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龍虎山的天師府停留了幾天,臨來因爲大家心裡都惦記着很多事,這號稱人間第一仙境的道家福地也無心遊玩,如今塵埃落定無事一身輕,葉輕語和陸青眉帶我們欣賞龍虎山美不勝收的風景。
臨別時韓煜和方想繼續留在龍虎山論道,太子向我們辭別後直接回寺廟潛心禮佛,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韓煜送我們到山門大家依依惜別。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今日一別大家各自保重後會有期。”韓煜站在山門對我們笑意斐然的說。
本來以爲向我這樣見慣生離死別的人對於分別應該可以從容纔對,真等到要分開的時候忽然有些無所適從,一直以來大家生死與共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各奔東西,心裡多少有些惆悵和落寞,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我和顧小小還有云杜若回去,把事情的前因後果一五一十全告訴蕭連山和顧安琪,我想我應該是真的放下了,再沒有固執和堅持,當我告訴蕭連山打算和他們一同回去時,我終於在他那張佈滿皺紋蒼老的臉上再一次看見寬慰的笑容。
顧小小性子隨顧安琪,無慾無求隨遇而安,她向蕭連山和顧安琪說明自己想研習佛道雙修,蕭連山並沒有阻止爽快的答應,顧小小一直醉心玄學受顧連城和顧安琪的教導早已青出於藍,顧安琪應該是也知道小小在這方面造詣非凡,並不干涉她的決定讓她自己選擇。
我和雲杜若都知道顧小小是打算去找太子,雲杜若說太子一心向佛如今身邊多了顧小小,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做到清心寡慾,我笑着對雲杜若說,小小玄學盡得外公顧連成真傳,特別是相術更是了得,她既然看太子面相斷他難斷塵緣,怕是太子這佛還真不好修,不過這些事都是要看緣分,道家講究天命難違,小小能如此肯定她和太子何去何從用不着我們擔心。
時間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慢慢的我發現原來平淡的生活並沒有我想象中那樣難以接受,雲杜若幾乎從來不會在我面前提及以前的事,漸漸我都快忘記曾經發生過的那些事,偶爾會想起一些點滴,一晃幾年的光陰蕭連山和顧安琪的身體並沒有變差,反而越來越好,我和雲杜若每天倒是清閒過的很安逸,至少我所有憧憬的事都會實現。
在此之前我總認爲心想事成這四個字或許是最大也是最不切實際的幻想,但不知道爲什麼回來之後我慢慢發現,我身邊所有的事似乎都變得異常的順利,用心想事成來形容簡直就是恰如其分,而且不是一件事,是所有的事,但凡我期望的都會順理成章很容易的實現。
我向來不認爲我是一個運氣很好的人,但現在連我自己有時候都很詫異,這日子過成這樣算起來此生無憾了。
唯一讓我不如意的就是我的記憶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慢慢變的有些差,我很容易就會忘記一些事,比如曾經和太子還有韓煜他們生死與共的那些往事,我總是要一個人靜靜回想很就才能記起一些點滴。
那些原本應該都是刻骨銘心的回憶纔對,記得蕭連山曾經告訴過我,要有屬於自己的回憶等老了纔不枉此生,我曾有過值得自己驕傲的回憶,可現在我卻有些驚慌失措的發現我正在慢慢遺忘這一切。
可能是安逸的日子過的太久,我多少有些嚮往曾經那段匪夷所思的過往,可偏偏我身邊什麼事都可以讓我心想事成,唯獨這一件卻是我無法左右,我試圖和蕭連山還有顧安琪聊天,談及曾經的往事他們好像總是刻意的在迴避,即便是雲杜若她好像比我忘的更多,我甚至發現好多時候聊到一起的點滴時,她的表情很遲疑。
好像所有人都和我格格不入,只有我還能回想起以前的過往,開始的時候我還有些介懷,可慢慢時間長了我只有把這些話放在心底,我想他們是應該不想我再回憶起曾經發生的事。
漸漸我也不在他們面前提及,日子依舊過的很安逸和美好,所有的人真的是心想事成那樣,我幾乎找不到一件讓我遺憾的事,只不過時間越長,我的記性越不好,開始的時候我只是記不起以前的往事,漸漸我恍惚發現就連昨天發生的事好多也想不起來。
我從夜裡醒來,渾身都是冷汗心緒難平,回頭看看旁邊熟睡的雲杜若,她睡着的樣子甜美的惹人憐惜,我輕柔的給她蓋上被子一個人走到外面,好久沒有再抽菸,深吸一口嗆進肺裡,捂住嘴不敢咳出聲。
我記不起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總是這樣在午夜中驚醒,我揉着額頭始終無法讓那鑽心刺骨的疼痛消退半點,身上的冷汗在夜風中更加寒涼刺骨,我回頭看看牀上翻身的雲杜若,有一件事我壓在心底很久,遲遲不敢說出來,事實上我也分不清到底是我自己出了問題還是有什麼地方不對。
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每次在午夜驚醒,看着旁邊熟睡的那個女人時忽然記不起她是誰,那張臉分明是很熟悉的,可我卻要凝視很久才能想起她的名字,我不知道昨天是不是也是這樣,因爲我已經不太記得昨天的事,或許是記憶消退的嚴重,我越看身邊的一切越是陌生。
而我耳邊總是隱約聽見有細細的聲音,開始的時候很模糊和間斷,但隨着時間的推移,那揮之不去的聲音越來越繁雜和清晰,擾我心智讓我難以平息,直到今天我終於聽清楚那聲音是什麼。
佛經!
