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上的李哲注意力一直放在馬球上,短短的不到半柱香時間,自己方的球門又被對方貫穿了三次,這讓他是又急又氣,自己每次接過兵士擊過來的馬球,總感覺能夠一下子便會擊中,正中球門,但每次要麼不是力道不夠,要麼就是方向偏差太大,錯失了大好良機。
塵土飛楊中,李哲駕馭着胯下的戰馬,毫不氣餒的開始追趕前方的兵士,如果再不阻擋,恐怕自家球門,又要再一次被對方貫穿了。
而就在這時候,己方的一個兵士斜刺裡殺出,精準無誤的在對方擊球之前,搶走了彩毬,只是輕輕一撥弄,那彩毬便是向長了眼睛一樣,準確無誤的向自己這邊滾來。
“好!”看到如此精湛的球技,李哲不由的冒着嘴巴灌進大半灰塵的痛苦,喝彩道。
“好你個頭,快往回走!”一個蒙着半拉臉的高大身影,從李哲身邊快速閃過,熟悉的聲音讓李哲一驚,但慌亂之間並未多想,於是急忙勒繮掉頭,快速的向對方球門的方向衝去。
但擊打到他面前不遠處的彩毬,不等他勒緊馬繮回過頭來,便被己方另外一個兵士快速的擊打了出去,而所擊打的方向,赫然就是那個身形高大的兵士往前衝的方向,看着兩人配合如此默契,在看對方都已經開始往回跑,於是興奮的大吼道:“駕,快跑!”
李哲原本以爲這些兵士已經足夠厲害了,但令他更加意外的是,剛纔訓斥他的那個兵士,無論是其人馬合一的嫺熟度,還是手持球杖擊球的力道、速度,都遠遠超過他的想象,彷彿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高大的背影微微趴伏在馬背上,隨着戰馬的跑動,有節奏的跟隨者戰馬起伏,耳邊傳來一聲高呼聲:“接球……。”
只見那彩毬再次越過自己,從另外一個兵士的頭頂越過,再次向那個高大的兵士飛去。
而後只見那兵士回頭往上空瞄了一眼,竟然不等彩毬落下,便向後伸出球杖,只是輕輕一接一帶,那彩毬像是被黏在了球杖上一樣,竟然被那兵士輕鬆的接下,而後依然是不等彩毬落地,就在偃月形的球杖前端顛簸了兩下,便被那兵士領空一擊,彩毬在空中劃過優美的弧線,飛向了另外一側,直直落在了己方另外一個兵士的旁邊。
對方的兵士因爲過多的聚集在中路,顯然是放鬆了對兩側的看守,所以並未能阻止另外一側的兵士輕鬆的帶着彩毬,馬不停蹄的飛快向他們的球門處衝去。
“李哲往中路衝,準備接應!”那高大的兵士扭頭衝他吼了一聲。
依然還沉浸在目不暇接中的李哲,絲毫沒有注意到人家喊得是他的名字,經深振奮的回答道:“好!駕!”
一手拿球杖,一手抓緊繮繩,控制着胯下戰馬的李哲,這一次視死如歸的向對方陳兵的中路衝了過去,戰馬在他的控制下,雖然不能很完美很嫺熟的過人,但好在最終還是有驚無險的被他在中路,搶出了一個擊球的位置。
隨着他人與馬剛剛衝到中路,電光火石間那彩毬便像是長了眼睛一般,掠過對方的球杖,向他飛了過來。
“看我的!”李哲狂呼一聲,整個人處在亢奮狀態下,揮起手裡的球杖,看着地上的彩毬滾落過來,但……球杖飛過,彩毬滾過,他手裡的球杖再一次與彩毬完美的錯過彼此。
“啊……!”李哲受打擊的剛要叫喚,只見眼前人影一閃,又是那個身形高大的兵士,竟然在自己錯過的霎那間,從旁邊連人帶馬扭曲着似的鑽了過來,而後輕輕一推,正好滾落在馬首前面的彩毬,被人家擊中,貫穿球門!
“好身手!”李哲忘乎所以,看的是目瞪口呆,被剛纔那兵士的騎術跟擊球術,徹底震住了。
“別傻愣着了,往回撤!”李弘經過調轉馬頭,趁着空檔拿球杖在李哲跟前晃悠道。
一直對李弘身份沒有反應過來的李哲,這下面對李弘,雖然拿一塊錦帕蒙着臉遮擋灰塵,但那熟悉的聲音,熟悉的眼睛,還是讓他終於意識到了,這個身型高大的兵士,竟然是皇兄李弘!
“你……你……怎麼是你?”李哲驚訝的拽住繮繩,與李弘一同往場中央走去。
“看你輸的慘不忍睹,就過來幫幫你,不過你的技術真是夠臭的。”李弘毫不留情的打擊道。
李哲臉色一紅,有些強詞奪理的歪着脖子道:“剛纔是失誤,下次就不會了,誰還沒有失誤的時候不是。”
“那繼續?”
“繼續!”
