經過改良之後,添加了"mi yao",將琉璃瓶炸開之後,臭味與"mi yao"同時形成,混合在空氣中,稱爲‘神水炸彈’。

由於數量有限,每個人只能佩戴兩個,一左一右地掛在腰間,方便隨時取下來。

佩戴完畢之後,肖潔拿出了隨身攜帶的荷包,打開,裡邊是一大堆棉花團。

“這些棉花團是解藥,大家一定要記得,塞在鼻子裡,不要太用力呼吸,以免將棉花團噴出,塞着棉花團聞到的就是淡淡的柑橘芬芳,不會受神水炸彈的影響。”

說着,便自己摘下了兩小團,塞進了鼻子裡去。

其他人也紛紛效仿。

“香是挺香的,但是我好想打噴嚏啊。”龍受吸了吸鼻子。

顏天真也塞了兩糰子,道:“打噴嚏也不要緊,捂住鼻子再打,這味道聞着習慣就好了,總比聞臭味舒服多了。”

她的話音才落下,大堂外頭就有一道人影奔了進來,喊道:“殿下,鸞鳳國那邊傳來了書信兩份,請殿下過目。”

說着,遞給了鳳雲渺一卷紙條,還有一小卷布帛。

那布帛雖然是捲起的,卻也能看出白裡透紅,抖開一看,竟然是一份血書。

“竟然有血書?”顏天真走上前去看,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兩個血紅的大字。

逆子。

“這是南弦的父親寫給他的。”鳳雲渺道,“就是那位常年不在王府的鎮安王,盼望南弦能夠伏法認罪,才寫了這麼一份血書。”

爲了表示有極大的仇恨、冤屈或決心,纔會用自己的血寫成遺書、訴狀或志願。

用血來寫的信,能夠打動南弦嗎?

不可能。

“南弦就是一塊頑固的石頭,這份血書對勸誡他恐怕也不起作用。”顏天真說着,瞥了一眼鳳雲渺手中的另外一卷紙條,“看看那裡頭是什麼內容?應該是女帝陛下寫的。”

鳳雲渺攤開一看,果然是。

“女帝在信中說,她得知攝政王受重傷的事,已經快馬加鞭趕來了,人還未到,書信先到,還說,連南弦的父親鎮安王也一併帶上了。”

顏天真聞言,無奈道:“等他們過來也得好幾天之後了,等不了。”

“其實就算他們來了,也幫不上什麼忙,如今的南弦哪裡還懂得孝道?恐怕連自己的親爹都不認了。”鳳雲渺說着,擡頭朝送信的人吩咐道,“去備馬車。”

顏天真道:“準備要出發了嗎?”

“嗯。我與伶俐上馬車,其他人跟在我們之後,保持着二十丈左右的距離,不要遠了,也不可把距離拉得太近,兩三個人一組,分散一些,天真,你與肖夢肖潔一組。”

“好。”

寬敞的茶園庭院內,南弦嗅着空氣中淡淡的茶香,吃着飯菜。

忽然有一名屬下快步奔跑上前來,道:“主人,副相帶着你要的人,去了指定的地點。”

南弦挑了挑眉,“很好。”

說着,便起了身,走向茶園之外,“去把公主和良玉都捆起來,裝進馬車裡。”

屬下聞言,當即轉身去往關押着二人的地方,將二人都捆綁上了馬車。

南弦也坐進了馬車之內,道:“走。”

馬車行駛了起來。

“這是要帶我們去哪?”鳳阮媚面上隱隱浮現擔憂。

“八成是救我們的人來了,我們作爲人質,當然要被帶着去談判。”史曜乾淡淡道。

“那來的人是誰呢?是皇兄還是我相公?”這話是朝着南弦問的。

“公主的這個問題,我現在還不能回答你。”南弦的面上浮現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等見面了,應該就知道了。”

馬車行駛了片刻之後,停了下來。

“主人,到了。”

聽着手下的聲音,南弦掀開了馬車的布簾,就看見正對面,大概一丈之外的地方,也停靠着一輛馬車。

駕駛馬車的人,正是副相。

南弦下了馬車,衝着對面的人笑道:“副相大人辦事果然有效率啊。”

“少廢話,你要的人我已經帶來了。是不是應該把公主放了?”

聽着對方的話,南弦挑了挑眉頭,“你說你把人帶來了,總得先讓我看見人才行。”

‘副相’聽聞此話,很是乾脆地轉過了身,掀開了簾子,讓南弦看清了馬車裡的人。

馬車之內,鳳伶俐被捆綁着,雙目緊閉,看上去像是昏迷了。

“伶俐小將軍就在這裡,公主呢?”

“公主在這。”南弦也轉身掀開了簾子,讓對面的人看清馬車內的兩個女子。

“太子妃也在?你把她們兩個都放了。”

“嘖嘖嘖,你這想的是有多美啊?一個人就想換我這邊兩個人質?”南弦像是聽見了笑話一般,放下了簾子,雙手環胸,“我可以把公主放了,先把鳳伶俐給我吧。”

“你先放了公主再說。否則我怕你耍賴,你那邊人也多,我這邊沒帶人,我肯定是不會耍賴的。”

“沒帶人就不會耍賴,這是什麼邏輯?我人多我就得讓着你,這又是什麼道理?”南弦慢條斯理道,“副相大人,在做交易之前,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

“什麼問題?”

“你真的是副相本人嗎?”南弦說到此處,目光冷然,“副相的生辰是什麼時候?副相的爹孃年紀分別是多大?還有——公主懷孕至今,已經多長時間了?先別說。”

問完之後,他又轉身掀起了馬車簾子,將頭探進馬車內,朝着鳳阮媚道:“剛纔我問的幾個問題,都聽見了吧?老實回答!小點兒聲。”

鳳阮媚聽着他惡劣的口氣,也不敢大聲說話,只能小聲道:“夫君的生辰是十二月十八,爹孃的年紀分別是五十一與四十六,我懷孕至今差不多三個月半。”

南弦得到了回答,轉身看向對面的人,冷笑一聲,“現在,你把我剛纔問的問題都回答一遍。”

“十二月十八,五十一四十六,三個月半左右。”對方的回答,與鳳阮媚給出的回答一模一樣。

此時此刻,鳳雲渺心裡在冷笑。

南弦會考慮到的問題,他又怎麼會想不到。

南弦多疑,在接頭的時候,很有可能質疑副相身份的真假。

所以最好的確認方法,就是盤問戶口。

副相的生辰八字、老家住何方,父母的生辰,包括還沒有入土的爺奶的生辰,甚至七大姑八大姨的名字,他聽過一遍便能記住了。

在來之前,早就設想了許多種可能,要僞裝成一個人,就得背一背關於這個人的家庭主要資料。

揹人名和生辰,多簡單的事?

“我的回答你滿意嗎?你這人真是奇怪了,問我這些有的沒的,還懷疑我的身份?需不需要我把三姑六婆的名字和生辰八字都告訴你,你一個一個去核實,還有我老家住何方,家裡幾畝地,地裡幾頭牛,你都要盤問嗎?”

副相的話,讓南弦稍稍打消了心中的疑惑。

副相是文官,就算真有什麼陰謀詭計,在面對這麼多練家子的時候,恐怕也不好施展。

那麼,就可以放心地直接將他拿下。

想到這,南弦一聲令下。

“將他拿下!”

“卑鄙小人,你不能出爾反爾!”

南弦的行爲顯然惹惱了‘副相’,眼見着南弦的死士衝了上來,他從衣袖中掏出了隨身攜帶的匕首,鑽進馬車內,抵着鳳伶俐的後背。

“都別過來,不然我就把這小子殺了!”

說話的同時,他瞪視着南弦,“你這小人果然不守信用,你讓我抓鳳伶俐,這就代表他應該對你有用,我若是把他給殺了,那他就失去了利用價值,你確定要這麼逼我嗎?我可真會動手的。”

南弦望着他的言行舉止不似作假,挑了挑眉,“你有本事,就真的刺下去給我看看。”

“你以爲我不敢?這小子的死活我可不關心,我關心的只有公主,你最好守信用把公主給放了,我絕對不會耍賴。你也不想想,我好不容易纔騙這個鳳伶俐喝下摻了"mi yao"的茶,把他帶過來,他要是醒了一定會知道是我害他,你能控制他,對我來說也是好事,怕的就是他平安回去找我算賬。”

說到這兒,‘副相’的刀子已經戳進了鳳伶俐的衣服內,“逼急了我,我就殺了他。我不關心你有什麼計劃,你犯不着來跟我賭,公主對你來說應該也沒有多少作用了吧?你把公主放了就這麼難?”

