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只是忽然遇到了楊家的人,對我好像有些誤會,不是什麼大事。”長孫穎搖了搖頭,然後委婉的長孫衝,“你入道後,父親很擔心你,所以你沒事兒就多會回家裡看看吧。”
“你怎麼忽然對家裡頭這麼,”長孫衝抱着手比劃了下,有些不知道如何形容她的這種態度。
按照他所知道的的狀況,長孫穎與家裡的關係可算不上好。她出嫁前在家裡幾乎沒什麼存在感,出嫁之後因爲長孫氏受到的連累不少,得到的助益卻很有限。
所以別的姐妹說讓他關心父親還尋常,可長孫穎說這話,卻讓他覺得很違和。。
“只有當了父母,才能瞭解父母的苦心。最近陛下讓忠兒去了前面唸書,我們五日才能見一面,心中想他的厲害,才恍然察覺當我們離開家時,父母應該也是這樣子的吧。”長孫穎笑了笑,“父親最疼你,你雖然不能爲了他去違背感情的做一些事,可是能讓他多看看,也算是種孝順吧。”
“你果然還是那麼善良,”長孫衝在心裡頭一直覺得自己的這個庶妹是善良且溫和的,所以見着長孫穎這麼勸她,很容易就接受了這個設定,點點頭同意道,“我會抽空回家去看看的。”
“父親年紀大了,性子難免有些倔強,對你都能如此,他人可想而知,所以若你覺得他有與人齷齪的時候,儘可能的勸着他點。有解決不了的也可以派人送信給我,我畢竟在陛□邊,多少有些用。”長孫穎不能明着告訴長孫衝李治想要動長孫家的手,只能用這種法子提示長孫衝觀察着四周,末了還特意加上一句,“咱們這樣的人家,原本就是別人的肉中刺眼中釘,真是一點兒事兒都不敢有。如今父親年事已高,我們這些也只能依仗你了。”
長孫衝雖然入道,可說實話,哪怕他再方外人,長孫家的烙印也是脫不了的,長孫穎十分怕他當真撒手不管事,所以反覆的刷他的責任感。
“妹妹果然大了,你說的我都曉得,之前在家中不覺得,如今跳出來看看,也着實體會到咱們家的危險,”長孫衝的態度讓着長孫穎十分滿意,一點兒都不中二,甚至還褪去了先前的理想主義,跟長孫穎說話時心有慼慼的點了點頭,“其實整個長孫家跟你一樣,都是容若福禍繫於一人。”
長孫衝有這番覺悟,讓着長孫穎覺得十分意外,她鄭重的點了點頭,能被人理解的感覺真好。
長孫衝離開之後,長孫穎等了等,確定沒有人之後,這才從着屋檐角落下離開。
“咦,”長孫穎走過前面花叢,看到一旁樹枝上掛落的香囊,忍不住停下了腳步,伸手將着那香囊摘了下來,“這是哥哥留下的吧。”
香囊質地很好,一看就是上品,款式簡單,上面繡着松鶴圖,明顯是男子的飾物。
這地頭剛纔就她跟長孫衝站過,長孫衝是世家公子出身,就算是入道,在衣食住行上也不見得有多樸素,所以身上仍然香囊也不意外。長孫穎剛纔沒有注意到他身上的小東西,但覺得這東西是他的落下的可能性非常大。
“這等私密的東西,留在外面容易生事端,”長孫穎將着香囊拿在鼻尖淺淺的嗅了嗅,她對於調香一事不太在行,也聞不出是什麼香料。
香囊屬於貼身物品,若是被別的女人撿到了,給長孫衝惹出什麼桃色緋聞,那大家的面子上都不好看。所以長孫穎略一思索,就索性直接收到了袖子裡帶走。
等着長孫穎離開後,過了不久,在不遠處的角落裡站着的一個人影走了出來,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離開的方向。
她慢慢的走過來,蹲在長孫穎剛纔撿荷包的那處地方,伸手摸了摸那從樹叢,最後捂着嘴在那裡笑了起來。
長孫昭儀,難道沒有人告訴過你,路上見到的東西不能隨便撿嗎?
長孫穎回到位置上時,劉繡見着她來,這個人都快喜極而泣了,趕緊退讓到她身後,小聲的說道,“昭儀,你總算來了,那邊兒快要結束了。”
“哦。”長孫穎盯了眼前面的高臺,晉陽公主已經換上了道服,正準備授冠。
想到等着一授冠,不管實際上如何,晉陽公主名義上就與着這萬丈紅塵絕緣,不由得就嘆了口氣。
當初她費心心機救下李明達,只是希望那個懂事的小姑娘能夠平安長大,幸福生活,而不是讓她這般紅顏枯骨,行屍走肉的生活的。
可不知道爲什麼,隨着年紀越長越大,那個懂事的令人心疼的小公主,竟然變成了如今這個猶豫到讓人心疼的姑娘。
她完全理解李治對於李明達的種種優待,因爲對於這個女孩兒,每個人都會忍不住心疼。
劉繡順着長孫穎的目光望過去,看着晉陽公主低頭任着天師爲她戴上道觀的那瞬間,也忍不住遺憾的議論道,“也不知道爲什麼,公主這樣的年華,卻想不通的做這種事。”
“哀莫大於心死。”長孫穎喃喃自語道,她看着晉陽公主低頭的那瞬間,腦中莫名的想起了這句話,以及晉陽公主那天痛苦的聲音。
就算我再愛他,那又怎樣?
