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文看了看李弘專門爲他沏的新茶,很是感激不盡,望着那一杯雅緻清香四溢的茶水,剛剛擦拭額頭上汗珠的李思文,額頭上又一次出現了汗珠,看着李弘有些尷尬跟拘謹的說道:“殿下……臣……臣今日只顧着趕路了,如今腹中空空如也,不知可否先賜臣一頓飯食……。”
說道最後,李思文的肚子不爭氣的叫了一聲,像是證明他所言非虛,是真餓了一般。
李弘面色一沉,瞪了一眼旁邊差點兒笑出聲的大來皇女,而後說道:“帶李刺史下去沐浴更衣,而後吃完飯後再過來,我在這裡等他。”
“殿下,不用,臣有一口吃食就行。”
“任何緊要的事情,都不及臣子有力氣爲朝廷獻謀獻策,所以你不必推辭。”李弘堅定的拒絕道。
“這……是,殿下,臣遵命。這是臣來此之前寫給您的信,還有李敬業給臣的書信。”李思文頓了下後,還是掏出了自己的親筆書信,跟李敬業寫給他的書信,一併寄給了李弘。
李弘有些奇怪的拿起那封李思文給自己的書信,問道:“你人已來此,爲何還要書信一封?”
“回殿下,臣是怕這一路不太平,怕被李敬業發現,所以事先寫好了書信,如果臣在來的路上遭遇不測的話,就讓下人把這封書信送給殿下,免得誤了朝廷大事兒。”李思文再次擦拭了額頭的汗水,尷尬的說道,因爲肚子又一次飢餓的抗議起來了。
“去吧。”李弘擺擺手說道,而後視線便移到了書信上。
李弘拿着幾封書信,並沒有在第一時間打開,一旁的大來皇女見李思文已經消失不見,又看看四下無人後,再次湊了上來催促道:“快打開看看啊。”
李弘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把書信放在案几上,頓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說道:“你覺得應該判斷一個臣子是否忠誠於你?”
大來皇女愣了一下,望了望李弘有些神秘莫測的眼神,再看看早就已經空無一人的走廊,呆了呆說道:“看樣子就知道了,風塵僕僕的趕過來,一定是忠誠於你的臣子了。”
“就你這智商,你爹還那麼看重你,哪來的自信呢?還是說你這樣的智商,在你們倭國已經是出類拔萃了?”李弘毫不留情的打擊着大來皇女。
“喂,你什麼意思?難道我說的不對嗎?”大來皇女早就放棄了抗議李弘跟她說話時,那個你爹的稱呼了,直接略過細節問重點道。
“也對也不對,風塵僕僕的樣子完全可以做出來,甚至可以在進入杭州後,跟着馬車跑一段距離,而後再上車趕到這裡。一:他如何知曉我的府邸?雖然我這裡不曾保密,但能夠輕而易舉的找到,說明他早就知道我在這裡,對不對?”李弘看着大來皇女撲閃撲閃的眼睛問道。
“那又怎樣?”大來皇女不懂李弘這麼問的目的,只好不答話繼續問道。
“二:他既然有時間準備親筆書信,爲何還要再親自跑一趟呢?爲什麼?”
“爲什麼?”大來皇女茫然道。
“一,那是因爲茲事體大,確實需要他跑過來一趟,或者就如他所言,這封親筆書信,便是爲了在他遭遇不測時,能夠順利的把他想要說的話告訴我。”
“二是什麼,還會有什麼目的?”大來皇女聽故事似的,有些被李弘的分析吸引了過去,急忙問道。
“親筆書信與人一同到達,加上他與反臣李敬業的書信來往,那麼便是想要說明,他的到來,是爲了增加這些書信的真實性,證明李敬業與他往來的書信,還有他自己親手書信裡的陳述的事情,都是真實的。”李弘自信的說道。
但他的邏輯,換來的卻是大來皇女的質疑,有些不相信加不屑的說道:“真的假的?如果照你這麼說,那麼他豈不是那個自投羅網了?”
