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玉風轉過彎來,心情一好,對董滄海的態度也溫和許多,董滄海今天觸怒龍顏,沒想到遇到這樣好的待遇,頓時受寵若驚,連預備好的慷慨陳詞也忘個一乾二淨,坐下後端着茶醞釀半天,不知如何開口。

“你是來跟朕喝茶的嗎?”看着他臉色陰晴不定,玉風又想起在朝堂上所受之氣,恨不得一腳把他踢回去,繼續蹂躪那可愛的小傢伙。

董滄海悚然一驚,總算低聲下氣開口,“皇上,帝陵久未修繕,十分破敗,況且歷朝的規矩是皇帝登基之後就要修帝陵,皇上登基已有五年,再不修怕……”

“一派胡言!”玉風拍案而起,“你是說朕會短命嗎?”

董滄海撲通跪倒,磕頭如搗蒜,“皇上息怒,微臣決不敢咒皇上,這本就是祖制,微臣不想成爲千古罪人!”

“起來吧!”玉風突然沒了嚇唬他的興致,冷冷道:“朕自有主意,不用你來操心,倒是黑水白水兩岸住着幾十萬百姓,他們的衣食住行更重要!”

董滄海正要顫巍巍起來,聞言又以驚人的速度匍匐在地,肅然道:“皇上,微臣有些話不得不說,即使臣不反對修橋,可是,我朝並沒有這種技術,我朝目前最先進的是跨度小單孔石拱技術,而黑水白水都寬逾五里,而且黑水水流湍急,兩岸地勢險峻,多崇山峻嶺,溝壑縱橫,稍有不慎就將功虧一簣,到時候浪費大批人力物力不說,更有可能造成大量百姓傷亡,還請皇上三思!”

玉風眉頭糾結,慢慢踱到窗前,沉思良久,嘆道:“難道朕就眼睜睜看着兩岸百姓疲於奔命,苦不堪言,你不用再說,朕心意已決,如果不在朕手上把這橋建起來,朕愧爲君王,愧對後世子孫!”

董滄海猛地擡頭,深深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漸漸泛起水光,他猶豫半晌,沉聲道:“皇上,微臣聽說南國多河流多雨……”

“慢着!”玉風眼中一亮,揮手截斷他的話,迅速找出南國的地圖,招手叫董滄海起來看,董滄海一一指點,“此爲南國最大的河流香河,因流經幾處開滿鮮花之城,河水香氣四溢而得名,香河水流平緩,狹窄有單孔石拱橋四座,較寬闊處有木構拱橋三座。南國多雨,那些能工巧匠爲防止木樑朽損,在橋上改以屋頂保護橋面。更歎爲觀止的是,南國京城的如意橋建好後,當年的太子段碧樹還派人在每個橋墩上各建重檐亭屋,供人們休息玩耍,觀賞香河風景,也使如意橋成爲當今造型最美觀的橋。”

“朕有辦法了!”玉風喜形於色,“朕派人到南國請些能工巧匠過來,讓他們傳授技術,並且協助我朝工匠勘測黑水和白色兩岸地形,探討出建橋的可行辦法!”

董滄海濃眉緊蹙,嘆道:“皇上,微臣少年時到過南國,南國工匠雖然都技術高超,但鄉土觀念極重,有‘做事不離家’之說。當年還是南國太子親自出馬,禮賢下士,不辭辛勞地到各地招募,才聚集了這批人才,用十年時間修成大小橋樑。可惜段碧樹一走,這些能工巧匠已鳥獸散,只怕現在即使我們重金禮聘也無人願來。”

玉風一掌拍在案上,震得案上的硯臺毛筆全跳了起來,董滄海正色道:“皇上別急,先皇已派人實地勘測過地形,地圖和勘測記錄已能見分曉,微臣即刻回去找出這些記錄,等整理出來皇上再作定奪。”他一貫冷峻的面容有了些鬆動的痕跡,捻着長長的白鬚,嘴角微微上揚,朗聲道:“皇上,也許這是微臣爲百姓做的最後一件事,微臣定當全力以赴!”