一直縈繞在我腦海中的聲音向冥冥之中有人頌揚的佛經,我不知道爲什麼我會聽見這些聲音,我問過身邊的人,沒有人可以聽見,我甚至懷疑我出現了幻聽,可那聲音太真切和清晰,原本佛經會讓人祥和寧靜,但我聽到的佛經卻猶如緊箍咒般不斷充盈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讓我痛疼欲裂。
這讓我想起了太子,忽然發現已經有很久沒見過其他人,只記得分別的時候,韓煜說過後會有期,我曾經答應過會去看望其他人,最開始的時候我很期盼大家重逢見面的場景,不止一次和雲杜若提及過回去看看他們的事,她和蕭連山還有顧安琪總是會有很多理由延遲,漸漸原本的那份期盼慢慢在這樣的拖延中被消磨乾淨。
“去看看韓煜和太子他們。”第二天一大早我沒有用商量的語氣,我努力讓自己不要忘記自己的初衷,事實上那讓我頭痛難忍的佛經反而讓我有些清醒,只不過我沒有告訴任何人。
雲杜若和蕭連山還有顧安琪應該是沒打算讓我回去的,只是這一次我的態度太堅決,雲杜若最終還是陪我一同回去,先去的地方是獨山陰廟,算日子好多年沒見到韓煜了,站在陰廟的門口有一種歸心似箭的感覺。
推開陰廟的門眼前看見的一切比想象中變化大了許多,這裡我來過一次給人感覺孤寂冷清和陰暗,不過如今陰廟中滿園春色,那些我問過韓煜連他都不知名的花紛紛綻放盛開,明媚的陽光從天井照射下來落在庭院中給人很愜意的感覺。
我忽然發現記不起上次看見陽光是什麼時候,好像這些不經意的事從來沒有留意過,正在疑惑從院落中看見韓煜向我們走來,我曾想過和他重逢的場景,可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場面,我甚至用了很久纔敢確定那人是韓煜。
他穿了一身得體的道袍,頭髮盤成髮髻,他本是道家中人只不過見慣了他散漫的樣子,如今見他這身打扮多少有些不習慣,他好像改變了很多,甚至連那我熟悉的笑容也失去了原來的不羈和灑脫,卻多了一份沉穩和空靈,他在在我對面淺笑亦如一杯倒空的茶杯,再也看不見他的玩世不恭,身後的方想徐徐而至兩人別來無恙,我卻在心裡發現似乎少了些什麼。
久別重逢的喜悅在韓煜和方想的臉上因爲那超脫的淡泊而減少了許多,看的出韓煜很安於現狀,分別的時候我還擔心他的性子怕是耐不住這陰廟的寂寞,如今看來我的擔憂完全是多餘的,只是心裡或多或少有些患得患失,怎麼都感覺好像和韓煜之前有些生分,而這生分讓我和他之間猶如隔着什麼,始終無法向從前那樣肝膽相照。
那晚我們四人閒聊了很久,可至於都聊過什麼我都不記得,我甚至都忘了是什麼時候離開,期待已久的重複最終變成令人失望的聚會,我按捺住內心的落寞,或許真正沒放下的那人是我,至少韓煜和方想在這陰廟過的很安穩有人閒雲野鶴般,甚至感覺我的出現反而是打擾了他們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