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小包一聽說呂歡喜去找蝴蝶,氣得七竅生煙,連小段也不管了,拔腿就往桃紅院跑。原來,小包和呂歡喜本是同年同月所生,當年包夫人沒有奶水,呂夫人和她頗爲親近,乾脆搬去京城,同時餵養小包和呂歡喜,沒想到這一住就是三年,後來呂夫人回到清涼縣,兩家仍然經常走動,因此小包在清涼縣就如同在自己家一般。
可惜小包品性惡劣,能跑能跳的時候老愛欺負呂歡喜,呂歡喜小時候也反抗過,五六歲時一拳就把他打得病了半個月,被爹孃打個半死。這下可好,對這個混世魔王打又不能打,罵也不能罵,躲也沒處躲,因爲全清涼縣小包就只同他家親厚,只得唯唯諾諾,任他欺負,好在小包也玩不出什麼花樣,只會找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來嚇唬他。
小包現在就是小時候的玩具被他搶走的心態,只想好好揪揪他耳朵出氣,讓蝴蝶姐姐看清楚他膽小鬼的真面目,證明自己纔是真正的男子漢。小時候被他揍那件事是他一生中的奇恥大辱,證明自己比他強壯就成了他畢生追求的目標。
小包一路咋咋呼呼跑到桃紅院,劉媽早就聽到聲音探頭出來,老遠就喊,“小包子,別跑這麼快,小心跌倒!”
話音未落,小包已氣呼呼跑到面前,大吼一聲,“我長大了,不是小包子!”
劉媽嘿嘿直笑,不知道怎麼回事,小包子十年也沒見長高多少,還是那副小身板,快二十的人了看起來跟十歲出頭的娃娃差不多,而且生得像剛冒頭的白菜,嫩生生的,怎麼看怎麼可愛。他大概因此受了刺激,只要一叫他這個名字或者說他小,他就如同那被踩到尾巴的貓兒一般,可大家都叫習慣了,要改口還真難。
閃進門裡,小包徑直衝向後院,蝴蝶今年年初纔來,年輕貌美,算是桃紅院的頭牌,住在一個獨立小院。剛穿過那圓拱形院門,小包一眼就看到院中小亭裡呂歡喜和蝴蝶談笑正歡,自從呂父死後,他已好久沒看到呂歡喜這樣燦爛的笑容,不知怎地心頭一輕,突然沒了脾氣,沿着花徑躡手躡腳繞過去。蝴蝶知道他愛胡鬧,含笑瞥了他一眼,小包迅速撲到呂歡喜後面,大叫一聲,呂歡喜嚇得差點跌下石凳,一見是這個小冤家,拿起桌上的東西就走。
“我都準備把蝴蝶姐姐讓給你,你竟敢一見我就跑!”小包心裡這樣一想,立刻怒火中燒,撲上去揪他的耳朵,呂歡喜哀哀呼痛,“小祖宗,你到底想幹什麼?”
小包拉着他的耳朵坐下,從後面抱住他吃吃笑,“我把蝴蝶姐姐讓給你,你帶我去京城玩成不成?”
蝴蝶掩嘴直笑,“我去泡茶,你們先聊聊!”
看着蝴蝶娉婷而去,呂歡喜把他拉到懷裡坐下,小包天生畏寒,不管什麼時候身上都冷冰冰的,他小時候經常這樣幫他取暖,抱着這沒幾兩重的身體,他又是心疼又是心酸,還有些捏碎他的衝動,苦笑道:“小祖宗,你就別害我,你路上要有個閃失我可擔待不起!而且蝴蝶姐姐叫我來是帶東西給我,我跟她沒關係。”
“什麼東西?我瞧瞧!”小包好奇寶寶的脾性又冒頭了。
“準看不準動!”呂歡喜把桌子上的檀木盒子打開,一股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小包連打了兩個噴嚏,捏着鼻子大叫,“快關上,薰暈了!”
第一次整治到小包,呂歡喜頓時眉開眼笑,把盒子關起來束好,捏捏他粉嫩嫩的臉蛋,“這叫迷迭香,是京城賈記香料行的新產品,聽說京城的女子現在都用這個,擦上一點睡覺睡得很香!”