這一席話,讓南弦挑眉一笑,“副相大人,我相信你了,剛纔只不過與你開個玩笑,別生氣,把刀子收回來。”

經過幾次試探,差不多能確定眼前的人就是副相了。

張口閉口三句話不離公主,一副迫切想要救回公主的神態。

副相說的不錯,沒必要跟他賭。

萬一真的把人逼急了,他殺了鳳伶俐,自己也撈不到什麼好處。

鳳伶俐可比公主有用多了,拿鳳伶俐換公主,不虧。

“你這個人實在可惡,做個交易這麼多彎彎繞繞,還不趕緊把公主放了?”

“好,我這就放了公主。”南弦斜睨了他一眼,轉頭朝着身後的馬車內伸出了手,“來,公主,我扶你下馬車。”

鳳阮媚望着他伸過來的手,有些沒回過神。

她得救了?

“愣着幹什麼。”南弦催促着,“跟我出來。”

鳳阮媚回過了神,正打算遞出手,卻沒有想到,從她的身後伸來了一隻手,直接扼住了她的喉嚨。

同時,她察覺到腰間一緊,也被人扣住了。

她大驚失色,“皇嫂,你幹什麼?”

南弦眼皮子一跳,臉色沉了下來,“尹良玉,你搞什麼?”

良玉跟公主,關係不是也挺好的嗎?這時候扣着人家的脖子,勒着人家的腰作甚?

“搞什麼?這話應該我問你們!”史曜乾學着顏天真發怒的口氣,冷聲道,“對面那馬車裡的是我們家伶俐,用他換公主,我不樂意!”

“那是你乾兒子,又不是你親兒子!”南弦呵斥一聲,“說白了也就只是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外人罷了,公主與你夫君好歹也是有血緣的,讓她平安不好嗎?”

“我管什麼血緣不血緣的,我跟伶俐認識的時間有多長?你算過嗎?我跟公主才認識幾個月啊?憑什麼我得眼睜睜地看着公主平安?讓伶俐來代替她受苦?我就是不同意。”

扮作顏天真,就得有顏天真該有的脾氣。

在顏天真的心裡,鳳伶俐的地位比二公主這個愚蠢堂妹高得多。

所以——他完全有理由這樣發火。

讓南弦自亂陣腳,糾結死他!

正對面,假扮成副相的鳳雲渺見此,心中覺得好笑。

這個史曜乾,可真是太會演了。

活脫脫一個顏天真的性格。

天真看重伶俐當然高於這個才認識不算久的堂妹,這麼一鬧,也是十分符合常理的。

不鬧才奇怪。

說不準回頭南弦仔細一想,顏天真的反應不太對勁,便又要疑神疑鬼。

倒不如就這麼鬧上一鬧,讓南弦不會有半分疑惑。

南弦這時候當然不懷疑,而是生氣。

鳳伶俐的價值比公主高,那一身百毒不侵的血液,多有價值。

這二公主,一個沒用的孕婦,活着的時候還能有點價值,跟副相換鳳伶俐,要是死了可就真沒價值了。

“太子妃,算我求求你,行不行?”鳳雲渺望着對面馬車裡的人,面上流露出哀求之色,“鳳伶俐是一條人命,公主是兩條人命啊,同爲女子,你能不能心疼心疼公主?”

“伶俐還只是一個孩子,還有很長一段人生,你爲了自家媳婦,傷害別人家的孩子,你就不怕良心難安?”史曜乾毫不退讓,“再說了,伶俐是個武將,年紀輕輕就有軍功在身,這是公主做不到的,公主沒有這樣的榮譽,伶俐長大以後還可以報效朝廷,我不會讓伶俐落在南弦手裡。”

“真是氣煞我也!”南弦低喝一聲,“你們的安危都是由我主宰的!你們兩邊怎麼就在我面前鬥上了?我告訴你尹良玉,你立刻放了公主。”

“我不放,你又能怎麼樣?殺了我嗎?我也是你的人質啊,我對你來說也有利用價值吧?”史曜乾氣定神閒道。

“太子妃,何必做得這麼絕!”對面響起‘副相’一聲大喊,“你我也是熟人,爲何就不願意體諒體諒我?太子妃可別忘了,上個月你們賑災,從我這兒拿了二百五十萬兩銀子!錢是我出的,名聲讓你們掙了,咱們都是親戚,我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損失,如今,你就這麼對待我?絲毫不記我當初的人情嗎?”

他這一段話說出來,旁人聽不懂,但是史曜乾一定聽得懂。

這段話聽起來,像是他在聲討對方,其實,另有內涵。

史曜乾也的確聽懂了。

鳳雲渺!

對面的副相是鳳雲渺!

二百五十萬兩,是當初在東陵國的時候,天真爲了表示對大哥的感謝和愧疚,給他的辛苦費。

後來才知道,二百五這個詞,是有講究的。

二百五,指的就是人傻頭傻腦。天真在給大哥辛苦費的同時,也笑話了他一把。

二百五這個詞,讓人印象有些深刻。

此刻,對面的‘副相’說出了這個詞,捏造了一件子虛烏有的事,聽起來沒有任何異常,卻隱藏了這個只有知"qing ren"才能聽懂的暗號啊。

鳳雲渺不愧是鳳雲渺,這個暗示有意思。

史曜乾心中高興着來了個好幫手,表面上還要裝作不在意,學着顏天真的冷漠姿態,冷哼一聲,“我與副相你,算是熟人,可我與伶俐是親人,我已經想得很開了,大不了就是一死,絕對不讓南弦的陰謀得逞。全都死了算了,我先了結了公主。”

南弦氣得臉色黑青。

對面馬車內的鳳雲渺心中覺得好笑,爲了讓南弦更加心煩,便又補充了一句,“太子妃,你要是敢傷害公主,我就殺了鳳伶俐。”

“那我們就一起死了算了!”史曜乾的聲音比他更大,“我們全都一起死可好?讓南弦手上不再有任何一個人質,這樣,我們也將不會再拖累任何人,他威脅不到雲渺了,我覺得這麼做也挺好的,我已經看淡生死了。”

史曜乾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南弦終於是忍無可忍,跳上了馬車。

“你這個瘋婆娘,擾亂我的計劃,我要你好看!”

此刻他也不管動起手來會不會傷到懷孕的公主,他只知道,他快被氣瘋了。

明明他纔是有資格決定一切的人。

結果副相和良玉較上勁了?

他想要留下的兩個人質,是良玉和鳳伶俐。

這兩個人質對他來說纔是有最高價值的。

公主,放了也無妨。

可良玉偏偏就要來搗亂,真的就不怕死嗎?

眼見着他跳上了馬車,史曜乾只能騰出一隻手來迎接他的攻擊。

“瘋女人,就憑你那點功力,還想跟我打,本來還看不上你這一點內力,今天就把你吸乾得了。”南弦一邊冷笑着,一邊要去抓史曜乾。

鳳阮媚嚇得臉色蒼白。

馬車外,南弦的死士們紛紛湊上前來,想要幫忙。

同時,另一輛馬車上,鳳雲渺趁着對面處於混亂,將鳳伶俐背後的活結一扯,便扯開了。

“伶俐,計劃有變,隨時要準備行動。”

史曜乾這麼一鬧,有好處也有壞處。

好處是打亂了南弦的思維,場面一失控,南弦就要暴躁,腦子裡考慮事情也就不會那麼周到了。

壞處是——

史曜乾和公主,可能會有性命之憂。

爲了讓南弦方寸大亂,史曜乾顯然顧不得公主的安危。

這倒也符合他的作風。

在史曜乾的思想裡,只要能達到目的,可以不惜任何代價,哪怕傷及無辜,他也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南弦的存在威脅到了顏天真。

至於鳳阮媚的安全能不能得到保障,他可沒有時間去考慮。

“南弦!你可一定要把公主救下來!”鳳雲渺故作焦急,朝着南弦喊叫道,“你們要怎麼打隨你們,不要傷了公主!公主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殺了鳳伶俐,氣死你。”

南弦本來就已經夠心煩了,聽他大呼小叫,心中的火苗燒的更旺。

“閉嘴!”

他呵斥一聲,當手已經扣住了史曜乾的肩膀。

與史曜乾過了幾招,他有些心驚。

良玉的功夫怎麼會有這麼好?這進步也太大了。

從前他真的看不上良玉的那點內力,他知道良玉的拳腳功夫厲害,內功修爲卻不夠,因爲她練習內功,也就只有最近一兩年。

但是此刻這麼一交手,他竟然可以感受到高手纔會有的功力。

良玉哪會在短時間之內精進這麼多?