“呃?”劉繡聽着這話,完全沒反應過來,追問了一句,卻看着長孫穎已經隨着人流走上了前,只得匆匆的跟上去。
晉陽公主的儀式結束後,大家知道她已經很累了,身份不夠的便知趣的放下禮物,該告辭的告辭,該走人的走人。長孫穎原本還想着跟蕭淑妃等人一起回宮呢,沒想到憋了一天的蕭淑妃竟然給她使了個壞,沒有燈她就自己走了。
“昭儀,我們該怎麼辦?”劉繡站在她身邊,急的都快哭出來了。
因爲是跟蕭淑妃等人一起來的,蕭淑妃都沒有帶太多人,所以長孫穎也不得不削減了自己的婢女,只帶了劉繡出來。同時因爲蕭淑妃的“盛情”邀約,長孫穎又沒有到被賜鑾駕的地步,也是搭着蕭淑妃的順風車來的……如今她被擱在這兒,竟然連派去求助的人手都沒有。
長孫穎是皇帝的妃子,身份非同一般,根本不能隨便的去找個馬車坐的,更不可能輕易向人求助。甚至不客氣的說她被外男看一眼都是罪過,不僅是看她的人的過錯,也是被她看的人過錯……
不管大唐多麼開放,宮妃都不可能隨便跟外男勾搭。所以劉繡實在是不能輕易離開她身邊。
因此蕭淑妃她們的這個小手腕,可真拿捏住了她的七寸,讓她困在這裡沒辦法。
當然,她應該也不會被困太久,那些人到宮中怎麼都會發現她的“失蹤”,無論如何都會派人來接她的。
只是那樣的話,丟臉也是必然的。
“先冷靜下來,這裡畢竟是,”長孫穎也頗爲心煩意亂,透過帷帽上的輕紗看着窗外來來往往的人羣,沉吟了片刻說道,“你去通知下公主,把我的窘境告訴她,問她借輛馬車吧。”
這是最快的方法,晉陽公主身份夠,又有皇帝賜下的車駕,送她回宮不難。只是晉陽公主如今是主人家,正在送別各方的客人,她這會兒去麻煩人,未必找得到人。
“可是,我,”劉繡看了看四周,根本不敢挪開步子。
“這是公主府裡,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不會出事的。”長孫穎搖了搖頭,然後強硬的吩咐劉繡,“咱們倆再在這裡耽誤半個一個時辰,宮門可都關了。”
皇宮裡的宮門都是定時關的,在着之後想要進入,那可就勞師動衆了。所以不到萬不得已,長孫穎實在是不想落到那種地步。
至於一夜不歸,呵呵,那比半夜敲開宮門進宮更可怕。沒事兒還好,萬一有人誣陷誣告她,那她真是渾身是嘴都說不清了。
既然已經被丟在了這裡,那長孫穎就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蕭淑妃等人的用意,在此件意外後肯定還有其他陷阱在等待她,所以她絕對不可以拖延到那麼晚的時間。
劉繡聽着長孫穎說關宮門,臉色瞬間都白了,她身爲宮女比着長孫穎更知曉宮規的厲害,頓時一跺腳,含着淚說道,“昭儀你往邊兒上站着點兒,我這就去找公主。”
“嗯,記着不要張揚。”長孫穎知道此事屬於家醜不可外揚系列,爲了避免不必要的猜測,務必要求保密。
“我知道。”劉繡點了點頭,顧不上儀態的匆匆奔了出去。
長孫穎見着劉繡走了,打量了下屋子裡頭的陳設,走到了花架後面,藉着花架擋住了身形。
今天來的人不少是外命婦,在宮中都見過她,要是被人看着她一個人站在這裡傳出些什麼就不好了。
不過,她只站了一會兒,就聽到外面傳來噼裡啪啦的聲音,心中一緊,朝着外頭一看,果然是下雨了,頓覺得不妙。
蕭淑妃她們一行人應該還沒到宮裡頭,下雨會阻擋車程,她們回去的越晚,自己被發現的就越晚,等着她們派車來接自己的時間就更晚,自己被所有人發現晚歸的可能性就越大……
真是個惡性循環。
再說忽然下雨,客人還沒走完,必然慌亂,主人家也會手足無措,晉陽公主又是新開府的,更加手忙腳亂,劉繡想要從人羣中找到她所花費的時間就更多……
這還真是流年不利呢。
就在長孫穎在心裡頭碎碎念着祈求老天保佑千萬不要出簍子時,忽然聽到外頭傳來一聲不甚標準的官話,“郎君,這裡有房間,咱們進去避避雨。”
“有人嗎”更不標準的官話響起。
“沒有。”小廝聽起來歡天喜地,“這是間空屋子,你趕快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