“你睡得不好嗎?”小包拉開他的手,去摸他眼下的青色。
“這個……還好……”呂歡喜眯着眼感受他冰涼的觸摸,支支吾吾道:“就是老做噩夢被嚇醒。”
“膽小鬼!”小包不屑地瞥他一眼,眉頭一挑,忸怩着貼到他耳邊道,“我問你一件事,男人跟男人能不能成親?”問完,他臉唰地全紅了。
“啊?”呂歡喜驚叫起來,小包連忙把他的嘴捂住,狠狠瞪着他,“你叫什麼叫,到底能不能?”
呂歡喜一張圓臉成了早晨紅通通的太陽,目光閃爍不定,囁嚅道:“我聽說可以,以前還有男皇后呢!”他低下頭,連脖子都染成煙霞顏色。
小包眼中彷彿有星星漫天飛舞,靠在他肩膀嘿嘿直笑,“我成親那天你來做男儐相,叫蝴蝶姐姐做女儐相,好不好?”
“老天,你說真的,你跟誰成親?”呂歡喜好不容易把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轟走,回過神來,嘴巴大張看着他。
小包瞧瞧四處無人,拉下他的耳朵悄聲道:“我家小段!”
“天啊!”呂歡喜目瞪口呆,從他眉梢眼角的春意證明了事情的真實性,突然覺得有些失落,抱着他低低嗚咽,“小包子,我捨不得你……”
“哭什麼哭!”小包有點氣急敗壞,轉念一想,兩人打小一起長大,他捨不得還是情有可原,連忙幫他擦淚,見他仍然嗚咽不停,咬牙切齒地貼在他耳邊道:“再哭我天天捉東西嚇你!”
果然有效,呂歡喜那開閘的洪水終於放完,笑吟吟去捏他的臉蛋,卻聽晴天一聲霹靂,“你們到底知不知恥!”
兩人嚇得呆若木雞,一個白衣翩翩的高大男子氣呼呼從蝴蝶房中邁出來,他衣上嵌着金絲雲彩,腰間一條鑲紅佩玉的雲彩緞帶,本來英俊瀟灑,儀表非凡,可惜因憤怒而扭曲了面容,看起來如同地獄裡走出的鬼煞一般。
“賈雍容!”呂歡喜霍地站起來,指着他怒吼一聲,“你還有臉見我!”
小包耳朵被震得嗡嗡響,第一次見到呂歡喜發脾氣,而且這般暴怒的樣子,不禁驚呆了。
賈雍容滿臉的戾氣煙消雲散,低着頭不發一言,呂歡喜抄起檀木盒子向他扔去,他不閃不避,輕聲說了句,“歡喜,我好想你!”
呂歡喜渾身一震,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見小包一雙烏黑的眼睛怔怔盯着自己,惱羞成怒,抄起杯子向他砸去,大喝道:“混蛋!你去死!”說完,立刻掉頭往外狂奔。
小段走到桃紅院門口,劉媽攔住他,賠笑道:“段少爺,桃媽媽請你去說說話。”
他眉頭一緊,跟着劉媽上了樓,桃媽媽笑容滿面,親自端茶送水,忙得不亦樂乎,他有些不耐煩,剛想開口,桃媽媽走到他面前深施一禮,尷尬地笑着,“段少爺,我知道你跟寶寶兩小無猜,感情很好,這個……小包的身體情況你也知道,還請……請段少爺剋制着點,他真的經不起折騰。你如果不嫌棄,我去找個一等一的姑娘養在桃紅院,你想要直接過來就成,我決不會告訴他……”
小段又好氣又好笑,把桌子用力一拍,桃媽媽瞥見他鐵青的臉,嚇得渾身直哆嗦,“段少爺,你別生氣,小包心思單純,他不會知道的!”
自己被那個小色鬼吃幹抹淨,結果還被人誤會,小段的心裡委實不是滋味,可這種事情怎麼能搬到檯面上來談,以後他的臉往哪擱,小段心底一股鬱悶之氣蒸騰起來,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攥起桌子上茶杯握得粉碎,桃媽媽慘白着臉,果然住口,他起身拍拍手,徑直往外走去,經過桃媽媽時,鬼使神差說了一句,“我永遠不會傷他!”