他的思維,又開始亂了。

史曜乾彷彿還嫌不夠亂,雖然打不過南弦,但依然可以騰出一隻手,要去掐鳳阮媚的脖子。

他知道南弦一定會保護鳳阮媚,來換取活的鳳伶俐。

他假意攻擊鳳阮媚,南弦會阻止,並且讓鳳阮媚離開馬車,保證她的安危。

鳳阮媚一旦離開馬車,對面的鳳雲渺他們差不多也就可以行動了。

這一次,還真是靠他和鳳雲渺的配合默契,使得局面混亂,南弦暫時也不佔上風。

鳳阮媚作爲唯一一個毫不知情的人,除了驚嚇之外,已經沒有其他情緒。

“皇嫂,不要殺我”頭一偏,險險避開了史曜乾要攻擊她的那隻手,她都快哭出來了。

她挪到了馬車的角落,蜷縮成一團。

“把公主帶下馬車!”南弦緊扣着史曜乾的胳膊,爲了防止他再攻擊鳳阮媚,便朝着馬車外的死士吩咐道,“保護好公主,去把鳳伶俐換過來。”

鳳阮媚被南弦的屬下們帶出了馬車,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馬車之內,南弦已經在吸取史曜乾的功力了。

史曜乾動彈不得。

他知道自己估計要吃個大虧,但他也必須爲鳳雲渺爭取時間。

“伶俐,行動!”

趁着鳳阮媚離開了馬車,鳳雲渺連忙從衣袖口袋內掏出了一瓶‘神水炸彈’,投擲在地上!

頃刻間,空氣中便有臭味瀰漫開,混合着"mi yao",飄進區域內每一個人的鼻中。

不包括鼻子裡塞了棉花團的鳳雲渺和鳳伶俐。

“嘔——”

南弦的幾個手下幾乎都要被薰吐。

強忍着胃裡的噁心感,用手捂住了鼻子,想要屏住呼吸。

但是在這之前就已經吸了一點兒到肺腑中,反應過來不能聞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不過片刻的時間,腦子就暈暈乎乎。

鳳雲渺已經跳下了馬車,一個閃身到了扣押着鳳阮媚的兩人邊上,手中的匕首輕而易舉地取了兩個人的性命。

“伶俐,護送公主離開!”

鳳雲渺說話時,將隨身攜帶的信號彈往地面上狠狠一砸。

“嘭”

埋伏在遠處的衆人聽見了聲響,齊齊涌了過來。

鳳伶俐扶住了鳳阮媚倒下的身軀,往她的鼻子裡塞了兩團棉花,“公主,聞着這個就不難受了,我們趕緊離開這兒。”

說着,扶着鳳阮媚走開。

一擡頭就能看見遠處的數十道人影趕來接應。

南弦已經聽見了外邊的動靜,掀開了簾子正準備看,鳳雲渺已經跳上了他的馬車,對着他迎面就是一腳。

他練的武功雖然能吸人功力,但是也很忌諱中途被人打斷。

避開了鳳雲渺的一腳,正準備還手,卻在下一刻,臉色變得十分不好看。

清風捲着馬車的簾子,帶進來一陣臭味!

剛纔還沒有聞到,這會兒乍一聞到奇臭無比的空氣,實在無比噁心。

而就是這麼一分心,鳳雲渺已經一腳蹬在了他的胸膛上。

他險險躲避,化去了一部分力道,也還是覺得胸膛一疼。

他臉色一冷,伸手就要去抓鳳雲渺的腿。

鳳雲渺自然不願被他抓到,迅速後退一步,抓起了一旁的史曜乾,竄出馬車!

落地的那一瞬間,從袖子裡掏了個荷包扔給史曜乾,“拿這個塞鼻子。”

史曜乾一聞到空氣中的臭味,也差點吐了,眼見鳳雲渺面不改色,正覺得詫異,就看他丟了個荷包過來,打開一看,是一團棉絮。

鳳雲渺說,要拿這個塞鼻子。

他捏着兩團就往鼻子裡塞,頓時一陣淡淡的柑橘芬芳傳來,好受多了。

“死要錢!”正前方響起一道熟悉的喊聲。

擡頭一看,喊話之人正是史曜連。

他已經奔跑了過來,而他的身後還跟着一人,身段纖細,那麼熟悉的體型

再往上一看長相,果真是女扮男裝的顏天真。

二人跑上前來,異口同聲道:“你怎麼樣?”

“還好,被吸了點功力,死不了。”史曜乾笑了笑,目光落在顏天真的臉上,“來之前我還以爲,可能不能活着見到你了。”

“別說這二百五的話,快去讓肖潔檢查一下傷勢。”

顏天真說着,便轉過頭,尋找鳳雲渺的身影。

這麼一眼掃過去,只看見了正前方正在劇烈晃動的馬車。

馬車之內

是雲渺正在和南絃動手。

“義父在哪兒呢?”鳳伶俐把鳳阮媚送到了遠處一棵大樹下休息,找了個人照看,便舉着兩根長槍過來了。

顏天真望着前邊的馬車,道:“他們在裡邊。”

說話時,摘下了掛在腰間的‘神水炸彈’,朝着鳳伶俐道:“伶俐,你上前去挑開簾子,我要把這玩意兒炸在南弦的腳下,薰死他。”

“好!”鳳伶俐點頭,舉着長槍衝上前去。

一個眨眼的功夫就到了馬車前,手中的長槍對着馬車的簾子一挑——

“嗤啦”

整片簾子被撕下來,露出了裡頭打鬥的二人。

南弦的手腳依舊很快,雖然吸進去一點兒臭味,"mi yao"的藥效卻還沒有完全發揮,對於內功深厚的他來說,他咬緊牙關依然可以強撐下去。

他的屬下們沒有他這樣的本事,才感覺到頭暈眼花,就已經被鳳雲渺帶來的人打了個措手不及,沒多長的時間就被殺了個乾淨。

顏天真瞅準了機會,將手中的琉璃瓶瞄準了南弦的腳下,再一次投擲出去!

南弦無非就是屏住呼吸在強撐,看他能夠堅持多久。

不過這廝的身體素質倒是真的挺好,一般人比不了。

“啪”

琉璃瓶子在馬車板上碎開,離南弦的腳果真只有幾寸距離。

南弦不敢在馬車內繼續呆下去,一掌朝上拍打,直接掀翻了馬車頂,飛躍而出。

他要儘快遠離這一片區域!

他的手下,已經全軍覆沒

這一次上鳳雲渺的當,真的讓他幾乎咬碎了一口牙。

原來一直被他扣押着的良玉,不是真的良玉。

真的良玉哪能一兩年就練成那麼好的功夫?

可真的太像了。

連脾氣和性格都一樣,僞裝成她的人,是得要多瞭解她,才能裝成這般模樣?

內心氣急敗壞,腳下生風一般地逃跑。

他要跑到他埋炸藥的那個地方!

如果上天註定今天他逃不過這一劫,他就要拉着所有的人陪葬。

這麼一來,死也不虧。

他跑,鳳雲渺和鳳伶俐極力追趕。

其餘的人也都全追了上去。

終於快到了他埋火藥的地方,他停了下來,轉頭朝着衆人喊道——

“站住!”

說話間,他雙手扒開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了綁在腰間的一捆火藥包,從衣領內側口袋拿出了一對打火石。

“後退!”鳳雲渺低喝一聲,朝身後的人打了一個手勢。

南弦眉眼間顯露出得意之色。

身上綁的炸藥包,只是一個幌子罷了。

來之前他就做了最壞的打算以防萬一,沒想到真的有派上用場的時候。

他要是點燃自己身上的火藥包,就以現在他跟鳳雲渺他們之間的距離,未必炸得到他們。

所以,他的確只是嚇唬他們,讓他們不敢靠近。

他真正要點的,是他腳邊的火藥引線。

山洞內的火藥,那可是幾十桶啊。

一旦點燃,鳳雲渺他們哪能來得及跑?

來不及的。

幾十桶火藥的威力,幾乎可以想象是怎樣的恐怖。

他們全都要粉身碎骨。

“你想死,我們不攔着,相反十分樂意看。”對面響起鳳雲渺的聲音,“南弦,在你死之前,還是看一樣東西吧,看完之後再去死。”

南弦擡起頭,冷漠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這是你父親用血給你寫的信。”鳳雲渺從衣袖口袋內掏出了一卷布帛,揚手扔給南弦,“自己好好看看吧。”

南弦伸手接過了布帛,望着布帛上面的血跡,有些怔然。

他爹?

要是鳳雲渺不提起來,都快忘記自己有個爹了。

竟然用血給他寫信。

他低頭看着血書,開頭兩個字讓他臉色一沉。

逆子?

