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正午,陽光溫和,絲絲和風帶着涼涼的氣息,足以讓困頓的人們打起精神。
武媚的宮殿打開了少許的幾扇窗戶,讓微風帶着新鮮的空氣流通進了她的宮殿。
李賢不再哭鬧了,委屈的小眼睛都哭腫了,被宮女抱在懷裡,正津津有味的吃着白純給的奶糖。
武媚坐在桌子另一側,手裡捧着一本活字印刷的書籍正看的着迷。眼睛不經意的往外一瞥,就看見了那個永遠也不願意帶着李賢玩的李弘。
小身影鬼鬼祟祟的在宮殿門口前隱來隱去,前面的花草被當成掩護,小心翼翼的樣子,像是在找一個極佳的藏身位置。
“皇后……。”連鐵在旁邊剛要提醒。
武媚冷着臉皺着眉頭,看見那小身影后,就沒有心思再看書了,坐在那裡不聞不動的說道:“別理他,看看他到底要做什麼!”
語氣中透露着滿滿的怒氣,就是連鐵,聽到皇后的語氣,也足以想象到,這個代王待會兒悲慘的命運。
潞王回來時,哭的跟個淚人兒似的,皇后就大雷霆,質問宮女李弘去哪了,怎麼又讓李賢哭着回來了!
現在代王還敢自投羅網,連鐵都有些搞不清楚了,這代王到底是笨呢還是聰明,哪有送上門找收拾的道理啊。
陽光從來就沒有照射進過宮殿裡,特別是在太陽掛在天空的正當中時。所以,當連鐵看到一縷陽光,不,一縷光束突然間照進宮殿裡時,還是被嚇了一跳。
那條光束在宮殿裡像是調皮搗蛋的猴子,從窗戶照射進房間後,便開始顫巍巍的上躥下跳。不大會兒的功夫,那光束便照在了,正被宮女抱在懷裡剛剛止住哭聲的李賢臉上。
李賢頓時覺得眼前一陣刺眼,那明亮的光芒有如擡頭看到天空的太陽般,在他眼前晃來晃去,讓他無法睜開眼睛。
條件射下,李賢伸出小手,想要阻擋那陽光照射在他臉上,伸手抓了好幾次,但都無法阻止那陽光在他眼前晃悠,於是氣惱的又要開始哭泣。
武媚從一開始便注意到了,那耀眼的光束來自李弘藏身的地方,心裡篤定,這肯定是那小皮猴子又在作妖找揍呢。
看着那束光芒逗弄着李賢,武媚已經是滿腦門黑線了。但就在這時,卻見那光束突然改變方向,遠離了李賢的小臉,開始自第一個宮女的臉上照起,那光束一一從宮女、太監的臉上照過。
每個人被光束照射時,第一反應都是感到刺眼的閉上眼睛,伸手想要擋住那光芒。
作妖的代王趴在外面的花叢裡,手裡拿着鏡子玩的是不亦樂乎,看着房間內每一個人被手裡的鏡子照的伸手遮擋,更是樂的心花怒放。
夏至不知何時跟了過來,緊張的說道:“代王,快別玩了,一會兒皇后又該怒了,您又該被罰了。”
“沒事兒,有這個寶物在手還怕嗎?母后鐵定不會……臥槽,快跑!”李弘光顧着跟夏至說話了,一不小心鏡子反射的陽光照在了武媚鐵青的臉上。
這還得了,小屁股肯定要開花了,三十六計,走爲上策,爲了小屁股着想,鏡子還是以後再找機會送給母后吧。
“連鐵。”武媚彷彿咬着牙在喊連鐵。
“是,皇后。”連鐵大步流星奔出宮殿,向李弘藏身的方向撲去。
李弘剛剛從地上爬起來,身上的土都來不及拍打,抱怨着:“都怪你,你要是不打擾我,怎麼可能照在母后……。”
李弘還沒跑兩步,只見頭頂彷彿出現了一隻蒼鷹,一下子把頭頂的陽光全部遮擋住了:“妖怪……。”
連鐵出了宮殿後便飛身向李弘撲來,整個人在空中彷彿一頭蒼鷹,而李弘就像那兔子一般,不等他跑兩步,已經被連鐵穩穩的提在了手裡。
武媚看着連鐵像是提着個小雞仔似的,把李弘提了進來,二話不說,從椅子上起來走到跟前就開始痛揍李弘,看的一旁的李賢直拍手叫好。
“母后……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兒臣沒想……哎呀……剛纔是失誤啊,真的知錯了……啊……。”
李弘的慘叫聲響徹整個後宮,聽的其他宮女、太監都頭皮麻,一個個低着頭,不敢去阻止皇后揍皇子。
一刻鐘後,夏至跟着李弘垂頭喪氣的,跪在宮殿外的那顆光禿禿的小樹下,時不時的能看見李弘碰觸到自己屁股後,齜牙咧嘴的表情。
而武媚,此刻手裡正拿着兩面鏡子,正欣喜的打量着鏡中的美貌女子,這是她第一次把自己的容貌看的這麼清清楚楚。
衝着鏡子裡的自己眨眨眼睛,或是手指劃過臉上的肌膚,不由自主的驚歎道:“這就是我的容顏嗎?怎麼能夠這麼清楚,彷彿我跑到了這裡面似的。”
武媚沉浸在鏡子裡自己的容貌上,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宮殿外還跪着的一個人。
一個多時辰後,夏至揹着李弘,兩人垂頭喪氣的往武德殿走去,沒辦法,這次武媚打得太狠了,褲子一蹭到屁股李弘都覺得疼。
不過也不都盡是壞消息,驚蟄與獵豹來信了,棉花已經在路上了,預計大概再有半個月也就該進入長安城了。
從此每天武媚都多了一件事,那就是每天都要對着鏡中的自己看上半天,特別是宮女給她梳髻的時候,更是得有個鏡子照着自己才行。
李治這邊也特意派人過來賞了不少好東西,以此來嘉獎李弘製出這有如人間至寶的鏡子。
鏡子的作用到底有多大,看看武媚對李弘的嘉獎就知道了。當初在朝堂上,跟朝臣打賭贏的錢,都被武媚送了過來,不過連鐵最末還是帶來了一句話:“鏡子還有嗎?”