“不知道啊,他的立場如今還不好判斷,所以說,他的親自到來,有可能是一種試探,試探朝廷對鎮壓李敬業的決心跟實力,然後他再好兩相權衡,再決定是否投靠哪一方!也可能是因爲潤州已經感受到了,來自李敬業的壓力,所以前來求救來了。”
李弘如今的樣子,在大來皇女看來,就差手裡拿一把鵝毛扇了,那樣子看起來,就更像是蜀國的諸葛臥龍了。
“那你爲什麼不打開這些書信看看?”大來皇女心中鄙視了下胸有成竹的李弘,繼續問道。
“不用看的,他與李敬業來往的書信中的問題,在他自己的書信裡,定然能夠找到答案。而他寫給我的書信裡的以後,絕對能夠從他與李敬業來往的書信中找到答案,所以這些書信不用看。兩封書信配合一起便是思維縝密、天衣無縫。”李弘傲然自信的繼續說道。
“不信。”大來皇女的視線落在了案几上的幾封書信上,想了半天也覺得李弘的判斷太邪乎了,怎麼可能像他說的那般呢。
李弘笑意盈盈的看着大來皇女不說話,直到看的大來皇女心裡有些慌張,眼神開始躲閃他的眼神,這才把目光放向了別處。
大來皇女心中那些小九九,就像是倭國鬼子從古至今的劣性一般,對於窺探他人隱私,都有着極爲強烈的好奇心,而現在大來皇女表現的,就是這幅德行。
“不信你可以試着打開看看。”李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後,看着白純領着陳清菡走了過來,淡淡的說道。
大來皇女猶豫的好奇着,看着那些書信,再看看李弘淡定從容的樣子,將信將疑道:“真的可以打開看?”
“當然可以。”
“那我打開了?”
李弘直接以沉默回答她的確定,而後像站在遠處的白純跟陳清菡招了招手,讓她們兩人走了過來。
陳清菡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溫柔婉約與小家碧玉的特點,眉宇之間,或許是因爲陳敬之對於她的期望,所以多了一些英氣。
膚色白皙細嫩、走路猶如楊柳依依,充滿了江南特有的婀娜姿態,五官精緻,眼睛大而有神,眉如柳葉、瓊鼻挺俏、口若櫻桃。
看這個讓人賞心悅目的少女,就像是見識到了江南的那股韻味一般,飄渺、輕柔,帶着一絲絲的詩愁與傷感。
那絲傷感與詩愁,在李弘看來,雖然有些破壞了畫中人的意境,但想來,與她父親被李敬業關押有關吧,如果不是這個原因,這個陳清菡,也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兒。
李弘接過陳清菡遞過來的書信,隨意的翻閱了幾封後,便放在了案几上,而後擡頭看着陳清菡問道:“你父親曾經因爲楊嶽田地一事兒,而得罪了楊季康,楊執柔與李敬業的書信中,提及你父親的惡行,顯然是合理不過,所以你認爲,就是因爲這件事情,所以他們纔會聯合陷害你父親?”
“回殿下,小女子認爲便是如此,因爲我父親不願意跟他們同流合污,所以他們便設計陷害我父親。”陳清菡站在那裡,不肯坐下,平靜的說道。
“但……。”李弘揚了揚另外一封書信,而後伸手遞給了陳清菡,而後說道:“楊執柔可是曾向你父親求親,希望把你許配給楊季康,而且你手裡那封書信中,也表明了你父親同意了他們的求親不是?”
“這……是,殿下,我父親一開始確實有意同意這門親事兒,但那個時候,楊執柔只是想要通過這種手段來拉攏我父親,並不是誠心誠意只爲求親一事兒而來。後來因爲楊伯伯一事兒,加上楊季康在杭州向來聲名不是很好,我便不同意,父親也因爲我的不同意,婉拒了這門親事兒。所以,因爲這兩件事情,楊執柔便對我父親懷恨在心,並聯合李敬業誣陷我父親,使我父親蒙受不白之冤。”陳清菡說道自己的親事兒一事時,不由自主的臉上悄悄浮現了一些難爲情的紅暈,倒是使得她整個人又靚麗了幾分。
相比較於長江以北狂放、豪邁的民風而言,一直都不曾怎麼飽受戰火摧殘的江南一帶,依然還能較好的保持了漢儒文化以來的儒家大同。
哪怕是五胡亂華期間,文人士子大部分跟隨着朝廷跑到了江南一帶,就算是進入歷史上的南北朝時期,江南一帶被諸侯勢力分割,但漢儒文化卻不曾被破壞,一直以來,就相對較好、完整的保存了下來。
所以當陳清菡一個妙齡女子,在當着一個男子的面,談及自己當初的親事兒,也不免臉上帶了幾分羞澀跟難爲情,女兒家的情事兒,向來是她們閨房裡的秘密,怎可如此道於外人,而且還是一個男子。
但此時此刻,一是因爲坐在對面問詢自己的男子,是當今大唐太子殿下,再者便是,事關父親名節、生死攸關的大事兒,所以她也顧不得難爲情跟羞澀了。
李弘也理解陳清菡臉上的嬌羞跟難爲情,低頭無聲的笑了笑,再次翻看了幾封書信,無非就是一些楊執柔跟李敬業說服陳敬之,後來改成要挾陳敬之的內容,但至於提及謀反一事兒,倒是沒有。
這也正常,以李敬業、楊執柔多年在官場的經驗,也不可能輕易向他人描繪一個未來的宏圖,許諾一個高官厚祿的,除非是這個人已經同意加入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