呵。

逆子,見字如面。女帝陛下待我南家恩德,何曾有過虧欠?爲父不在家中監管你,你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實爲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不配爲南家子孫,爲父命你快快認罪伏法,與爲父一同向陛下請罪,如若不然,爲父引劍自刎向陛下賠罪,你這等不肖子孫,死後不得進南家墓地。

南弦看過之後,冷哼了一聲。

“老傢伙,這麼多年以來也沒見到幾回面,這會兒還給我捎血書過來,說我不孝,這父子不認也罷,死後不得進南家墓地又怎樣?以爲我多稀罕似的,人活着的時候就該風光無限,死了之後埋哪都一樣,祖墳不讓我進,還指望我傷心嗎。用引劍自刎來要挾我,可笑。”

顏天真譏諷道:“你對外人冷酷無情也就罷了,對待親生父親都如此說話,我問你,要是沒有你爹,你能降臨在這個世上麼?如今你連他的死活都不管,畜生不如。”

“是他自己想死,又不是我逼着他去,他不認我,我爲何又要犯賤地去討好他?想都別想。我南弦一直就是孤家寡人,無父無母無兄弟姐妹,了無牽掛。”

斷情絕愛,本就該如此冷血。

去他孃的什麼親情友情愛情,擁有這些,只會讓他有弱點,成爲他的羈絆。

他老爹的這一封血書,也並不會喚起他的‘良知’。

他老爹加官進爵之後,爲表忠心,就長年守在邊疆,留下一雙兒女在府邸裡,一年最多回來一月半月。

對待君主,他是盡忠了,可對待自己的兒女,他並沒有盡到一個父親該盡的職責。

這個不稱職的父親,不認也罷。

還在信裡面尋死覓活,簡直幼稚可笑。

伏法認罪?不可能。

他寧可和所有的人同歸於盡,也不要認罪。

他犯的罪可不是一般的小罪,就算誠懇認錯,也得不到一條活路。

反正橫豎都是死,爲何不多拉一些陪葬的人?

而就在他這麼想着的時候,人羣中的史曜乾湊到了鳳雲渺的身側,低聲道:“拿一個你們剛纔用的臭東西,砸到他的臉上去,你看他的腳邊。”

經史曜乾這麼一說,鳳雲渺的目光落在了南弦的腳邊。

一根黑灰色的

引線?!

此刻空氣中有微風,吹動了地面上的落葉雜草,那條輕飄飄的引線,也在地面之上微微拂動。

眼尖的史曜乾第一個就看到了,卻沒有大聲嚷嚷出來。

不想驚動南弦。

要不是鳳雲渺扔出的那一份血書稍微拖延了點時間,南弦這個瘋子恐怕就已經點引線了。

那條火藥的引線牽到不遠處的亂石堆裡,只有短短几尺的距離。

但是從他們這邊跑過去,點燃之後也來不及掐斷。

火藥燃燒的速度,快過他們奔跑所需的時間。

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被點燃!

史曜乾急中生智,朝着南弦道:“你父親對你還是存了些不忍心的,畢竟是親父子,你把血書反過來再看看,血書背後寫了什麼。”

南弦聞言,下意識把手中的血書翻了個面。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鳳雲渺拿了一顆‘神水炸彈’,朝着南弦的頭頂砸了過去!

南弦聽見迎面傳來的破空聲,沒有多想,朝着邊上一閃,迅速避開。

這麼一避開,也就與火藥的引線拉開了些距離。

他孃的,又是這個臭東西!

他已經起了警惕,連忙屏住了呼吸。

而他才站穩,餘光就瞥見一道人影衝了過來,擡頭一看,正是良玉。

不對,應該說是假的良玉。

對方衝上前來,那速度快如疾風一般,一下子就到了他的面前,朝着他揮出拳頭!

就在其他人都不瞭解史曜乾的行爲時,鳳雲渺的身影也閃了出去。

他要去拔掉那根火藥引線!

“他要點火藥,不能讓他得逞!”史曜乾大喊一聲,赤手空拳和南弦搏鬥在了一起。

衆人望着鳳雲渺衝去的方向,這才明白過來。

一開始還奇怪,南弦自己身上綁着炸藥,遠離他就是了,何必衝上前去。

原來南弦真正的打算,是要引爆更多的炸藥。

鳳伶俐等人手持長槍,紛紛前去圍攻南弦。

南弦有些手忙腳亂,已經抽不出時間來點炸藥了。

他也沒時間吸取史曜乾身上的功力,因爲有太多人來干擾。

史曜乾一直在搶他手中的打火石。

鳳雲渺已經走到了火藥引線旁邊,將整條引線撿起,奔到了石堆邊緣,掐斷。

同一時,南弦也瞅準了機會,對着史曜乾的肩膀狠狠打出一掌。

史曜乾的身軀飛了出去,被衝上前來的史曜連接住。

躺在史曜連的懷中,吐出一口血。

南弦被衆人手持長槍圍攻,手中依舊緊緊地握着打火石。

就算沒有機會點火,他也絕對不鬆開。

彷彿只要握着,就能有一絲機會。

他被逼得步步後退,身後也想起了衣衫飛揚之聲。

轉頭的那一剎那,就迎上了鳳雲渺打來的一章。

他退。

“哧”

一柄長槍,正中他的後背。

他愣住。

一股劇烈的疼痛從後背蔓延開。

鼻翼中充斥着一陣臭味,他屏住呼吸的極限已經到了。

趁着還有最後一絲清醒,他緩緩轉過了頭。

刺中他的那一把長槍,被顏天真握在手裡。

“你終於可以去陪阿繡了。”顏天真望着他,開口語氣冰冷,“到了地下,千萬記得要跟阿繡認錯,你毀了她的一輩子,只怕你求不來她的原諒了。”

話音落下,手中的長槍刺得更深了一分。

這一刻,空氣似乎靜止了。

顏天真抽出長槍,帶起一道血液。

南弦的身軀轟然倒塌。

他仰躺在地上,雙目圓睜。

忽然,他開口——

“良玉”

顏天真走到他的身旁,“還有什麼遺言要說嗎?”

她低頭看南弦,這一刻,在他眼中看到的竟然是解脫。

她有點發怔。

白弦?

從來不會在月底出現的白弦。

臨死之前,竟然提前甦醒?或許是屬於他的意識終於搶到了身體的支配權。

“良玉我是死在你手裡的嗎?”南弦望着她,忽然扯出了一抹笑容。

顏天真應了一聲,“嗯。”

“真好。”南弦氣若游絲,“良玉,我去陪阿繡了你幫幫我跟我爹說一聲對不起他。”

“好。”顏天真應了下來,“我會告訴鎮安王,他的兒子在臨死前幡然悔悟,讓他老人家不要太難過,我不會告訴他你做過多少混賬事。”

得到顏天真這樣的回答,南弦似乎終於可以瞑目,緩緩閉上了眼。

輕風捲着落葉,吹拂過每一個人的烏髮。

終於,一切塵埃落定。

三天之後,女帝尹殤骨抵達帝都,顏天真親自去城門外迎接,迎進了鳳伶俐的府邸內看望尹默玄。

尹默玄依舊十分虛弱,尹殤骨的到來讓他臉上有了笑容。

鎮安王此行,本來是想要親自了結逆子,見到顏天真的時候,得到的卻只有一罐骨灰。

南繡的骨灰,是她收拾的。

南弦的骨灰,也是她收拾的。

終究沒有給南家留下一個後人。

鎮安王捧着骨灰,老淚縱橫,一瞬間彷彿又老了十幾歲。

一雙兒女,一個不剩。

“陛下,臣教子無方,竟然連他有反叛之心都不知,害得攝政王重病在牀,請陛下摘了臣的爵位,賜臣毒酒一杯。”

尹殤骨正在給尹默玄喂藥,一聽鎮安王跪在牀前這麼說,伸手揉了揉眉心,“你這又是何苦呢?朕知道這一切不怪你,你這一年回家才幾次?你伴侶早逝,如今人到中年,一雙兒女都沒了,白髮人送黑髮人,孤孤單單,朕也感到十分無奈,你從來都沒有反叛之心,又何罪之有呢?”

“臣”

“行了別說了,朕不會治你的罪的,再說了,南弦在死之前已經認錯,他的遺言只有一句,就是轉告你一聲對不起,朕原諒他了,你也就不必太往心裡去,朕對你沒有任何處罰,你立下過軍功,足以抵南弦犯下的過錯,往後,你就在鎮安王府裡好好過日子罷。”

她的話音才落下,房門外便出現了一道身影,敲了敲門框。

她擡頭望向房門口的人,是白杏。

“有什麼事進來說。”她道。

白杏走進屋內,朝着尹殤骨一拜,“陛下,民女年少時經歷屠村,多虧有南弦郡王出手相助,這才免受土匪侮辱,如今南弦郡王不在,鎮安王沒有兒女,我沒有父母,民女想從今往後好好孝敬鎮安王,當成自己的父親照顧,以報答南弦郡王的恩情,只是不知道鎮安王願不願意。”

“這樣很好啊。”尹殤骨道,“朕認爲這是個不錯的想法,你如此記恩,一定會好好孝敬鎮安王,這樣吧,若是鎮安王同意,你就改姓南,朕封你南杏郡主,你要延續南家的香火,未來的子女也姓南,如何?”