玉風深深看着他,雙手高高拱起,舉過頭頂,又緩慢落下,在面前停住。

董滄海感動莫名,腳一軟跪倒在地,行三跪九叩首大禮。先皇性格豁達,最憎惡繁文縟節,早已在朝堂廢止此禮。

禮畢,董滄海一心牽掛着修橋之事,匆匆告退,腳步愈顯沉重,玉風默默看着南國地圖,用手指在香河各橋上一一描過,緊蹙的眉漸漸鬆了,露出燦爛笑容,大聲道:“羅三,準備出宮!”

小包摸到家門口,心頭忐忑,在門外徘徊良久,楞是不敢進去。小段出門爲他買零嘴回來,見他在門口繞來繞去,口中唸唸有詞,一張粉臉一會皺成一團,一會竊笑,一會賊頭賊腦地到處張望,再大的火氣都消弭無形,強繃着臉走到他身後,大喝一聲,“小包!”

小包哇啦啦亂叫着,一蹦三尺高,接着拔腿就跑,小段猿臂一伸,拎着他的衣領把他提了回來,惡狠狠道:“你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怎麼見了我就逃!”

正主兒來了,小包剛絞盡腦汁想出的哄媳婦主意卻全成了糊塗賬,他一不做二不休,撲到小段懷裡蹭來蹭去,用自己想當然的最溫柔聲音道:“小段,回去我給你捶背!”

小段一身雞皮疙瘩掉了滿地,見路人紛紛側目,連忙把他往肩上一扛就走進府裡。要是平時小包早就哇哇大叫,今天卻前所未有地乖順,笑眯眯地抱着他的脖子,還不停在他臉上脖子上親來親去。

老顧笑呵呵迎來,接過小段手中的紙包,把兩人引到前院客廳。桌上已擺好飯菜,按照小段的健康食譜,兩葷兩素加一鍋雞湯,小包一看菜,心裡開始嘀咕,“雞,不喜歡吃!水晶白菜,不喜歡吃!素炒三鮮,不喜歡吃!西湖醋魚,不喜歡吃!只能吃肉,肉裡面竟然炒了苦苦的野菜,沒東西吃了!”他在心裡長嘆一聲,用萬試萬靈的老辦法,把頭擱在桌子上,眼睛睜得大大的,可憐兮兮地不停眨巴。

老顧和小段怎麼不知道他肚子裡在打什麼主意,有小段在,老顧再怎麼愛心氾濫也只能灰溜溜走了。看着他的背影,小包一臉悲痛欲絕,小段也不去管他,冷哼一聲,自顧自吃起飯來,一碗飯下肚,見他仍在要死不活地挑肉絲吃,小段衝外面大叫一聲,“老顧,備馬,吃完飯跟我去妓院!”

小包驚恐莫名,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小段也不理他,繼續埋頭吃飯,小包把牙一咬,再不嘀咕菜不對胃口,噙着淚拼命往嘴裡扒飯,小段不動聲色地把菜夾到他碗裡,他一點不剩地吃完,起身小心翼翼地盛了碗湯端到他面前,朝他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怯生生道:“寶寶,你別去妓院,晚上我給你捶背好不好?”

小段怔怔看着那眼中迷離的水汽,小包見他不答應,已自亂了陣腳,淚珠斷線般墜落,卻仍拼命擠出笑容,哽咽道:“寶寶,我下次再也不敢挑嘴了……我今天已經開始學騎馬,不過沒成功,摔得好慘……我明天早點起來練功,再去皇宮學騎馬,這次不管怎麼摔我都要學會……”

小段雙臂大張,把他緊緊捂在懷中,輕柔道:“今天摔到哪裡,還疼不疼,有沒有哭?”

小包揪着他的衣襟嚎啕大哭,“疼……你不在我不能喊疼,不能哭,他們會笑話我……”話音未落,小段把他固定在腿上,一層層解開他衣裳檢查傷勢,小包卻拉着他的手放在胸口,羞怯地看着他的眼睛,“小段,你打我罵我都行,你別說去找別人,別說去妓院,我一聽這裡就疼得厲害!”