桃媽媽長吁口氣,抹了把冷汗,滿面笑容道:“昨天寶寶送過來四隻小老鼠,段少爺要不要瞧瞧?”
小段停住腳步,眉頭一挑,含笑道:“呆會就說全死了,扔了。”
桃媽媽大笑,“我正爲難呢,我可不想把桃紅院變成老鼠窩!”
小段走到蝴蝶的小院門口,老遠就聽到呂歡喜的吼聲,很快,呂歡喜氣沖沖跑來,在他面前愣了愣,繞開他就往外跑。他還當小包又把他惹毛了,苦笑着搖搖頭走到院裡,卻見小包正怒火熊熊盯着那俗園老闆賈雍容,賈雍容如鬥敗的公雞,頭幾乎耷拉到了胸前。
“怎麼回事?”他把小包拉進懷裡,揉了揉他有些青淤的臉蛋,不用想,這肯定是呂歡喜乾的,這兩個冤家一個喜歡揪耳朵,一個喜歡捏臉蛋,聽說一兩歲就滾到一團非拼個你死我活,沒想到長大了老毛病還沒改。
小包朝賈雍容冷哼一聲,拉起他就走,走出門攀上他脖頸附耳道:“這個賈壞蛋欺負歡喜,我一定要替他報仇!”
小段只覺好笑,摸摸他的頭,把他冰涼的手握進手中,小包的滿臉怒容漸漸散去,眸子裡一點點炸開絢爛花朵,雙手拉住他的手搖晃着,邊倒退邊盯着他吃吃笑,小段被他笑得毛骨悚然,一把扣着他的後頸,惡狠狠道:“從實招來,你在笑什麼?”
小包拉住他耳朵,輕聲道:“我問過了,男人跟男人可以成親,我要娶你!”
“你真是……”小段大手一緊,恨不得打他一頓,又恨不得把他揉進懷裡,更恨不得來往的人們都消失不見,整個天地只剩下他們兩個,他就可以捧住他的臉,一遍遍細細地吻。
他胸口涌起千般滋味,如漫漫風沙繞着高樓,簇擁盤旋而上,尖端只有一張燦爛的笑臉,呼嘯的,凌厲的皆隨煙塵散盡,暖暖的春意,掠過嘴角,飛上眉頭。白雲已豐滿了羽翼,歲月蒼茫,人海沉浮,百鍊鋼卻成繞指柔,他終究沒有癡愛這一場,陽光做證,藍天做證,他們本是一體兩身,從此世間風霜皆散,冰雪消融。
“對了,我忘記帶你瞧老鼠!”小包拖着他往回走,桃媽媽剛送賈雍容出來,小包朝賈雍容的背影狠狠啐了口,聽桃媽媽愁眉苦臉道:“包大人,老鼠不吃東西,餓死了!”
小包的臉垮了下來,低頭用腳尖蹭着地,“也對,小老鼠還不會吃東西嘛,真可憐!”
桃媽媽暗暗好笑,剛想安慰他兩句,他已經笑容明媚把她拉進門,一本正經道:“我的小老鼠是稀罕東西,你得賠我!”
“賠什麼?咕嚕肉?胭脂?花粉?茶葉?”桃媽媽笑吟吟看着他越來越紅的臉,偏偏不說他想要的東西。
小包絞着手指頭,抿了抿嘴,終於用蚊蚋般的聲音道:“你得賠我那兩本書!”
“哪兩本?”桃媽媽還在裝傻,“是《論語》還是《女則》?”