結果是不出連鐵所料,非但沒有得到確切的答案,還被代王狠狠的捶打了一番才放他回宮。
屁股好了的李弘再次迎來了一個好消息,棉花已經被運進了皇宮,只是武媚不讓他插手,在告訴了武媚該如何處理後,武媚就把他趕了出去,自己天天親自盯着棉花的進程,心裡很期待,這棉花用來取暖是不是有李弘說的那麼好。
李弘也懶得管,他的滑板經過這幾天的試驗,除了軲轆差了些外,其他的都還不錯。滑板下方的轉向軸、緩衝墊等等硬性的部件指標,都被將作監的匠人們弄了出來。
而輪子則是按照車輪的方式製作的,小小的輪子帶着輻條,這樣可以起到一定的減震效果,加上用鐵梨木這種耐磨、防水、韌性極好的木質做的極爲薄的三層緩衝墊,相當於上一世的弓子板一樣,起到了極好的減震、緩衝的效果,上下臺階是絕對沒有問題。
輪子外緣用銅皮包裹,也用鐵皮試過,沒幾天就容易磨壞,而且聲音極爲難聽,試了不知道多少種法子,都無法讓李弘滿意。
最後竟然是將作監一個新進的年輕工匠,用一種巨大的骨頭給他做了四個輪子。而這骨頭,在李弘細問了之後才知道,很可能是恐龍的化石而製成。
冬天已經來臨,驚蟄與獵豹要回來也得明年了,而現在李弘除了每天受學,就是天天在皇宮裡練習他的滑板。
每天武媚透過窗戶都能夠看見,那小小的身影渾身冒着熱氣,不厭其煩的腳踩在一塊木板上,另一隻腳用力的蹬着地面,等度快些瞭然後人站在上面扭動。
時不時還能夠看見,李弘從滑板上重重的摔下來,摔得躺在地上捂着胳膊肘,或者是小膝蓋痛苦的哼唧。
但就是這樣,小傢伙依然是熱情不減,每天照樣是一有空閒時間就拿着那滑板,在皇宮裡跑來跑去。
沒過多久,武媚就看見小傢伙熟練的踩着那滑板,從臺階上飛身而下,嚇的她當時都出了一身冷汗,但那小小的身影連同滑板卻是穩穩地落地,然後繼續快的滑向了遠方。
春節就快要到了,武媚的棉花也都弄完了,按照李弘的建議,種子都被存放了起來,來年就可以自己種植,再也不需要買了。
厚厚柔軟的棉被帶來的溫暖,讓李治是大聲叫好,躺在柔軟的牀上,從來沒有覺得這麼舒服過。當聽說這些都是李弘而爲時,與武媚相擁而眠的李治加快了心裡換太子的決定。
滑板、揹包,成了李弘日常的必備品,自從有了這滑板,隨着他的技術日趨成熟,後宮裡的丫鬟、太監就遭了殃了。
時不時的就會被從身後飛馳而過的李弘,踩着滑板嚇一跳,或者是掠過她們身邊時打他們一下,也可能是搶走他們手裡的東西。
最最遭殃的自然就是義陽與高安,還有揚武與連鐵。義陽、高安是被捉弄、搶劫次數最多的,李弘總是會偷偷摸摸的從她們身邊經過,搶走她們的糕點、手帕,然後踩着滑板讓她們追,最終是把兩個公主累的氣喘吁吁,代王卻是站在遠處不停的扮鬼臉氣她們。
揚武、連鐵自從李弘的滑板滑得遊刃有餘後,天天磨着他倆要比度,每天只要兩人有空閒,李弘不把他們累的腰彎下來是絕不罷手。
當武媚得知李弘學這滑板主要的目的,是爲了防止被她逮住時,氣的又再次跑到了武德殿,狠狠的教訓了李弘一頓,這才罷手。
白純進宮已經很久了,但還從來沒有見過大唐這位母儀天下的皇后。
此刻看見皇后,白純都感覺到了自己的心在顫抖,砰砰的劇烈的跳着,甚至比前兩天李弘撞見自己洗澡時的赤身裸提,還要讓她緊張。
“龜茲國王白蘇尼晊十三女白純拜見皇后。”白純蹲身行禮道。
“起來吧,進宮也有一段時間了吧,可還習慣在這宮裡?”武媚坐在椅子上,手裡拿着李弘剛纔求饒又送的兩面鏡子問道。
“回皇后,一切都很習慣,代王對小女子照顧有加,一切都很好。”白純低着頭說道。
“以後可有什麼打算?”武媚看看了旁邊齜牙咧嘴的李弘問道。
小皮猴子把人家一個大閨女劫進宮就這麼養着,也不知道他想幹什麼,人牙子那點兒罪名還是無法給白純治罪,但現在一直這麼跟在宮裡也不是個事兒。
白純不知爲何突然臉色變得通紅,低頭扭捏說道:“小女子一切全憑代王吩咐。”
武媚一愣,這……難道……?不由得看向旁邊的若無其事的肇事者,武媚無奈的嘆口氣:“算了,這事兒本宮不過問了,既然你願意聽從代王吩咐,那麼在他未想明白前,你就先在宮裡待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