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葬是佛家所頌揚的一種儀式,太子說既然遇上算是一次修行,他盤膝而坐我聽見他口中細細朗誦的經文,知道他在爲亡人超度,我們原本被這裡絕美的風光所吸引,沒想到遇到神秘而罕見的天葬,韓煜畢竟是修道之人對天葬多少有些不能理解,用他的話說道家講究入土爲安,暴屍荒野多禁忌。
不過他還是很好奇這個很少有機會接觸和看到的儀式,跟着我們一同走了過去,走近後除了聽到天葬儀式的那些不懂禱文外,我忽然聽到有刀斧砍裂骨肉的聲音。
“在砍什麼?”我驚訝的問。
“……”我感覺雲杜若的手抽搐一下,掌心有細細的冷汗冒了出來,好半天才聽見她有些驚恐的聲音。“原來那白布裡包裹的是屍體,那些人做完儀式後,有一個人坐在地上用刀斧在……在肢解剁碎屍體!”
我一愣,聽聞過天葬的震撼,但並不知道竟然還有人剁碎屍體,雖然看不到可心裡想想也感覺毛骨悚然。
“這也是天葬儀式其中之一,負責剁碎屍體的人叫天葬師,具有很崇高的地位。”南宮怡見多識廣給我們解釋。
“天葬師?”顧小小瞠目結舌的問。“他們是幹什麼的?”
“天葬在他們心中是一種葬俗禮儀,而實施這個過程的就是天葬師,他們是專門剖解屍體供天物食用的人。”南宮怡回答。
“啊,還有這樣的人存在?”顧小小多少有些懼怕。
“千萬別小看了天葬師,他們具有極其崇高的地位,而且在蒙古人心中,天葬師可以把亡人從人間度入天堂或轉生之途,具有常人所沒有的力量。”南宮怡壓低聲音對我們說。“信奉天葬的人心中,天葬師的神聖性和具有的特殊法力令人稱奇和敬畏,不過又因爲他們和鬼神打交道,所以平時又敬而遠之,視若神靈與惡魔的雙重身份。”
“什麼樣的人才能當天葬師?”蕭連山也好奇的問。
“有很多種傳聞,不過據說真正的天葬師是歷代相傳,是鬼魂和惡魔在人間的引路人。”南宮怡回答。
我聽那邊頌揚的祭文已經完成,想必天葬已經開始,我問雲杜若天葬的過程,雲杜若支支吾吾想必她如今也看的心驚膽戰,難以用言語描繪出來。
南宮怡的承受能力似乎要比她好一些,告訴我這裡的天葬應該是把死者的屍體喂鷲鷹。
剛纔是很多人圍繞着亡人焚香供神,鷲見煙火而聚集在天葬場周圍,現在天葬師將屍體衣服剝去,按一定程序肢解屍體,肉骨剝離。
骨頭用石頭搗碎,並拌以糌粑,肉切成小塊放置一旁,最後用哨聲呼來鷲,按骨、肉順序別餵食,直到吞食淨盡。
“這種葬禮風俗和佛教有關。”太子已經超度完亡人,走到我們身邊平靜的說。“佛家中佈施是信衆奉行的準則,佈施有多種,捨身也是一種佈施。”
整個天葬的過程持續了很久時間,我雖然看不見但也能用心去感受那神秘而莊嚴的葬禮,只是天葬快要結束的時候,我聽見顧小小衝到我們身後乾嘔的聲音,我心裡苦笑她哪兒見過這樣血腥的場面,想必看了這麼久,天葬師手中忽明忽暗閃着自然光的刀斧、駕輕就熟的肢解動作,空中盤旋等待海螺音起而下競相啄食的禿鷲一直在加劇她臟器承受力,能忍到現在我都有些佩服她。
蕭連山幫顧小小拍着背,天池那邊已經漸漸沒有了聲音,想必是天葬已經結束其他人都離開,好半天沒有聽見雲杜若說話的聲音,只感覺她之前還冰涼的手漸漸溫暖起來。
“話說……你和這天葬師挺像的。”聲音從我旁邊傳來,是韓煜戲謔的對我在說。
“我?我怎麼和天葬師像了?”我偏過頭詫異的問。
“天葬師是鬼魂的化身,是亡人的引路人,你呢,你每天做的做多的事是什麼?”韓煜意味深長的笑着問我。
“我,我是法醫當然是屍檢……”我一愣忽然發現韓煜說的還真有些道理,我和天葬師都是處理屍體和亡人打交道的人。
“所以說你天天都在和亡人打交道,你和天葬師乾的都是同樣的事,你們每天都在肢解屍體。”韓煜發出淡淡的笑聲。“你是離陰間最近的人。”
“這麼說我還有當天葬師的本事了,呵呵。”我自嘲的苦笑揉了揉額頭無奈的說。“不過曾經可以,現在……現在我眼睛看不見了,應該幹不了這事。”
“爲什麼天葬要讓禿鷲來吞食亡人的屍體?”蕭連山一邊幫顧小小拍背一邊饒有興致的問。
“這些禿鷲不是尋常的鳥,在信奉天葬的人心中,禿鷲是能把亡人靈魂帶到天界的諸神使者,這些禿鷲只會吞食屍體,其他的什麼都不吃,因此被稱爲神鳥。”南宮怡回答。
“禿鷲在佛家其實是大金鵬鳥的化身,佛家中有佛陀捨身喂鷹的典故,那鷹其實指的便是大金鵬鳥。”太子在旁邊解釋。
“別說了,別說了,想着我胃裡就難受。”顧小小在我們身後吃力的大聲喊,估計是又想到之前天葬的過程。
“大金鵬鳥?!”雲杜若忽然說話而且聲音很激動,鬆開我的手問太子。“哥,大金鵬鳥是什麼?”