“不是!”小包火冒三丈,索性自己跑上樓去翻,桃媽媽幸災樂禍地看看擰着眉頭的小段,掩嘴直笑。一會小包就得意洋洋地跑出來,胸膛塞得鼓鼓地,小段伸手想探探他額頭,小包捂着胸口跳開來,紅着臉賊賊地笑,小段哼了一聲,甩手就走,小包癟癟嘴,見桃媽媽目光炯炯看着,連忙擺出趾高氣昂的架勢,擡頭挺胸,目不斜視地走了出去。
走出桃紅院,小包緊跑兩步,拽住小段的袖子,伸進袖子裡掏他的手,越急越掏不着,頓時滿頭薄汗,小段微微翹着嘴角,悄悄把他的手攥進手心,一步步走近他今夜的悲慘時光。
回來一整天,小包要不就莫名其妙地發呆傻笑,要不就賊頭賊腦偷窺小段,小段再厚的臉皮也被他瞧紅了,卻仍不動聲色,要知道小包是個最沉不住氣的角色,還是讓他傻樂一會,等他自己把謎底揭曉。
果不其然,剛吃完晚飯收拾乾淨,小段出去倒完水回來,就見他的衣服亂七八糟扔在牀榻上,小傢伙已經用被子裹成一團,只露出兩隻圓溜溜的大眼睛賊兮兮地轉悠,那明顯就是有求於他的架勢。小段彎了彎嘴角,把爆笑的衝動強自壓下,懶洋洋地抄起《興亡警示錄》,坐在燭旁的臥榻上,翹着腿慢慢地翻看起來。
“小段……”小包的聲音拖得老長,隱隱有點流浪狗等食物的淒涼意味,小段頭也沒擡,“你先睡,我再看一會。”
話一出口,那個壞脾氣的小傢伙哼了一聲,背過身去把頭也縮進被子裡,小段在心裡開始數數,“一,二,三,四……”剛數到七,小傢伙大口喘息着伸出頭來,又開始哀喚,“小段……”
“什麼事?”小段挑了挑眉毛,還是沒挪窩。
小包眼睛滴溜溜轉了轉,把被子一掀,從牀邊抓起傷藥就往他身上撲,“我瞧瞧你傷好沒好。”
老天!小段驚得魂飛魄散,只見小包身上不着寸縷,那絲緞般的雪白肌膚在燭光下熒熒閃亮。也難怪他嚇到,小傢伙容易受寒,容易起疹子,除了洗澡,蠶衣終年不脫,沒想到這會他色迷心竅,什麼都不顧了。
小段終於認命,手忙腳亂爲他把蠶衣穿上,又給他裹上狐裘,再也不敢反抗,乖乖地脫衣趴在牀上,等待小色鬼的臨幸。
小包扒開他臀縫細細瞧了瞧,咧嘴直笑,“傷好了呢!”小段直翻白眼,要知道此藥比金子還貴,包夫人怕小傢伙磕碰到,傷藥是二十兩銀子一瓶的天價從苗疆異人處所得,當然效果不同尋常。
小包又抹上一點,不住地吃吃笑着,還惡意地用手指頭捅了捅。那冰涼的感覺剛剛讓小段舒服得心頭酥癢,微微眯起眼睛,沒留神甬道被捅了幾下,身上又壓下一個沒幾兩重的身體,他捏捏他的臀,好好出了口惡氣,順手拉上被子。
小包一手抱着他的頭,一手伸到枕下摸了摸,摸出兩本書來,送到他眼皮底下,附在他耳邊笑,“我們學他們的樣子弄好不好?”