小段心頭抽疼,溫柔地笑,“我發誓再不說這種話,再不離開你,行不行?”

小包終於哄得媳婦展顏,一把火竄到頭頂,夾得緊緊的猴子尾巴又翹了起來,開始得寸進尺,昂着下巴理直氣壯道:“我沒餵飽你你也不能離開我!”

彷彿天上飛過一片烏鴉,小段的臉又黑了。

玉風在羅三陪同下走到包府,不禁有些納悶,只見大門洞開,走進來半天連人影都沒看到,兩人徑直走向後院,玉風蹙眉道:“包府的下人都這樣做事的?”

羅三輕笑,“小包這邊只有一對看家的老夫妻,再來就只有那老顧,肯定冷清些。”玉風“哦”了一聲,推開後院的小門,一條細長的甬道向裡面延伸,甬道旁栽滿了桃李,想來春天一定奼紫嫣紅,風景獨好,甬道盡頭是個月亮門,門裡的小院寧靜幽雅。院子中間是棵高高的古槐,槐下有一石桌兩個石凳,院牆邊有幾個大大的水缸,水缸裡懶懶遊着幾尾大紅龍井魚。牆角,一大叢竹子茂密地生長,如在粉牆上畫出的一幅絕世丹青,從月亮門到牆角,從古槐到水缸牆角,一條條碎石鋪就的小路蜿蜒曲折,四通八達,卻有一條鋪着五彩石子的小路從月亮門直通正房,彷彿特意吸引眼球一般,石子還鋪成簡單的圖案,有豎着耳朵的狗,有四腳朝天的豬,有缺一條腿的馬……

正房門口掛着厚厚的棉遮簾,門窗關得嚴嚴實實,正午的陽光透過古槐暖暖地灑在雕花窗楹上,一陣歡快的笑聲響起,玉風鬼使神差般退了一步,從月亮門門口閃到甬道上,後面的羅三聽到小包的笑聲,正想擡腿進去,沒留神玉風有此舉動,差點撞上他,嚇得腳下一點,躍出一丈開外。

聽到微小的動靜,小段神色一凜,嘴角悄悄勾起一個弧度,小包從來沒正經練過,當然沒留意,他笑呵呵地把小段拉到石凳上坐下,一本正經道:“從現在開始,你只要閉上眼睛享受,我沒喊停你不準睜開!”

小段笑容更盛。乖乖坐下,小包兩手朝天,咿呀咿呀伸了許久,總算把兩隻手從袖子裡釋放出來,掄起小拳頭在他背上輕輕捶着,口裡哼着小曲,“冬季裡來梅花香,我家媳婦真漂亮,江南江北船來往,給我媳婦捎件花衣裳……”

這是江南廣爲流傳的小調,小包即興改了幾句詞,他越唱越起勁,把個小段氣得攥着拳頭渾身發抖,偏偏始作俑者絲毫未覺,捶着唱着還來一句,“媳婦,舒服嗎?”

“我忍!”小段聽到外面壓抑的笑聲,如芒刺在背,再大的火氣也不敢發作,乾脆把小包拉到腿上坐下,惡狠狠地吻了下去。小包也不掙扎,笑嘻嘻攬着他脖子,任憑他親得嘴巴出血都不吭聲。倒是小段嚐到血腥味,那股怒火奇蹟般平息,被一股柔柔的心疼代替,捉着他的臉細細舔去他脣上的血,輕聲嘟噥着,“怎麼不告訴我,怎麼不說,怎麼不要我停……”

燦爛的陽光透過古槐染了小包一臉深淺的金色,小包微微眯着眼,淘氣地用手指勾勒他眉眼的輪廓,還用力把他的眼角往上擠,小段終於笑起來,無可奈何地頂頂他的額頭,讓他倚在自己懷裡,悄悄地,把內力注入他腰間的睡穴。

小包懶洋洋磨蹭兩下,很快進入夢鄉,他把小包送回房裡,把門關好,昂然走到院中,朗聲道:“兩位朋友有何事見教?”