“大金鵬鳥又叫大鵬金翅鳥,是一種神鳥,在道家和佛家中都有關於這鳥的記載。”太子很平靜的回答。
韓煜估計是見雲杜若有興趣,告訴她說,道家中大鵬金翅鳥說的應該是鯤鵬,莊子在逍遙遊中,以開篇首句之重描繪了這個神鳥。
北冥有魚,其名爲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裡也,化而爲鳥,其名爲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裡;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是鳥也,海運,則將徙於南冥一南冥者,天池也。
“別給我文縐縐的說,簡單點說是什麼意思?”雲杜若心急如焚的問。
“杜若姐,這話是說,北極有一條魚,它的名字叫做鯤,鯤的巨大,不知道究竟有幾千里長,它變作一隻鳥,名字叫做鵬。鵬的背,也不知道究竟有幾千里長;它展開翅膀,鼓足氣力,奮起而飛時,它的翅膀像遮蓋天空的雲朵。這隻鳥當海動風起時就飛往南地天池。”顧小小應該是緩和過來喘着氣給雲杜若解釋。
“鯤鵬……天池!”雲杜若在嘴裡反覆唸叨着,我聽她聲音很急促。
“怎麼了?”我疑惑的問。
雲杜若並沒有理會我,而是轉向太子繼續問。
“哥,那在佛家大鵬金翅鳥又是幹什麼的?”
太子心平氣和的回答,大鵬金翅鳥在佛家被稱爲迦樓羅,是八部天龍之一,其身肚臍以上如天王形,只有嘴如鷹喙,面呈忿怒形露牙齒。
肚臍以下是鷹的形象,頭戴尖頂寶冠,雙發披肩身披瓔珞天衣手戴環釧。
身後兩翅紅色向外展開,其尾下垂散開,因爲通身金色因此被稱爲大鵬金翅鳥。
“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南宮怡詫異的問。
“哥,大鵬金翅鳥是八部天龍之一,那這就是這神鳥和龍的關係嗎?”雲杜若也沒有回答南宮怡,還是急切的問太子。
“你理解錯了,大鵬金翅鳥是八部天龍之一,但神鳥和龍之間並不是這樣的關係。”太子很平靜的回答。
“那是什麼關係?你快告訴我。”雲杜若越來越焦急。
“大鵬金翅鳥是護持佛的天龍八部之一,有種種莊嚴寶像,金身頭生如意珠,鳴聲悲苦專食龍族,每天吞食一條龍王和五百條毒龍,隨着體內毒氣聚集,迦樓羅最後無法進食,上下翻飛七次後飛往金剛輪山,毒氣發作全身*,只剩一個純青琉璃心。”太子說。
“大鵬金翅鳥是專門食龍的……”雲杜若忽然欣喜若狂的抓着我的手。“你還記不記那人留下的最後兩句話,其中第一句就是金鵬雪頂站銀龍!”
我一怔忽然想起來,那人走之前的確給我留下兩句話,說能不能參悟就看我自己造化,按照雲杜若的理解金鵬指的應該就是如今我們頭上盤旋翱翔的蒼鷹,雪頂就更好解釋了,這山頂終年積雪不化四處白雪皚皚,雪頂說的應該就是這裡,雖然我還沒想明白戰銀龍是什麼意思,可那人留下的話明顯是暗示的這裡。
我剛興奮的張開嘴,忽然停住然後慢慢的閉合上,淡淡的一笑對雲杜若說。
“那人留下這兩句話應該是和我眼睛復明有關,既然我已經選擇了青龍得位,想必我眼睛不可能再重見天日,至於這兩句話是什麼意思也不必再多想,路是我自己選的我無怨無悔。”
我說完後許久沒聽見雲杜若的回答,我以爲是她沒記起我選的路,估計是她還想着幫我治療好眼睛,聽見我這麼說一定很遺憾,我正想去寬慰她。
“路……路不是你選的。”
“……”我一愣伸出的手懸停在半空中,嘴角蠕動一下顫巍巍的問。“怎麼不是我選的?我們走的不是有水的路嗎?”
我依舊沒聽到雲杜若的回答,嘴慢慢張開心一下沉了下去,我已經不用她回答也明白,我們根本沒有走我選的那條路,雲杜若最終替我選擇了那條明珠出土卦象的路。
“爲……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做?”我驚訝的問。
“不管你怎麼樣我都會陪着你,不過我不想看見你的遺憾和失落,如果能讓你眼睛復明,不管什麼樣的結果,我都和你一起面對。”雲杜若很誠懇的回答。
我說不出話來,身體不由自主向後退了一步,我心裡當然是感激她的,但是那一刻我才領悟到什麼叫無奈,我終於明白那人昨晚最後的舉動是什麼意思。
我把銅錢握在手心理直氣壯地說人定勝天,我固執的認爲自己可以主宰我的一切,可那人最終把我手中的銅錢放在了雲杜若的手裡,他雖然什麼都沒有說,可現在細細回想,其實最開始他就告訴過我,我的眼疾能不能復明不是我說了算,掌控這一切的是雲杜若。
天意難違!
我蠕動着嘴角忽然有些明白那人的落寞和無助,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我自始至終都沒有選擇的機會,一切冥冥之中都是註定好的,即便是選一條路也身不由己。
我甚至還大言不慚說我命由我不由天,那人說這話就是天大的笑話,我始終無法明白像他那樣高傲威嚴的人怎麼會屈服天命,如今才明白他這話的真正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