白杏怔了怔,“我只是想要孝敬鎮安王,不要任何封賞。”

“你救過攝政王不止一次,這也是功勞啊,難道不該接受封賞?”尹殤骨說着,轉頭望向鎮安王,“你覺得朕的想法怎樣?”

“臣沒有異議,多謝陛下不罪之恩!”

鎮安王雖然依舊悲傷,心中卻也得了一絲欣慰。

難得混賬兒子還對人家姑娘有過恩德,讓他收了個乾女兒,將來有人給他送終。

白杏與鎮安王離開之後,尹殤骨這才轉頭看着尹默玄,握上了他的手,“知道你出事的那一刻,嚇死我了。”

尹默玄望着她,脣角掛着一抹淡笑。

“你還笑?”尹殤骨輕斥,“好好養傷,把傷養好了之後”

“之後怎樣?”尹默玄連忙追問,“你是丟下政務,千里迢迢過來看我的嗎?”

“不然你以爲呢?”尹殤骨握緊了他的手,“表哥,回去後我們商量商量婚事罷。”

就算尹默玄得知尹殤骨在乎着他,乍一聽這話,還是愣住了。

她竟然已經做好了決定?

“你不再考慮考慮嗎?”他依舊有些不確信。

“不想考慮了。”尹殤骨搖了搖頭,“我們之間錯過太多時間了,直到你出事的那一刻,我真的想要立刻見到你,來的路上心裡就七上八下,看到你平安這才放心,我是在意你的,只是太遲鈍了,耽誤你這麼久。”

話音落下,她往前挪了一些,將頭靠在了尹默玄的肩膀上,“以後,我們一起看大好河山,一起看日出日落,好不好?”

“好。”尹默玄伸手抱緊了她。

等這一天,等了太久了。

上天終究待他不薄。

另一間客房內,史曜乾同樣躺在榻上。

不同的是,他沒有尹默玄那樣好的待遇。

給尹默玄喂藥的是尹默玄的心上人,給他喂藥的卻是大哥。

“我自己喝吧,不用你餵了。”他接過了藥碗,仰頭就一飲而盡。

南弦那一掌,把他打到內傷。

不僅如此,他還虧損了不少功力,估摸着得要花個幾年時間才能補回來了。

不過損耗這些都是值得的。

顏天真每天都來看他,他告訴顏天真,南弦就是當年的那個僱主,南弦死後,她再也不用有後顧之憂。

她說,又欠了他一個人情,問他有沒有什麼想要的。

他沒有回答。

他想要的,她又給不了。

既然如此,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哥。”他忽然開口,衝着牀沿邊的史曜連道了一句,“我應該能夠下地走路了,這兩天的夜裡,找個機會溜走吧。”

“不跟她當面告別嗎?”

“不了,當面告別我怕捨不得走,還是留一封書信告別罷。”

“好。”

第二日一早,顏天真送藥來史曜乾的房間,沒有見到半個人影。

掃了一眼臥房,只有桌上用茶杯壓着一封白紙黑字。

她走上前去,低頭一看。

天真——

不忍當面告別,只好不辭而別,願你餘生歡樂,大哥若是研究新的胭脂水粉,依舊會給你每年送來,等你何時添了一兒半女,再給你準備大禮。閒來無事可以思念思念我,我不介意。

落款:最是善解人意的白蓮乾。

顏天真望着手裡的藥,嘆了一口氣。

這個人情還是沒能還上。

白蓮乾,願你也能早日找到伴侶。

時光飛逝,轉眼便是四五年。

“鳳歡顏,鳳朝言,你們給我滾過來!”

一聲咆哮,響徹東宮主殿上空。

路過的宮人們紛紛瑟縮着脖子跑開。

太子妃娘娘又在生兩位小主子的氣了。

東宮大殿之內,兩個粉雕玉琢的娃娃跪在地上,同樣精緻小巧的五官,七八分相似的容貌。

一男娃,一女娃。

當初跟鳳雲渺議論孩子的名字,說是女孩就叫歡顏,男孩就叫朝顏,結果沒想到生下一對龍鳳胎,女孩的名字不變,男孩的名字就得改改了,相同的尾字,總覺得怪彆扭。

男孩便叫朝言,取了諧音。

當初生下這對龍鳳胎,東宮上下歡呼,皇帝還特地舉辦了酒宴。

鳳家男丁稀少,生下男兒也是一樁功勞。

更喜慶的事情還在後邊。

就在她生下了龍鳳胎之後一年,皇后竟然也喜得一子,四十多的年歲得了個小皇子,幾乎是做夢都能笑醒了。

大公主得了個一母同胞的弟弟,也十分高興,公孫巧那小丫頭卻不太高興,要管一個比自己小上七八歲的孩子叫皇舅舅,覺得心裡很是不甘心。

小皇子的名字叫鳳旭,是早上出生的。旭日東昇,朝氣蓬勃,是個好寓意。

她知道皇后心裡打的小算盤。

得了個小皇子,這將來應該就準備要奪太子之位了。

不過,近一年發生的事,卻讓皇后十分惆悵。

小皇子鳳旭,與皇后不是最親近的,最崇敬佩服的也並不是皇帝,而是他的太子皇兄。

鳳雲渺對這個年紀小小的堂弟倒也挺不錯,閒暇的時候會教他讀書習字,還耍過幾回劍舞讓幾個小傢伙一起看,久而久之,鳳旭對這個皇兄更加崇拜,比尊敬他爹還要尊敬。

皇后自然不樂意看到這樣的情形,怕自己的兒子被太子牽制,私底下會提醒兒子,不要與太子皇兄走得太近。

小皇子就當耳旁風,左耳進右耳出,照樣不亦樂乎地去親近鳳雲渺,活脫脫一個鐵粉。

於是,鳳歡顏與鳳朝言就有些不太高興了,覺得自個兒的爹爹把關心分給了其他小孩,有事沒事會尋思着,捉弄一下小皇子。

這不,今天就用玲瓏把小皇子給嚇哭了。

小皇子雖然親近鳳雲渺,卻還是挺怕大老虎的。

鳳歡顏與鳳朝言卻不怕,常常枕在白虎身上睡覺都是有的,這膽大包天的性格,也不知是遺傳誰的。

“我跟你們說過多少遍了,鳳旭是你們的皇叔,雖然年紀比你們小了點,但他確實是你們的長輩,你們怎麼能老捉弄他?幸好我今天把他勸住了,他答應我不去告訴陛下和皇后,否則,皇后就要上門來興師問罪了。以後用老虎嚇小孩這種事,可別再犯,否則我就罰你們倆抄書抄一百遍!”

“母妃,我哪知道他膽子那麼小?”鳳歡顏撇了撇嘴,“玲瓏那麼溫順,不就是用爪子摸了一下他的臉嗎?有什麼好哭的。”

“就是,他是男娃,又不是女娃,膽子怎麼能這麼小?”鳳朝言顯然與鳳歡顏一條心,“作爲男人,就應該有魄力,區區一隻老虎都能嚇破了膽,算什麼男人。”

“你這破孩子,毛都沒長齊,就學大人說話?”顏天真沉下了臉,“總之下不爲例,不管你們有什麼大道理,我都不聽!”

“我就是想培養培養他的膽量。”鳳歡顏道,“他長大之後一定會感激我的。”

“那也用不着你現在就培養!過幾年長成少年了,再培養也不遲。”

“母妃,你這樣的教育方式,太仁慈的,教育要從娃娃抓起啊,無論是哪方面的技能,都要從小學起來。”鳳朝言掰扯起來,“鳳旭這般沒魄力,我出去都不好意思說他是我皇叔啊。”

“你們還跟我頂嘴是吧?是不是又想抄書了?”

“不敢不敢。”面對母親的責罵,兩個娃娃還是要服軟的。

“聽我的,下午就去給鳳旭道歉,教育他的事情,自然有大人去做,不需要你們瞎操心。”

將兩個娃娃教育了一番之後,顏天真這才走回了自己的寢殿。

原本想要好好午睡一下,纔要睡着,就察覺到有一副軀體貼了上來,隨即身上一沉。

她微微睜開眼,“雲渺。”

“聽說你今日又發火了。”

“還不是因爲那兩個小傢伙。”

“別惱了,他們其實並沒有惡意,只是喜歡惡作劇,我回頭一定會好好收拾他們,鳳旭那邊我也會安撫好。”鳳雲渺說着,一個吻落在了顏天真的脣上,擡手拉下了牀幔。

“雲渺,現在是白天啊。”..

