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兒臨去時,那意味深長的眼神似乎暗示着什麼。+小,..o
有事要發生了……
秦少游搖搖頭,授課去了。
如今生員多了,身爲治學助教,秦少游偶爾也要去各科講課,教義畢竟是他編撰的,講師們纔剛剛上任,還需磨礪,所以抽了空,秦少游便會去課堂,不只是生員去聽課,便是講師們也去旁聽,學習一些經驗。
今日是約定好了教授算學,這裡濟濟一堂,足足上百個生員。
其實算學真正開始授課也不過是這兩日罷了,此前學習的是背誦學規,還有秦少游擬定的品德教育,無非是背誦正氣歌之類,教授忠君愛國的道理,至於他們有沒有聽進去,這就不是秦少游關心的了,生員太多,只能用填鴨的法子,把這些東西塞進他們的腦子裡,至於他們能不能領會,或者能否影響到他們的人生觀,這就不是秦少游所能考慮的了。
秦少游登臺,莞爾一笑,先從算學啓蒙開始,教義之中,算學啓蒙一共是十五節課時,每一節課時又對應了教授的內容,不只是如此,還特別詳盡規定了課後的功課,事無鉅細,都是有板有眼,甚至秦少游懷疑,便是一個粗銅文墨之人,只要訓練一些時候,就足以擔當講師的重任。
這種教義的出現,對秦少游來說,絕對比發明幾塊玻璃的意義更大,因爲教學成本的縮減,就意味着識文斷字的普及,成本越低,受教育的人數就越多,文明往往是依靠受到教育的人口推動的,今日之大周,能夠萬國來朝,繁榮昌盛,與教育以及文化的昌盛不無關係。
翻開了教義,秦少游的心裡微微在顫抖,他心裡想:“這麼快就要改變歷史了麼?”
他站在這裡,樂於冒險去做這件事,當然有他的企圖和私心,可是又何嘗不是想要做一些對自己的‘先輩’們,給予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呢。
他是穿越者,睜眼看到了世界,看到了未來文明的浩蕩潮流,若是埋頭只顧着農婦山泉有點甜的話,未免也太過不負責任了。他今日就在站在這裡,自己的兒孫也將與這個文明休慼相關。
抖擻了精神,秦少游念出了九九乘法表,他念一句,下頭的生員們跟着念一句。
這些人能進來四門學,機會來之不易,他們比官宦子弟們更加刻苦。
朗朗的讀書聲響起了。
“一一得一。”
“一一得一。”
“一二得二”
………
在授課的同時,秦少游對教義也會有些刪改,畢竟這些教義是閉門造車的產物,真正實踐起來,卻未必就是那麼一回事,每每到了一些覺得不甚合理的地方,秦少游便拿着硃筆在上頭畫個小圈,待到課後再進行推敲。
而事實上,原先編撰教義的書吏也餘下了幾人,他們的工作就是根據實際情況對教義進行整編和修訂。
一堂課結束,佈置了讓生員們抄錄乘法表的功課,秦少游便被趙博士請去了公房裡。
趙博士低垂着頭,最近他總是一臉愁眉苦臉的樣子,低頭閱覽着抄來的邸報,見秦少游來了,忙道:“噢,是秦助教來了,快,請坐,請坐。”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今日這麼客氣。按照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的理論,秦少游汗毛豎起,起了戒備之心,嘴巴卻是很甜,忙說:“謝趙博士賜坐。”
坐下後,趙博士捋着他的黃鬚開始長吁短嘆:“近來可好吧?”
“有勞趙博士掛念,下官在學裡還好。”秦少游的心裡如遭雷擊,哇,不得了,客氣到這個份上,看來是有什麼刀山火海的事要自己去擋了。
趙博士笑了:“你是晚生後輩,老夫關心你是應當的。”
“……”好在秦少游的心理素質還算好,否則非要把尿嚇出來不可,太過分了,和藹可親到這個份上,看來自己所料不差,當真是要讓自己去擋刀了。
趙博士放下邸報,道:“是了,你年齡已經不小了,可曾婚配麼?”