玉風慢騰騰從隱身處走出來,臉上表情複雜,小段沒有一絲驚詫,背脊挺得更直,冷冷看着他一步步走近。

兩人對視良久,玉風苦笑道:“你們果然感情深厚,難得難得!”小段挑了挑眉毛,雙手抱拳道:“這邊風大,請皇上去前面,讓段某煮壺好酒款待如何?”

“不用了,就坐這裡吧!”玉風掀衣就座,正色道:“南王不要緊張,朕絕無他意,只是有事請教,還請南王傾囊相授!”

“皇上,請不要再叫我南王,我已經說過,以後只要寶寶身邊的小段!”小段不卑不亢道,“有事請說,寶寶蒙皇上照顧多日,我一定知無不言!”

玉風擠出一個燦爛笑容。“也好,小段,不知你記不記得當年香河幾座橋的建造情況?”

小段沉吟半晌,“段某一出世就與父母親在各個工地上跑,當然記得!”

玉風念頭一轉,笑道:“我朝人才濟濟,各項技術先進,真想與當年建造香河橋樑的能工巧匠們好好切磋技藝!”

小段好勝心起,揶揄道:“要論建造技術,只怕翡翠王朝無人可比!”

“此話怎講?”玉風擺出不恥下問的神情。

小段輕嘆一聲,“不止是香河,當年南國所有的大型橋樑都是我父親一手設計監督完成,母親就是他在勘測水道時認識。父親是個建築天才,深得國人愛戴,他絲毫不居功,把功勞全部歸於底下工匠身上,爲他們求得重賞,每次修完橋,衆人都是滿載而歸,因此工匠們纔會服膺於他,盡心盡力做事。”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玉風強抑心頭的波動,嘆道:“真可惜,我朝正在編纂一本《天工錄》,準備蒐集天下的橋樑房屋道路等建築技術,造福於後世子孫!”

看着小段猶疑的目光,他在心頭暗笑連連,起身仰望古槐,長嘆一聲道:“朕還準備叫包大人當總編纂,一是他聰明伶俐,一定能勝任,二是朝堂上勾心鬥角,一不小心就能萬劫不復,朕實在捨不得讓他捲入。可惜啊可惜,少了當今世上最先進的技術,這《天工錄》不編也罷!”

“也不是不能編,”小段斟酌良久,終於開口,“段某不才,幼年時曾由父親帶着勘測水利,設計圖樣,而且幾乎是在橋梁工地上長大,許多技術都記憶猶新……”

玉風已經抑制不住心頭的激動,高高抱拳道:“小段,能否出任我翡翠王朝的水利監修特使,執御賜特使令,直接聽命於朕,負責黑水白水的橋樑修建事宜,朕準你憑特使令在各地任意調派工匠錢糧,甚至衙門兵役!”

小段拍案而起,仰天大笑,“原來繞了這麼半天,你打得這個主意,想我連堂堂南王都不願做,哪裡會做你一個小小特使,恕段某不能從命,還請皇上另請高明!”

玉風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羅三新仇舊恨涌上心頭,斷喝一聲,“好你個小段,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小段冷笑不答,大搖大擺鑽進屋子,留下餘音嫋嫋,“兩位慢走,不送!”

玉風一掌下去,石桌石凳登時全成了碎片,老顧急匆匆跑進來,驚得魂飛魄散,賠笑道:“皇上,您別生氣……”

玉風惡狠狠瞪他一眼,嚇得他把剩下的話吞了回去,玉風朝屋子看了一眼,把寬袖一捲,氣沖沖離去。

“不識好歹!”玉風衝回御書房,越想越氣,一掌下去,新檀木案几又成兩半,硯臺毛筆散落一地。他有生以來哪裡見過這種臉色,抓起書一本本往牆上砸,氣呼呼咒罵着,“搶朕的人不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特使都不做,你當朕真的治不了你!朕大不了不修這橋,把你神不知鬼不覺投到天牢,日日刑求,讓你生不如死!”