兄弟兩人相視一笑,同一時間舉起球杖在空中一擊,隨着對方把馬球開出來,兩邊再次進入到了激烈的爭搶當中。
隨着場上的爭搶越來越激烈,李哲發現自己好像被邊緣化了,在激烈的爭搶當中,自己彷彿就像是一個跑到場上的看客,彩毬很難被擊打到自己身邊。
而且更讓他趕到瞠目結舌的是,雖然己方少了在場上相當於散步的自己,但其戰況卻是佔着巨大的優勢,他們之間的配合也是越發的默契。
非但是己方配合默契,就是彼方的爭搶,也比剛纔要激烈了許多,甚至是可以用慘烈形容了。
戰馬相撞的嘶鳴聲,球杖相擊的碰撞聲,以及馬背上人與人相撞的聲音,讓李哲不得不懷疑,這幾日自己在球場上,原本以爲已經是自己遇見的最慘烈的賽事了,沒想到跟現在場上的激烈程度比起來,簡直就是……就是不值一提啊。
“傻愣着幹什麼,往前跑!”李弘手裡的球杖重重的擊在李哲戰馬的屁股上,戰馬受驚,噌的一下就竄了出去,馬背上毫無防備的李哲,差點兒被胯下的戰馬突然發力給帶倒摔落馬下。
好在繮繩被他握的很緊,身體後仰的同時,便緊忙一手抓緊繮繩,一手按住馬鞍,這纔沒有被摔下去。只是如此一來,手裡的球杖卻被他撒手眼看着要掉下去,被李弘眼疾手快的接住,扔給了他。
場下李哲的宮女跟太監,包括跟隨李弘而來的顏令賓,此刻驚嚇的花容失色,震驚的看着場上慘烈的爭搶,比起剛纔太子未上場時,此刻場上的爭鬥就像是一場戰爭的廝殺一般。
甚至在塵土飛楊的場中,依稀能夠看到兵士半翻落馬下,但就在翻落下去,一隻腳着地後,看起來像是輕輕在地面一點,整個人又再次翻坐了馬背上,但如此一來,也就失去了搶奪彩毬的機會。
非但其他兵士之間開始了好勇鬥狠,就是面對太子李弘,那些兵士也拿出了像是對待其他兵士一般的狠辣跟衝勁兒,絲毫沒有因爲李弘是萬金之軀而有所保留,戰馬毫不猶豫的就像李弘的側面撞去。
李弘也不惱怒,雙腿加馬腹同時橫拉繮繩,整個戰馬便在疾馳中像是橫了過來,戰馬兩隻後蹄竟然在軀體橫過以後,騰空而起蹄向後面的兵士。
球杖原本一直從來沒有高過馬背以上,而今非但高過了馬背,甚至已經開始往人頭上招呼,原本放鬆、休閒的馬球比賽,如今在那兩個宮女、太監,顏令賓的眼裡,簡直是不亞於一場慘烈的廝殺,就像那天在雨天的詩社看到的情形一摸一樣。
“這……他們也不顧及太子的身份嗎?”顏令賓看的是提心吊膽、心驚肉跳,彷彿又回到了雨天廝殺的場景中,顫抖着語調喃喃問道。
“他們倒是想對殿下手下留情呢,可惜他們沒有那個本事兒,就是如此卯足全力,也不見得是殿下的對手,如果再不使出全力,怕就只有被殿下收拾的份兒了。”無天在旁邊替顏令賓解釋道。
“但……但總歸這樣不妥吧,萬一傷到了殿下……。”顏令賓還是深感不安,第一次陪同太子殿下出來,非但跑出了長安城,而且這要是出點兒什麼事兒,自己回去後怎麼跟白純交代!
無法顯然明白了顏令賓心中的憂慮跟不安,恭謹的說道:“顏小姐,這一切都是殿下早年定下來的,如果在場上誰敢在面對他時有所保留,不全力以赴,被他發現後,會被懲治的更慘!所以現在,只要是殿下參加的活動,這些兵士沒有一個不是卯足了勁頭,生怕殿下覺得他們未出全力。”
無法話音剛落,就聽見場上傳來了李哲興奮的歡呼聲,手中高舉球杖,駕馭的戰馬向李弘跑了過來,然後兩兄弟球杖相擊,慶祝李哲終於打進了致勝的一球,也是唯一的一球。
場上的塵土漸漸散去,二十多個人身上的衣服都變成了土黃色的,一層層的塵土沾染在衣服上,臉上的汗水跟泥水混雜在一起,一個個都像是花臉貓一樣。
特別是李哲,原本白皙的皮膚,此刻成了大花臉,整個人就像是剛從土裡挖出來的一樣。
李弘帶着李哲走到無法無天跟前跳下戰馬,手裡的球杖也交給了他們,解下自己臉上的面巾,雖然眼睛以下並沒有顯得髒亂,但額頭乃至眼睛處,也已經是沾染了不少的塵土。頭上的襆巾輕輕一拍,就像是拍在了塵土中,一陣黃霧便在頭頂繚繞、飛散。
“好生照顧他們幾個,我跟李哲先去沖洗一下。”對着無法無天交代了幾句後,李弘便摟着李哲的肩膀,兩人在兩個兵士的帶領下,往浮屠營的浴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