秦少游道:“下官還不曾婚配。”
趙博士嘆道:“按這《令有司勸勉庶人婚聘及時詔》,你也到了婚娶的年齡了,不過你是官身,倒是不必忌諱這一條,但是及早娶妻總沒有壞處,得空,老夫得給你留意一下,你啊,一心只曉得爲公,卻是連自己的終身大事都不放在心上,老夫作爲你的長輩,少不得要申斥你幾句。”
就這麼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通,秦少游終於憋不住了:“趙博士,有話可以明言麼?”
“話?什麼話?”趙博士吹鬍子瞪眼的道:“老夫不過是與你說些私話而已,難道每次叫你來,都是爲談公務?秦少游,你這是不願與老夫深交啊。”
秦少游忙說:“不敢,不敢。”
趙博士嘆口氣道:“不敢就好,也罷,你去吧。”
秦少游如蒙大赦,忙不迭的道:“下官告辭。”轉身便要逃之夭夭。
趙博士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事來,慢悠悠的在他腦後漫不經心的道:“老夫想起了一件極小的事,這兩日老夫的身子有些不爽,明日國子監那兒有個旬議,各學博士都要去一趟,聆聽祭酒大人的訓誡,你就代老夫去一趟吧,恩,沒有事了。”
秦少游腳步一頓,他回眸看了一眼風淡雲輕的趙博士。
“老東西,就曉得你要坑我。”秦少游心裡暗罵,他可是知道四門學的驚世駭俗之舉在國子監裡遭了許多非議,這老傢伙有會不敢去開,生怕遭受抨擊,倒是拿自己去做擋箭牌。秦少游不甘心,這分明是批判大會,去了不是找死?於是轉過身來道:“大人,其實劉博士……”
“秦助教啊。”趙博士語重心長的打斷秦少游,道:“你是年輕人嘛,也該多去國子監見見世面。”
秦少游呵呵乾笑,索性做了個揖:“下官告辭。”
…………
趙博士這堂堂國子丞都要避之不及的會議,偏偏點上自己,秦少游終於知道什麼叫做anao主義了。
既然上憲有命,秦少游也只能無有不從,次日一大清早,他坐着轎到了國子監。
國子監是個大衙門,每月這個時候,祭酒都要親自出面,召集各學掌教博士,垂詢各學的學業,秦少游來得不早不晚,等到各學的掌教博士到了,看到了秦少游,一開始都不認得他,秦少游硬着頭皮前去行禮,自報家門,這些掌教博士,有的勉強尷尬笑兩聲,有的臉色很不好看。
秦少游心裡嘆息,這就是代溝啊。現在看來,趙博士其實也算不錯的,雖然陰險了一些,可至少演技到位,能煥發出點看似真心的笑容,倒是這些人,同爲掌教博士,卻都是幹樹皮一般的老臉,連嘴角上揚都是勉強的。
他硬着頭皮在末座的案頭坐下。
這洛陽六學的博士都匯聚一堂,過不多時,陳祭酒便到了。
陳祭酒的年紀不大,據說出身極好,爲人也是謙和,出了名的老好人,四門學裡,有不少博士和助教都是念他好的。
他漫步進來,所有人紛紛起身,朝他行禮,陳祭酒笑起來,白皙的臉一轉,目光便落在了秦少游的身上,他詫異的道:“趙博士沒來麼?”
秦少游道:“大人,趙博士身體有恙,便叫了下官前來。”
陳祭酒點頭,含笑道:“看你這樣年輕,莫非是前些時日,名動洛陽的秦助教?”
“正是下官。”
“果然是英雄少年。”陳祭酒笑呵呵的道,隨即他落座,意味深長地看着秦少游道:“秦助教,學裡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