小段看到書名,頓時哭笑不得,自己好比砧板上的肉,橫豎就是這一刀,可是瞧瞧裡面的花樣,什麼觀音坐蓮,老漢推車,哪種這個小傢伙能承受,到時候別玩散了他這幾兩骨頭。他在心裡嘆了又嘆,捉住他的臉恨恨地吻下去。
小包被吻得全身酥軟,腦子裡暈乎乎的,連籌劃了一天想幹什麼都忘了,只覺得有隻粗糙的大手滑過自己的肌膚,在身上燃起熊熊大火,身下那物事也蠢蠢欲動,當被那隻大手攥進手心時,竟自顧自地茁壯成長,添柴加薪,把火引成燎原之勢。
看着正翻開那頁兩人面對面四肢糾纏的姿勢,小包從混沌中掙扎出一絲清明,哼哼唧唧去撥弄他身體,小段見他眼睛直直盯着書上,暗罵一聲,把書往牀下一扔,大手一攬,把他壓在身下。
此時兩人的姿勢怎麼看怎麼詭異,小包已經化成水般癱在牀上,在那滾燙的脣下低低喘息呻吟,他蠶衣大開,脖子胸膛淤痕遍佈,身下那物事還在他手中上下搓弄,頭頂拖着長長的銀線,一直延伸到小段精壯的下腹。
“我……要……進去……”小包總算還記得自己的初衷,卻已後繼無力,身子一僵,悶哼一聲,攬着他的脖子挺了挺身,把白濁的**全數噴到他手裡。小段看着他霧氣氤氳的眼睛,情難自禁,把他身體一翻,托起他的臀把分身夾在腿間,奮力**幾下,低吼着也盡數噴出。他只覺腦中緊繃的弦一鬆,朝旁邊重重跌落,張着嘴大口喘息。
奇怪,身邊這小傢伙怎麼抱着頭在微微顫抖,小段悚然一驚,連忙把他撈進懷裡,一看,頓時又好氣又好笑,“別哭,下次再進去好不好,反正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以後日子還長着呢!”
小包捂着臉不敢看他,頭在他胸膛蹭過來蹭過去,輕聲道:“我還以爲會很痛,會出血……我剛纔真害怕,你傢伙那麼大……嚇死我了……”
小段嘿嘿直笑,“那你怎麼沒拒絕,抱着頭哭就不怕了嗎?”
“笑什麼笑!”小包不知生了什麼氣,撲上去就揪他耳朵,惡狠狠道:“是你自己不進去的,不能怪我,你不能去找別人,要找也只能找我,你是我的!”他仍覺得揪耳朵沒有威懾力,又彷彿宣佈了自己的所屬權般,在他脣上狠狠咬了一口,見他目光呆滯,根本無反抗之意,頓時覺得今天大獲全勝,喜滋滋地縮進他懷裡繞手指頭,沒繞兩下就和周公下棋去也。
清理好這片狼藉,看着自己懷裡熟睡如貓的小傢伙,小段真有些哭笑不得,早知道昨天晚上就狠下心拒絕,這下可好,這小傢伙食髓知味,以後更沒他的好日子過。
不過,他從不後悔自己的決定,如果要和他在一起,這一天總會到來,自己禁錮他衛護他這麼久,也該讓他接觸不同的世界,嘗試做男人的快樂。
他的迴應卻讓他太過震驚,他感動莫名,原來並不是他一相情願的付出,他接受了他,也對他付出同等的心意,寧可自己抱着頭哭也不願意拒絕他,他只覺得自己太幸運,得到這樣純淨清澈的一顆心。
那一刻,他真的想放棄所有,像這樣安靜地陪伴他,直到頭髮斑白。
他輕輕把小傢伙的頭託上肩膀,可能是自己肩膀太硬,他總喜歡蜷在自己臂彎,睡起來像只懶貓兒,他微笑着在他脣上輕啄一口,他呼吸中嘴齒間總有淡淡的奶香,像孩童清甜的味道,這味道蠱惑了他的心神,讓他一親近就忍不住心潮洶涌。
他越吻越上癮,小傢伙的嘴被他親得已經紅腫。小包不樂意美夢被人打斷,嚶嚀着張開雙臂抱住他,他摸摸蠶衣下單薄的身子,心頭又是一陣激情盪漾,小傢伙的皮膚如上好的絲緞,滑膩趁手,色如春雪,在暖陽中燭光下還有着熒熒的光彩,可惜怕他得病,自己不能脫了這蠶衣貼着他睡,他有些不甘心,摸到他的臀,在上面小小掐了一把才解恨。
在他身邊他總是這樣歡喜,他突然覺得很滿足,微笑着用手指細細描了一遍他的眉眼。正要閉上眼睛,窗外突然響起兩聲“布穀”,他輕手輕腳把他挪開,披衣而起,把門推開一看,門口跪着一個黑衣黑帽的高壯男子,男子一見他,高高拱手道:“公子,事情已有眉目!”
他心頭一緊,冷冷道:“如何?”