“興致來了,管他白天黑夜的。”他輕笑了一聲,拉開她的衣帶。

激情褪去之後,他握着她的手,拿到脣邊輕輕一吻,這才穿上衣服下了榻。

今日下午,要教鳳旭書法。

在教習鳳旭這一點上,他並不吝嗇。

他確實在把鳳旭當成儲君培養。

一路走到了御花園,鳳旭已經擺好了桌子,準備筆墨紙硯。

他的身後,皇后端坐着,面上一片慈愛的笑容。

直到鳳雲渺走近,皇后脣角的笑意斂起。

互相客套了幾句之後,鳳雲渺便開始教導鳳旭寫字。

“皇兄,你真的什麼都會啊,樣樣精通,好厲害。”鳳旭一邊寫着,一邊讚歎鳳雲渺。

“是啊,皇兄什麼都會,皇兄知道你想學,會一樣一樣地都交給你,琴棋書畫,還有武功。”

“皇兄真好,除了父皇母后,就屬皇兄最好。”鳳旭笑得十分開心。

身後,皇后在心裡冷哼一聲。

鳳雲渺這麼大方,無非是爲了落個好名聲罷了。

但鳳雲渺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傻眼了。

“鳳旭,等到將來有一天,你學會了皇兄所有的東西之後,皇兄會給你一個很大的獎勵。”

“什麼獎勵呀?”

“太子之位啊。”

“啊?”

皇后嚇了一跳。

這邊上這麼多人,鳳雲渺這麼說

倒像是說給所有人聽的。

鳳旭此刻還意識不到,太子之位有多麼了不得,只是嘀咕道:“皇兄這麼厲害,我就算學會了皇兄所有的本事,我也比不上皇兄,有幾個徒弟比師父厲害的呢?”

“不需要比得上皇兄,能學到七八成就行了。”鳳雲渺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你是我親手培養出來的,必須出色才行。”

“太子,你你”皇后顯然被震驚得不小,連說話都結巴了。

“皇后娘娘,我知道你心裡的想法。”鳳雲渺轉頭望着她,“我知道你這些年來一直不太甘心,不過,你爲人雖然刻薄,卻從來沒有跟我耍過手段,這一點,我還是挺欣慰的。”

皇后:“”

她不甘心是真的,但鳳家的江山需要有人來繼承,她再怎麼不喜歡鳳雲渺,也不會對他怎樣。

她是刻薄,但她還是有着道德底線的。

“這江山,是鳳家的江山,只要是有能力的鳳家男兒,就有資格繼承這一片江山,不一定就得是我鳳雲渺。我還是喜歡走我父親當年走過的路,父親當年把皇位讓給伯父,而我,將來也會把太子之位讓給皇弟,畢竟,他是帝后長子啊,比我更加名正言順,我去向陛下討一個逍遙王的職位來。”

望着鳳雲渺脣角那抹雲淡風輕的笑意,皇后垂下了頭,“本宮慚愧,太子如此不看重權利,本宮”

“道歉的話就不必說了,我們鳳家人,就是應當上下都和睦,不像其他大國那樣明爭暗鬥,我們雖是皇室成員,也要維繫着親情,誰說帝王家無情?我們鳳家偏偏就有情。”

皇后望着他,多年來的成見煙消雲散。

也爲自己這些年來的小心眼,感到愧疚。

天色將黑時,鳳旭與皇后回鳳儀宮去了,鳳雲渺也回到了東宮。

一條腿才跨過了門檻,迎面就衝來了一道纖細的身影,給了他一個熊抱。

“雲渺,伶俐要當爹了!”

鳳雲渺微一挑眉。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伶俐都二十二了。

伶俐和小瑩,是在去年年初完婚的。

話說回來,這幾年,不少親戚朋友那都添了娃娃。

鸞鳳國,尹殤骨和尹默玄在三年之前添了個女娃,這個女娃一降生,便是鸞鳳國的繼承人。

北昱國,寧晏之與鳳蘿莉生了男娃,寧子初都還沒子嗣。

據說,寧子初十分清心寡慾,幾乎把精力都投在朝政上了,很少去後宮。

東陵國,半宸與趙丹兒,也有兩個娃娃,一男一女,男娃三歲,女娃才一歲。

如今,連伶俐都快當爹了。

“雲渺,有件事情,我其實有點不開心。”顏天真的嘀咕聲在耳畔響起,“我才二十幾歲的姑娘啊,我要當祖母?我的天,將來伶俐的孩子出世了,管我叫祖母,這一聲祖母出來,得有多老啊”

鳳雲渺有些哭笑不得。

“我們不要伶俐當乾兒子了,好不好?”顏天真道,“他跟你不就相差七歲麼?當你弟弟多好,非要當什麼義子,咱們都是年輕人,被叫成祖父祖母,我覺得彆扭!改天我要跟伶俐商量商量,把稱呼給改了!”

“其實,不用叫祖父祖母,可以叫師父師母。”鳳雲渺伸手輕勾了一下顏天真的鼻子,“你看,我如今已經在教三個孩子,也不差多教一個。”

“叫師父師母這還差不多。”顏天真頗爲贊同,“對了,咱們家那小子和丫頭呢?你教育過了沒?”

“晚些再教育他們,他們出宮上街去了。”

“又去野”

“無妨,有人跟着,我會被人欺負的。”

“我是怕他們欺負別人!”

“”

繁華熱鬧的帝都街道上,鳳朝言牽着鳳歡顏,兩人雖然個頭小,跑得卻還挺快。

“妹妹,咱們得跑快點,把龍攻龍受甩開,不能讓他們看見師父。”

兩人跑進了一條窄巷裡,這才停下來喘氣。

“你們兩個小鬼,還挺準時啊。”

一聲輕笑響起,下一刻,一道雪白的身影落在二人面前。

“師父,咱們今天學什麼?”

“今天啊,不學武功,帶你們逛逛街,過幾天就是你們孃親的生辰了,你們這兩個小鬼可別忘了。”

“呀,你不說我真的差點忘了。”

“真是兩個沒良心的。”白衣人一手牽一個,邁出了腳步,“走,我們去逛逛。”

“師父,你的衣服好風騷啊,繡了這麼大一朵白蓮花。”

“因爲我的外號就是白蓮啊,呵。”

[正文完]

------題外話------

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結局直接就上傳了,不像以往一樣請假十天半個月琢磨,主要還是不想讓大家等太久。

還有幾章番外不定時更新,可能隔兩三天更新一章,老讀者知道我不太喜歡寫長番外,番外不會長的。

正文到此結束,該配對的也都配對了,主線劇情寫完了,配角的故事感覺也沒有什麼好寫的,所以關於配角都會用比較少的筆墨交代,大家看的開心就好

送幣活動——

領取門檻:秀才等級要達到。

本章完結留言前十的妞,第一名333幣,第二名222幣,第一名幣,後七名99幣[重複樓層跳過]

我終於可以放鬆一段時間了哈哈哈哈哈哈。

新文的事下個月再說吧~

鬼靈精怪龍鳳胎

“哥,你編的這個蚱蜢也太難看了。”

“你編的蝴蝶也不怎麼樣,還好意思說我呢。”

裝潢雅緻的書房之內,兩個小娃娃湊在一起,雙手捏着椰子葉,頗爲細心地編織着腦子裡所想的事物。

“我記得師父就是這麼編的,他編出來的好看極了,怎麼到了我的手上,就變得歪七扭八的。”鳳歡顏嘀咕一聲,“乾脆直接叫師父幫我編一隻算了。”

“如果你這麼想,禮物就不具備意義了。”鳳朝言搖了搖頭,“自己動手是心意,就算再怎麼不好看,也是費了時間和精力的,借了其他人的手,傳達的就不是自己的心意了。如果你編這個只是爲了追求外表的美觀,你還不如直接去街上買,那些手藝人可以給你編出龍鳳呢。”

鳳朝言的話,讓鳳歡顏撇了撇嘴,“母妃說得不錯,你的大道理總是一套一套的,偏偏還讓人無法反駁,跟父王特別像,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鳳朝言笑了笑,不語。

今日被師父帶着去逛街,師父提醒他們,母妃的生辰就快要到了,必須提前準備禮物。

還以爲師父會帶他們去買些奇珍異寶,但後來想想,皇宮裡什麼寶貝沒有?何必去外頭的店鋪買。

而師父的想法果然也不庸俗,帶他們去買了些椰子葉,看街頭巷尾的老手藝人用椰子葉編出各式各樣的東西,有蜻蜓蝴蝶,虎狼龍鳳。

師父說,母妃曾經誇獎過這些草編織品,將製作這些東西的手藝人稱爲‘藝術家’。

都說高手在民間,這高手不單單只是包含了武功高強的練家子,還有各方面的人才精英。..