董滄海抱着厚厚的一堆書來見,羅三老遠就把他攔下,一五一十把剛纔的事悄悄說了,董滄海驚喜交加,“老天,原來小包的那位竟是段氏後人!即使沒有技術,有他在南國的能工巧匠哪有請不到的,真是天助我朝!”

羅三潑頭給他一瓢冷水,“別高興太早了,那傢伙軟硬不吃,你沒看皇上氣成這樣!”

董滄海左思右想,蹙眉道:“那個可愛的小包子呢,皇上準備如何處置?”

說起寶寶,羅三頓時喜形於色,“那還用說,皇上肯定要留在身邊伴駕,寶寶本事可真不小,連我都沒瞧出來!”

“這個老頑童!”董滄海翻翻白眼,把羅三拉到一旁,給他講起剛纔聽聞的白鬍子新聞,把個羅三笑得捶胸直喘。兩人笑了一氣,聽到御書房沒了動靜,羅三連忙鑽進去收拾,董滄海隨後跟進去,見過禮後把東西呈到玉風面前。

玉風餘怒未消,連眼皮都沒擡,揮揮手道:“放在一邊,朕以後再看,你先退下!”說完,踢開那半截案几就準備出去散心。

董滄海看着爬了半天書山蒐集出來的地圖和前朝書籍,心頭一急,大聲道:“皇上,千萬不能放棄啊!”

“誰說我放棄!”玉風擰着眉頭,回頭冷冷看着他,“朕不修橋樑不是正中你下懷,怎麼這個時候來裝模作樣,看朕的笑話!”

“微臣不敢!”董滄海把心一橫,鄭重其事道:“皇上,有句俗語叫做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知皇上記不記得?”

玉風和羅三心裡同時咯噔一聲,羅三恨不得撲上去把這吃裡扒外的傢伙痛打一頓,竟然拿他的小包子去套狼!玉風注視他良久,默默點了點頭,親自從他手裡接過沉重的地圖和書籍,揮手讓他退下,召人立刻收拾好這片狼藉,坐在龍椅上一本本翻看起來。

小包睡到吃晚飯時才歪歪倒倒走出來,看到古槐下空蕩蕩的一片,拼命揉揉眼睛,大叫一聲,“寶寶,我在哪裡?”

聽他鬼叫了幾遍,忙了一下午的小段按捺住心頭的火氣,慢騰騰從書房走出來,從一條短短的迴廊繞上甬道,高聲回答一句,“你這不是在家嗎!”

站在月亮門口,他駐足遠望,小包正捂着嘴吃吃直笑,指着那空蕩蕩的地方說:“我早就看那個不順眼了,要在這裡裝個龍椅,御書房那張龍椅坐起來真舒服,我一定得想個辦法搬回來。然後在椅子上再搭個小亭,以後天氣熱就可以在外面睡!”

小段忍俊不禁,“你這傢伙,看到什麼稀罕玩意都想要,連皇上的東西你都敢打主意,你難道就不怕被打板子!”

小包見他沒過來的意思,小小地鬱悶了一下,還是抵不住那懷抱的誘惑,飛快地在石子路上踩着小動物奔向他。小段呵呵直笑,這小傢伙想出來的鍛鍊身體方法還真不錯,每次跳過之後臉都紅撲撲的,精神也絕佳。

小包三蹦兩跳就到了他面前,踩在小路盡頭一隻小兔子身上,突然停下腳步,以一種流浪狗看肉骨頭的眼神可憐巴巴看着他環在胸口的手。僵持了一會,小段終於破功,微笑着向他張開雙臂,小包歡呼一聲,以熟練的姿勢跳起來撲進他懷裡,小段把他抱個滿懷,眼中全是溫柔笑意,在他脣上輕啄一口,“餓不餓,中午都沒好好吃飯,我叫老顧做了咕嚕肉,呆會多吃點!”