那人低頭道:“白將軍已派蒼龍一隊找到當年的殺手,這些人現在逃竄到墨國境內,在邊關雄威山一帶活動。蒼龍逼問出來,那件事果然和他們有關,而且是兩人合謀,白將軍請公子回去主持大局,還王爺王妃一個公道!”
“我知道了!”他神情冷峻,目光中一派肅殺之氣,那人突然重重叩首,“公子,大事要緊,白將軍還在等您一起出發!”
“伏虎!”他輕喝一聲,“我自有主意,不用你多言,你去報告白將軍,就說我把事情安排一下就走,要他把路途接應等事情辦妥當!”
那人連忙應下,起身就飛出院子,他久久望着星空,心中百轉千折,彷彿烽煙頓起,萬馬奔騰,他長長嘆息,輕聲道:“老顧,小包就拜託你!”
他身後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公子,請放心,老顧決不敢有負所託!”
當離別逼到眼前,小段才知道自己是多麼捨不得,兩人自相識到現在從來沒分開過這麼久,他怕他生氣,怕他不好好睡覺,怕他不好好吃飯,怕他得罪過往的官員,他恨不得忘記所有,就做他身邊無憂無慮的伴侶,可是父母親用生命換來他的一條命,他怎麼能不顧他們的託付,讓他們冤死荒野。
他在院子裡徘徊了又徘徊,夜風漸冷,吹得光禿禿的樹梢簌簌作響,擡眼望去,星星在天穹沉沉欲墜,他想起遠方那個國度,那裡天空藍得澄澈,白雲彷彿成絲成縷在頭頂穿行,宮城裡有個高高的摘星樓,兒時父母親晚上經常帶他上去賞月觀星,在那裡,星星彷彿觸手可及,他總是蹦跳着伸手去摘,即使知道自己癡心妄想,能引得父母開懷大笑他也歡喜。
可是,母親怎麼一轉眼就成了魔教之後,成了人人得以誅殺的妖孽,父親寧可離開也不願捨棄母親,從此帶着母親海角天涯,他們卻還不肯放過他們一家,從南國一直追殺到翡翠王朝,定要斬草除根。
兩行清淚從腮邊滑落,他握緊拳頭,對南方咬牙切齒道:“你們不會逍遙太久了!”
“小段……”房裡突然傳來一個模糊的聲音,他渾身一震,飛快地上牀把他抱在懷裡,小包迷迷糊糊說了句,“別走,冷……”四肢就全纏了上來,他心頭一酸,讓他趴在自己胸膛,捉着他的臉一遍遍地吻着,恨不能把他系在腰間掛在胸膛刻進心裡,小包被吻得哼了幾聲,嘴角微微翹着又睡熟了。
第二天,兩人都很晚纔起來,小包好像有什麼心事,剛醒過神來就緊蹙着眉頭,大眼睛滴溜溜轉來轉去。小段還以爲自己要走的事情他察覺到了,一門心思討他歡心,也不催促他練功,幫他洗完臉便喂他喝奶吃早飯,又燒了一大鍋水給他洗好澡,等擦乾身體,小包終於眉開眼笑,抱着他直跳,“我有辦法對付賈壞蛋了!”
小段鬆了口氣,原來他在想這回事,他一層層給他套上衣服,把那件白狐裘讓老顧打理打理,拿出火紅狐裘給他套上。這件是包夫人花了一千兩銀子購得,據說天下這種皮毛的狐狸極其罕見,要做得這一件衣服實在不易。包夫人愛子心切,自己和包不平都十分儉樸,只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東西都捧到孩子面前,讓他都不知說什麼纔好。
他突然想起,自己不也是如此,只要他健康快樂,自己一個大男人甘願在這個小色鬼身下受壓,而且也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東西都送到他手上,他又是嫉恨又是不甘,捉過他的臉又狠狠吻了一遍。
小包掩着嘴吃吃直笑,“你是不是沒吃飽,老把我當肉骨頭啃,我嘴巴都被你啃麻了!”