既然如此,那他們就要做‘小藝術家’,也學着手藝人的本領,親手製作工藝品送給母妃。

金銀珠寶對母妃來說,已經達不到任何驚喜效果,反倒是這些不太值錢的工藝品,或許能夠讓她眼前一亮。

兄妹二人一致決定,要編出像樣的東西來。

回宮之後便開始了自制禮物的計劃。

算算時間,也就只有四五天了。

二人正編得高興,忽然聽見書房外響起了腳步聲。

二人幾乎是同一時放下了手裡的東西,十分有默契地塞進了衣服之內,不需要任何語言交流。

來的人要麼就是父親,要麼就是母親。

不管是誰,都要隱瞞着他們現在做的事。

驚喜,就是不能在展示出來之前,被人提前知道。

藏好東西之後,齊齊拿起了桌面上的書,裝作十分用功地在看。

“吱呀——”

身後響起了開門聲,緊接着就是輕緩的腳步聲。

二人齊齊回頭望着來人,異口同聲地問候——

“母妃。”

“嗯,難得這麼乖巧,都在看書。”顏天真走到了二人的對面坐下,放下了手裡端着的一盤點心,“來嚐嚐母妃給你們做的梅花糕。”

從他們的目光接觸到這盤點心時,她就看出了他們的雀躍心情。

愛吃甜食這一點,是隨了她了。

眼見兄妹二人吃得開心,她道:“母妃有件事想問你們,希望你們能老實回答。”

“母妃想問什麼?”

“龍攻龍受說,你們好幾回逛街都把他們給甩開了,讓他們一陣好找,之後纔跟着他們回宮,那麼,你們把他們甩開的這段時間做什麼去了?”

顏天真的目光緊盯着兄妹二人,帶着審視。

她自然不擔心這對兄妹被拐。

他們的衣服口袋裡藏着不少藥品呢,碰上人販子,揮手撒上一把**香就成。

再有,連龍攻龍受都能甩開,可見這小小的身子有多靈活了。

龍攻龍受好歹也是雲渺身邊的高等隨從,竟然連這對兄妹都看不住。

只能說這兩小傢伙鬼主意太多。

不怕他們被人欺負,就怕他們亂欺負別人。

“母妃,我們沒去闖禍,你就不用擔心了。”鳳歡顏邊吃邊道,“你就是瞎操心,我們只是覺得逗龍攻龍受好玩,就喜歡捉弄他們,跟他們玩躲貓貓。”

“是嗎。”顏天真自然不是好糊弄的,慢條斯理道,“躲貓貓這種遊戲,對你們來說不是太幼稚了嗎?這皇宮裡的宮女這麼多,也沒見你們拉着她們玩,爲何偏偏就要捉弄龍攻龍受?他們什麼地方惹着你們了?”

說完之後,也不等對面的兄妹倆再編藉口,她毫無預警地一掌拍在書桌上,發出一聲脆響,“還不跟母妃說實話!”

她故作嚴厲,卻也沒唬住對面的兄妹兩。

“母妃,我們小孩,也有屬於自己的小世界,不喜歡大人摻和進來。”鳳朝言一本正經道,“還請母妃不要太過問”。

“如果我一定要問呢?”顏天真挑眉,“你們不回答是吧?也可以,從今日起,就不要出宮去玩了。”

“母妃,你不能這樣!你說過,只要完成功課,剩下的時間就我們自己隨意支配,說好的要給我們自由活動的時刻,哪能說話不算數?你是大人啊,更該守信用。”鳳歡顏十分不滿地抗議。

“我可沒有說話不算數啊。”顏天真聳了聳肩,“按時完成功課,你們可以在這皇宮裡自由活動,想怎麼玩耍都好,我當初可沒有答應過你們,不限地點,因此,我還是可以約束你們玩樂的地點。”

“這皇宮裡有什麼好玩的啊!悶死了!”鳳歡顏說不過顏天真,只好妥協,“好啦好啦,我可以把我們的小秘密告訴你,但是你不能告訴父王。”

“妹妹,你怎麼這麼快就妥協。”鳳朝言嘆息一聲。

“不妥協還能怎樣?母妃一定會把我們煩死的。”鳳歡顏說着,擡頭看顏天真,“其實我們是在皇宮外拜了個師父,我們沒有闖禍,母親可以放心了。”

“拜了個師父?”顏天真怔了怔,“何許人也?是男是女?”

“男的,還是個俊男呢。”鳳歡顏嘿嘿一樣,“除了父王之外,師父是我見過最俊美的男兒。”

“年紀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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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也有二十好幾了吧反正我也估算不出來。”

“看人家長得好看,就拜人家爲師?”

“纔不是呢,功夫也是頂好的!他教過我們幾套拳法,往後還要教我們輕功內功。”

“原來是個武師父,江湖人士嗎?”顏天真繼續追問,“什麼樣的性格?什麼樣的人品?瞭解清楚了嗎?你們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們是太子的兒女,這外邊要是有什麼心懷不軌的人,企圖接近你們,可不能被輕易忽悠了,我要見一見你們的這位師父。”

“不行!師父神出鬼沒,行蹤不定,而且不喜歡與人結交,我們當初答應過師父,不把他說出去的,如今告訴了母妃,母妃應當幫我們保守秘密。”鳳朝言一口回絕顏天真的提議,“人與人之間最重要的是什麼?信用。”

顏天真冷哼一聲,“你們也真是夠奇怪的,自己家裡有個武藝卓絕的爹,還要去拜外人爲師,我就問你們,你們口中的這一位,武藝有多好?比你們爹還有能耐麼?他是練了什麼絕世武功?能讓你們這兩個小搗蛋鬼拜他爲師。”

“父王都在忙着教鳳旭那個小子,我看他也沒什麼時間來教我們。”鳳歡顏翻了個白眼,“我們就不勞煩父王了,反正我們師父是個閒人,對我們也不差。”

“這話在我面前說說也就算了,要是到你們父王面前去說,小心挨罰。”

顏天真板起了臉,“你們是在埋怨你們父王對鳳旭太好?我問你們,他對你們的關心就少了嗎?你們可知他心裡的想法?他最多再教鳳旭七八年,之後把太子之位轉交給鳳旭,他的頭銜從儲君轉變爲逍遙王,我們一家四口就可以逍遙度日,再也不用管什麼朝政大事,到時他的眼裡心裡就只剩你們,他要是不培養鳳旭,他怎麼退位讓賢?!”

原本覺得這對兄妹年紀尚小,不用跟他們解釋這麼大的道理,反正雲渺對他們的好,他們也能感受到。

可她沒想到,這兩個小傢伙居然去皇宮外邊拜了個來歷不明的師父。

自家爹爹就是高手,何必去拜別人?

萬一那人不懷好意

顏天真覺得十分有必要查一查這位師父的底細。

兄妹二人聽着顏天真的解釋,都有些愣。

雖然父王對他們也好,但在他們看來,父王對鳳旭也沒比對他們差。

他們其實有些不太甘心。

父王是他們的,父王對鳳旭,至少應該比對他們差一些。

可父王在鳳旭身上,真的花了不少時間與精力。

“你們這倆破孩子,什麼都不明白,我今天就索性給你們解釋清楚,你們的父王偏愛的還是你們,我們四個纔是真正的一家人,他在鳳旭身上花的精力,是爲了給南旭國培養一個合格的儲君,他自個兒好逍遙快活,他的做法也讓帝后十分滿意與感激,他也是爲了鳳家的江山社稷着想,你們不能覺得他偏愛鳳旭。”

兄妹二人將顏天真的一番話消化了,總算是回過神來。

“所以父王在乎我們,遠勝於鳳旭?”

“廢話!”

“哎喲,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心甚喜。”

“行了,瞧你們兩那德行,我可警告你們了,這話不要在鳳旭面前說,省得他胡思亂想,你們比鳳旭年長一些,就稍微讓着他一點吧。”

“沒問題。”

兄妹二人應得十分爽快。

鳳旭霸佔父王的日子不會太久了。

既然如此,也就不跟他一般見識。

“母妃把這麼大的秘密告訴了你們,公平起見,你們也要把你們的小秘密告訴母妃。”顏天真輕咳了一聲,“快說,你們那位師父到底什麼來頭。”

“母妃真是陰險,居然用這一招套話。”鳳歡顏冷哼了一聲,卻還是回答了顏天真的問題,“看母妃這追問到底的態度,我不說都不行了,罷了,告訴母妃吧,我們的這位師父,也是母妃你的熟人啊。”

“我的熟人?”顏天真有些意外,“誰?叫什麼名?”