“小段真好!”小包抱着他的脖子上下跳着,笑容比天邊的雲霞更顯絢爛,看着這世上最容易滿足的小滑頭,小段滿心的柔情又開始氾濫成災,把他牽起慢慢朝前廳走去。小包突然湊近他耳邊,鄭重其事道:“小段,我一定會給你一件世上最漂亮的定情信物,讓你心甘情願嫁給我!”

“又在打什麼歪主意!”小段只覺太陽穴隱隱作痛,擰着眉道:“你給我老實一點,別再到處惹禍!”

“我這麼聰明,怎麼可能惹禍!”小包得意洋洋,“我看中的東西從沒失手過,像今天早上,我把看中很久的陳爺爺的白鬍子拔了一把下來,不過真可惜,出東門的時候我沒東西打賞,只好給那個看門侍衛了。”

小段又好氣又好笑,在他頭上狠狠拍了一記,小包頭一縮,摸摸腦袋賊笑着,抽出手繞到他背後,大叫一句,“我……來……也……”

小段能有什麼辦法,只好迅速微微蹲下,把個小傢伙穩穩接住,小包樂呵呵地在他臉頰親了一口,開始拽甬道兩旁的枯枝玩,小段恨恨地在他屁股拍了拍,把他背到書房門口才放下,小包不樂意了,拽着他的袖子輕聲道:“咕嚕肉在等我們!”

“我有事想跟你商量!”小段正色道,把他拉了進去,把桌上的信塞到他手裡,“自你走後,你母親身體每況愈下,要你辭官回去!”

小包臉色頓時蒼白,手抖了抖,把信展開看完,小段心頭髮酸,輕輕摸着他柔軟的發,小包把他的手捉住,用臉貼在他掌心磨蹭着,哽咽道:“小段,我好想他們……”

“我知道,”小段諄諄誘導,“辭官回去吧,我們以後都在江南過,永遠不分開了。江南風景好,天氣好,吃的東西又多,以後我天天帶你出門,再也不讓你覺得悶,好不好?”

小包扒開他的指縫,露出一個亮晶晶的眼睛,似乎撿了天大的便宜,得意地笑,“就這麼說定了,我明天就辭官,你以後不能管東管西,要準我喝酒,準我聽歌,準我去遊湖,準我隨便吃零食,準我睡懶覺!”

小段總算把他騙到,還有什麼不能答應的,裝着一本正經的樣子連連點頭,小包歡呼一聲,開始梗直了脖子叫囂,“回家囉,看爹孃囉,聽小曲囉……”

小段把牙齒磨得嘎吱響,在心中暗道:“臭小子,你就慢慢美吧,等回了江南看我怎麼收拾你!”

第五章第九章第十章第十章第八章第七章第三章第五章第九章第二章第三章第二章第八章第八章第五章第十章第八章第九章第十章第十章第九章第九章第五章第五章第一章第一章第十章第八章第三章第一章第四章第三章第三章第七章第五章第一章第三章第九章第五章第一章第三章第六章第九章第十章第二章第四章第五章第十章第七章第四章第八章第二章第九章第四章第九章第三章第九章第二章第十章第二章第十章第六章第十章第一章第一章第四章第九章第十章第九章第八章第八章第五章第三章第五章第八章第二章第一章第十章第七章第八章第十章第四章第九章第四章第六章第三章第十章第六章第一章第九章第三章
第五章第九章第十章第十章第八章第七章第三章第五章第九章第二章第三章第二章第八章第八章第五章第十章第八章第九章第十章第十章第九章第九章第五章第五章第一章第一章第十章第八章第三章第一章第四章第三章第三章第七章第五章第一章第三章第九章第五章第一章第三章第六章第九章第十章第二章第四章第五章第十章第七章第四章第八章第二章第九章第四章第九章第三章第九章第二章第十章第二章第十章第六章第十章第一章第一章第四章第九章第十章第九章第八章第八章第五章第三章第五章第八章第二章第一章第十章第七章第八章第十章第四章第九章第四章第六章第三章第十章第六章第一章第九章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