“欠打!敢罵我!”小段高高揚起手,看他全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根本沒處下手,只好在他臉上捏了一把,見他哀哀呼痛才覺得解了恨。他把他的小手攥住,小包又擺出趾高氣昂的架勢,拉着他就往外走,他看着亂七八糟的屋子,無可奈何地高叫一聲,“老顧,趕快來收拾,我們出去了!”
今天是初一,京城和鄰縣來上香的人絡繹不絕,平時龜縮在家的攤販貨郎也全部出動,整個清涼縣城熱鬧非凡,小包畢竟是孩子心性,一邊走一邊左顧右盼,小段只得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來照顧,真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到了雅園茶館,小包把小段按到僅剩的一張小桌坐下,噔噔噔就上樓去了,孫伯見小二正忙得團團轉,連忙端來清涼糕、瓜子和茶水,小段起身把雙手高高拱過頭頂,孫伯大驚失色,剛想回禮,小段忙按住他的手,輕聲道:“孫伯,我有事要辦,要出遠門,還請這陣子多多照應小包!”
孫伯見他滿臉愁色,笑道:“段少爺,別擔心,小包在清涼縣絕出不了事,我叫我家少爺天天過去陪他就是,他倆一起長大,小包的性子他都知道。”
這時,一桌喊着結賬,孫伯忙回去櫃檯招呼,小段喝了一會茶,小包笑嘻嘻地從樓上下來,呂歡喜愁眉苦臉跟在後面,小包把小段一拉就興沖沖往外走,呂歡喜一頭鑽進櫃檯,孫伯笑眯眯摸摸他的頭,問道:“是不是又被小包欺負了?”
呂歡喜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他能怎麼欺負我,他要欺負我倒還好了!”他拉了拉孫伯的袖子,“孫伯,怎麼辦,小包要幫我對付賈雍容,他說要把他打個半死不活,然後扔到路上喂狗!”
孫伯挑了挑眉,“少爺,不是我說你,賈少爺這些年可沒少幫咱們,咱們的茶葉都是他家從南國販過來的,即使再少也要給我們勻出一份做生意,咱們不能以怨報德啊!”
呂歡喜蹲下去抱着膝蓋,喃喃道:“我當然知道,可他把我爹氣死了!都是我的錯,爲什麼要去招惹他,我不去招惹他,我爹就不會死……”
孫伯苦笑着摸摸他的頭,“少爺,你別自責,老爺的身體你也清楚,烏大夫都說過他挺不過今年,人都有生老病死,你要看開些啊!”
呂歡喜怔怔流着淚,把自己縮成一團,躲進櫃檯的角落裡,孫伯也顧不上他,開始手忙腳亂地算賬迎客送客。
剛忙了一會,只聽外面有人大叫,“了不得了,賈老闆偷東西被包大人捉個正着,這會逮到衙門去打板子了!”
呂歡喜霍地站起來,抹了抹臉,在櫃檯裡急得團團轉,不停嘀咕:“這可怎麼辦……”
孫伯笑着劈頭給他一巴掌,“我的笨少爺,你難道真想看着賈少爺被打死,快去救他吧!”
呂歡喜一拍腦袋,“是啊,我在這裡轉有什麼用,他死了我不要哭一輩子!”說話間,他已鑽出櫃檯,朝十字街的方向狂奔。
縣衙裡,小包在大堂之上正襟危坐,賈雍容站在堂下,一臉茫然地四處打量,小包惡狠狠瞪着他,從袖子裡掙出一隻手,趴上案几去抓驚堂木,站在旁邊的小段實在看不下去,把驚堂木推到他手裡,他抓起驚堂木用力一拍,“堂下何人,見到本大人還不下跪!”
賈雍容不屑地哼了一聲,見老林朝他直努嘴,不情不願地掀衣跪下,小包這才滿意,抓起驚堂木又是一拍,這回可能拍得太重,把手拍疼了,淚珠在眼裡直滾,癟着嘴看向小段,小段瞪了堂下兩排幾乎笑場的衙役一眼,伸手摸摸他的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回去再給他治。小包終於把淚憋回去,不過再也不敢碰那驚堂木,指着賈雍容大喝道:“賈雍容,你知道你所犯何罪?”