“師父不告訴我們他的大名,不過,我們可以把師父的特徵描述給母妃聽。”鳳歡顏笑道,“他瘦瘦高高,長得很好看。”

顏天真翻了個白眼,“我的熟人裡面多得是高富帥,你這麼說,我哪能猜得到?”

“師父的穿着,有那麼一點兒騷包。”鳳朝言道,“他的衣服只有兩種顏色,粉色、或者白色,大多時候的裝扮都很粉嫩,而且,尋常男子穿粉色很是難看,他穿起來,還蠻好看的,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衣袖和衣襬處,繡着大朵大朵的白蓮花。”

“啊,我想起來了,師父雖然沒說過自己的大名,卻透露過他的外號,他的外號就是——白蓮。”鳳歡顏補充了一句。

顏天真怔住。

這些特徵

幾乎不用去猜,都能知道是誰了。

是他。

“母妃,你想起來是誰了嗎?”鳳歡顏道,“想起來也別告訴父王,師父說了,最不願意被父王知道,可能他們曾經有過不太愉快的經歷?比如欠錢不還什麼的。”

顏天真脣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我沒想起來,不過聽你們這麼一形容,應該不是壞人罷,那你們就跟他學吧,你們父王那邊我不說,就看你們自己能不能瞞得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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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包子番外出爐了~

推薦基友步月淺妝的新文權寵之仵作醫妃

簡介如下:

她是毓秀嬌女,卻女承父業,一手剖屍驗骨之術藏於深閨十七年。

挾恨重生,她只求殺人償命爲父昭雪!

侯門詭異難測,她手起刀落揭開一張張僞善人皮。

邊城血案連發,她化身陰司判官讓死人開口說話。

還有高高在上的魑魅魍魎想欺她辱她?

正好,她還有一手絕世醫術,讓曾經害她鄙她的人跪在她腳下。

她神擋殺神佛阻殺佛,卻拿一腔深情的他沒辦法。

魔王世子化身霸道忠犬,要錢給錢,要權給權。

秦莞表示,這麼完美的夫君再給我來一打!

本書完結,看看其他書:
第165章 太子歸來(一更!)第302章 吃裡扒外(二更)第352章 置辦婚禮(一更)第290章 沒機會下手(一更)第349章 太乾癟了(二更)第13章 幫,自然要幫第194章 借你玩幾天(二更!)第130章 霸王硬上弓的遊戲第127章 青狐妖?第180章 你彆氣(二更!)第279章 沒必要爲難她(一更)第140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第136章 甩了那鳳雲渺第348章 乾淨與污穢(一更)第85章 貪戀美色(一更)第124章 手感如何?第186章 別抱了,冷死你(二更!)第194章 借你玩幾天(二更!)第225章 再見子初(一更)第149章 你怎麼能走!第197章 南繡之逝(一更)第160章 不允許有人害你第305章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一更)第197章 南繡之逝(一更)第210章 順利逃脫(二更)第165章 太子歸來(一更!)第119章 朕心悅你第182章 還在生我的氣?(二更)第203章 仙妃之死(一更)第260章 冰釋前嫌,多好(二更)第60章 義父,我知錯了第122章 親手殺弟第218章 回南旭國(一更)第311章 你是我的俘虜(一更)第363章 劫持公主第227章 讀心術(一更)第222章 惡人自有惡人磨(二更)第308章 看你們被錢砸死(二更)第136章 甩了那鳳雲渺第195章 復仇(一更)第254章 富貴貧賤皆有命(二更)第83章 傷風敗俗第122章 親手殺弟第106章 要吃豆腐也不先說一聲第57章 你這是見色忘義第318章 百般遷就,耐心十足(二更)第299章 你本純良(二更)第170章 出宮(二更!)第283章 憤怒的子初(一更)第13章 幫,自然要幫第284章 人工呼吸?(一更)第304章 臭不可聞(二更)第214章 噩夢(二更)第122章 親手殺弟第20章 我好不好看第08章 汝乃佳人,奈何不潔第203章 仙妃之死(一更)第65章 陛下,摔疼了麼?第210章 順利逃脫(二更)第203章 仙妃之死(一更)第216章 銬在一起(二更)第199章 想個辦法拐跑她(一更)第84章 爲何一見面就要抱上?第113章 她纔是郡主!第10章 腦子還挺好使第190章 好消息和壞消息(二更!)第04章 真是個俏和尚(元宵送幣活動)第164章 青絲白髮第36章 你可曾娶妻第99章 淑妃之死(二更!)第239章 朕沒有隱疾(一更)第231章 懸樑自盡?(一更)第223章 人販子(一更)第279章 沒必要爲難她(一更)第304章 臭不可聞(二更)第228章 沒有姦情(二更)第130章 霸王硬上弓的遊戲第26章 替罪羔羊第337章 殺了你也無妨(二更)第182章 還在生我的氣?(二更)第265章 卿本專情,奈何眼拙(一更)第340章 請求支援(一更)第22章 高貴與卑微第189章 你想耍賴!(一更)第179章 我好想你(一更)第259章 衆叛親離(一更)第311章 你是我的俘虜(一更)第268章 放下與釋懷(二更)第149章 你怎麼能走!第15章 當真是個妙人第71章 心跳如鼓第34章 痛第231章 懸樑自盡?(一更)第136章 甩了那鳳雲渺第361章 快救良玉第278章 屠村(二更)第284章 人工呼吸?(一更)第152章 自己走,還是我捆你回去第78章 太子殿下,我認輸第50章 出息點,怕他作甚
第165章 太子歸來(一更!)第302章 吃裡扒外(二更)第352章 置辦婚禮(一更)第290章 沒機會下手(一更)第349章 太乾癟了(二更)第13章 幫,自然要幫第194章 借你玩幾天(二更!)第130章 霸王硬上弓的遊戲第127章 青狐妖?第180章 你彆氣(二更!)第279章 沒必要爲難她(一更)第140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第136章 甩了那鳳雲渺第348章 乾淨與污穢(一更)第85章 貪戀美色(一更)第124章 手感如何?第186章 別抱了,冷死你(二更!)第194章 借你玩幾天(二更!)第225章 再見子初(一更)第149章 你怎麼能走!第197章 南繡之逝(一更)第160章 不允許有人害你第305章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一更)第197章 南繡之逝(一更)第210章 順利逃脫(二更)第165章 太子歸來(一更!)第119章 朕心悅你第182章 還在生我的氣?(二更)第203章 仙妃之死(一更)第260章 冰釋前嫌,多好(二更)第60章 義父,我知錯了第122章 親手殺弟第218章 回南旭國(一更)第311章 你是我的俘虜(一更)第363章 劫持公主第227章 讀心術(一更)第222章 惡人自有惡人磨(二更)第308章 看你們被錢砸死(二更)第136章 甩了那鳳雲渺第195章 復仇(一更)第254章 富貴貧賤皆有命(二更)第83章 傷風敗俗第122章 親手殺弟第106章 要吃豆腐也不先說一聲第57章 你這是見色忘義第318章 百般遷就,耐心十足(二更)第299章 你本純良(二更)第170章 出宮(二更!)第283章 憤怒的子初(一更)第13章 幫,自然要幫第284章 人工呼吸?(一更)第304章 臭不可聞(二更)第214章 噩夢(二更)第122章 親手殺弟第20章 我好不好看第08章 汝乃佳人,奈何不潔第203章 仙妃之死(一更)第65章 陛下,摔疼了麼?第210章 順利逃脫(二更)第203章 仙妃之死(一更)第216章 銬在一起(二更)第199章 想個辦法拐跑她(一更)第84章 爲何一見面就要抱上?第113章 她纔是郡主!第10章 腦子還挺好使第190章 好消息和壞消息(二更!)第04章 真是個俏和尚(元宵送幣活動)第164章 青絲白髮第36章 你可曾娶妻第99章 淑妃之死(二更!)第239章 朕沒有隱疾(一更)第231章 懸樑自盡?(一更)第223章 人販子(一更)第279章 沒必要爲難她(一更)第304章 臭不可聞(二更)第228章 沒有姦情(二更)第130章 霸王硬上弓的遊戲第26章 替罪羔羊第337章 殺了你也無妨(二更)第182章 還在生我的氣?(二更)第265章 卿本專情,奈何眼拙(一更)第340章 請求支援(一更)第22章 高貴與卑微第189章 你想耍賴!(一更)第179章 我好想你(一更)第259章 衆叛親離(一更)第311章 你是我的俘虜(一更)第268章 放下與釋懷(二更)第149章 你怎麼能走!第15章 當真是個妙人第71章 心跳如鼓第34章 痛第231章 懸樑自盡?(一更)第136章 甩了那鳳雲渺第361章 快救良玉第278章 屠村(二更)第284章 人工呼吸?(一更)第152章 自己走,還是我捆你回去第78章 太子殿下,我認輸第50章 出息點,怕他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