可憐賈雍容在家做生意做得好好的,一個火紅的影子竄到樓上,馬上在他樓上房間哇啦哇啦的怪叫,下一刻,那火紅的影子又竄到自己面前,手裡拿着一塊似曾相識的玉佩,非說是他偷的,叫人一索子把他拖到衙門,雖然早就知道全清涼縣把這個小包子寵翻了天,可也不能由着他性子胡來啊!
聽到那個活寶包大人的斥問,他欲哭無淚,偷偷瞟向老林,問他這又是陪他唱的哪齣戲,老林擠眉弄眼地又朝他努努嘴,他有種把那張臉撕爛的衝動,在心中大吼:你就是把嘴巴上掛個茶壺我也不知道你要我幹什麼啊!
見堂下沒反應,小包的戲唱不下去了,立刻想起在呂歡喜面前的允諾,趴在案上把籤筒全扔了下去,得意洋洋喝道:“大膽,竟敢藐視公堂,不回答本大人的話,來人,給我打板子!”
你們玩真的啊!賈雍容嚇得魂飛魄散,趴在地上大喊,“大人,我冤枉……”
所有衙役都呆若木雞,老林和小段則大眼瞪小眼,小包見沒人動手,急得滿臉通紅,跳起來拍着案几,“給我打板子!”
小段使個眼色給老林,老林會意,立刻高高舉起紅色木杖,賈雍容閉着眼睛慘叫起來,叫了兩聲,卻只聽見木杖拍在身邊的巨響,身上一點疼痛都感覺不到,他顫巍巍睜開眼睛,見老林又在朝他擠眉弄眼,一邊舉着木杖拍自己旁邊的地面,旁邊幾個衙役捂嘴的捂嘴,捂肚子的捂肚子,還有兩個趴到地上。
這是什麼狀況,他一頭霧水,一擡頭,堂上的活寶貝包大人……被小段捂着眼睛,正縮在他懷裡瑟瑟發抖……
他終於鬆了口氣,剛想捶地大笑一場,卻被老林狠狠踹了一腳,立刻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叫。
呂歡喜衝到衙門,衙門大門緊閉,外面圍了滿滿的人,大家都笑呵呵地擠來擠去看熱鬧。這幫惟恐天下不亂的傢伙!他暗罵不已,從人羣中鑽進去,經過千山萬水後終於抓到那大槌,他深吸一口氣,在心中說了句,“容容,對不起,是我害了你!”邊使出渾身的力氣朝鼓敲去。
門應聲而開,兩個衙役掄着血紅的大杖把擠到門口的人羣趕開,大喝道:“敲鼓的給我進來!”
呂歡喜被人們推推搡搡送了進去,一進門,他飛快地朝裡面跑,一邊大叫,“包大人,手下留情啊!”
一到堂上,看到血流滿地的賈雍容,他嚇得連退兩步,突然撲到他身上痛哭起來,“容容,我對不起你,是我害了你……我不該生氣回來,我不該不理你,害你也開茶館逼我回去,我不讓把我們的事瞞着我爹,害得他被你氣死……都是我的錯,包大人你要打就打我,別打容容……”
可憐的小包聽到呂歡喜的聲音,只小窺了這麼一眼,看到堂下那灘紅色,早抖如篩糠,連話都說不出來,小段連忙把他抱在懷裡,一邊輕輕拍着他,一邊瞪老林。老林今天看戲看過癮了,朝他嘿嘿直笑,把裝死聽心上人的心聲聽得正爽的賈雍容一把抓起來,拍拍呂歡喜道:“快把人帶走,小包子已經不行了……”
話音未落,一個響亮的哭聲震天響起,小段哭笑不得,拍着他的背溫柔道:“小包別哭,打板子一點也不疼,真的不疼……”他狠狠瞪了在下面嬉皮笑臉看笑話的賈雍容一眼,“不信你問賈雍容!”
“不疼,不疼……”賈雍容唯唯諾諾應着,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拉住呂歡喜便拔腿狂奔。
老顧在後院開始唸叨,“本來要買新鮮豬血給寶寶做湯喝,這些人真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