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慕常一點點查下去，真相越來越逼近。
無人看見那段時間有誰去了荷花池，許桑棠讓慕常查每個人的不在場證明，到了晚上，事情終於有了結論，所有人都有證據證明那段時間未曾去過荷花池，並能互相印證，除了兩個人，一是慕瑾之，二是翠羽。
慕瑾之還在宮裡沒有回來，給不出證據，但許桑棠知道他昨天一早就進宮去了，更何況慕瑾之要對綠衣動手的話，根本用不着親自動手。
而翠羽，據她所說，因爲生病，一整天都在牀上躺着，未曾出去過，但無人能證明。
“翠羽，你還不說嗎？”
“小姐，奴婢實在不知道您要奴婢說什麼，奴婢和綠衣妹妹情同姐妹，怎麼會害她？奴婢昨日身子不適，在房裡歇着，哪裡也沒去，小姐不信的話，奴婢也沒辦法。”
翠羽雖然沒有證據證明她說的話，但也無人能證明她說的是假話。
想起翠羽和綠衣服侍了自己那麼多年，的確如翠羽所說，她和綠衣的感情一向很好，無仇無怨，翠羽不大可能突然發瘋殺了綠衣。
這其中，一定有許桑棠想不到的原因，要不就是殺綠衣者是偷偷潛入慕府的刺客……
“慕管家，有沒有可能有人潛入府裡殺了綠衣？”
慕常微微低着頭，恭敬的回道，“府裡除了明面上的護衛外，下人奴婢中，也有不少高手，一般刺客潛入府裡無人察覺的情況不可能出現，除非是如青大俠和公子爺這樣的高手，只是綠衣姑娘一介侍婢，誰費那麼大工夫殺她？若說想殺的人是夫人，或者公子爺，老奴就信了。”
他說的話也有道理，綠衣身份卑微，也不可能知道什麼了不得的大秘密，誰費那麼大勁殺她？
而且，綠衣明明要去何先生家的，爲什麼午飯後，就改變了主意，去了荷花池？
從用過午飯，到出瑾棠院這段時間，綠衣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是誰殺了綠衣？
翠羽說的話到底可不可信？
許桑棠狐疑的目光掃過翠羽，翠羽跪在地上，臉色蒼白，渾身發抖，一副虛弱之態。
正陷入僵局之時，一個小丫鬟亦步亦趨的走出人羣，跪在許桑棠面前，“夫人，奴婢，奴婢有話不知該不該說。”
“說！無論你說了什麼，做過什麼，只要沒殺了綠衣，我絕不追究，相反，若你說的東西有用，我會重重賞你。”
許桑棠認出這個小丫鬟是瑾棠院負責灑掃的小丫鬟，名叫紅玉，有種直覺她會說出關鍵的東西，果然，紅玉小心翼翼的看了翠羽一眼，翠羽察覺到她的目光，狠狠瞪了她一眼，“沒有根據的事情，你不要胡說！”
她心急說出的話讓許桑棠心裡的懷疑，更傾向於翠羽。
許桑棠眸光一沉，“翠羽，閉嘴！”
翠羽訕訕的閉嘴，紅玉戰戰兢兢的跪着，小聲的說道，“午後，奴婢沒什麼事做，想偷懶一會，想着小姐不在，便偷偷回了房裡午睡，誰知睡得迷迷糊糊時，聽到外面有人爭吵，奴婢怕被人發現偷懶，被趕出府去，就躲在窗子下偷看，誰知看到的是綠衣姐姐和翠羽姐姐在爭吵。”
翠羽臉色煞白，想要阻止紅玉說話，卻被許桑棠冰冷的目光震住，驚恐不安的低下頭去，許桑棠冷冷盯着她，聲音冒着寒氣，“你繼續說。”
“因爲隔得遠，奴婢沒有聽清兩位姐姐吵些什麼，只看見後來翠羽姐姐跪在綠衣姐姐面前，哭着說話，翠羽姐姐哭了一會後，綠衣姐姐就走了，過了一會，奴婢看見翠羽姐姐也出了院子。”
“你還有什麼話說？”
翠羽臉色蒼白的跪在地上，辯解道，“奴婢是和綠衣吵了幾句，那是因爲綠衣發現奴婢偷了小姐的珠釵，綠衣說她要去告訴小姐，奴婢哭着求她不要去，綠衣念在多年情分，答應了不說出去，要奴婢把珠釵放回小姐的妝匣，奴婢沒有害綠衣妹妹，求小姐明鑑。”
翠羽說着，淚水涌出，哭得跟個淚人兒似的。
許桑棠冷冷盯着她，她心裡對翠羽的信任已經打了折扣。
“紅玉剛纔說，吵完後，綠衣姑娘就離開了瑾棠院，接着你也出了院子，你去了哪裡？爲什麼不說？”
慕常抓住翠羽話裡的漏洞，一針見血的問道，翠羽語塞，結結巴巴的說道，“奴婢，奴婢有些害怕，就出去散散心，哪也沒去。”
“府裡這麼多下人丫鬟，你若沒有刻意隱藏行蹤，出去散心會沒人看見？我奉勸你說實話，別逼我用手段。”
慕常跟了慕瑾之這麼多年，慕府一直由他打理，他的手段比慕瑾之差不了多少。
翠羽一聽，害怕得瑟瑟發抖，倉皇失措的跪爬到許桑棠腳邊，抓着她的裙角，哭道，“奴婢沒有說謊，奴婢說的都是實話，小姐，你要相信我。”
許桑棠冷冷的盯着她，滲着寒意的目光讓翠羽心裡涌起不詳的預感。
許桑棠盯了她一會，突然出手，一巴掌將她扇倒在地，狠力捏住她的下巴，“說！是不是你？說！”
“小姐心裡已經定了奴婢的死罪，奴婢說的話，小姐會信嗎？”
翠羽蒼白的臉上滿臉是淚，許桑棠的手指往下移，突然掐住她的脖子，死死用力，“說！我要你說！你這個賤人，是不是你殺了綠衣？是不是？你爲什麼要殺她？她一直當你是姐姐！賤人！我要將你千刀萬剮！我要殺了你爲綠衣報仇！”
翠羽拼命去抓許桑棠的手，卻怎麼也扒不開，許桑棠存心要她死，翠羽被掐得臉色發青，眼珠鼓出，小臉扭曲，沒有人向前阻止許桑棠的瘋狂。
終於，翠羽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慕常向前拉開許桑棠，“夫人，先住手！”
“我要殺了這個賤人！她爲什麼要殺綠衣？爲什麼？”
“夫人先冷靜一下，如果殺了她，就問不出真相了，老奴可以確定，綠衣姑娘一定是發現了她的秘密，纔會與她發生爭吵，爲了穩住綠衣姑娘，她跪着求饒，綠衣姑娘心軟，之後，她邀請綠衣姑娘去荷花池，冬天的荷花池少有人去，她便在那裡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綠衣姑娘。”
許桑棠身子無力的往下，纖雲忙向前扶她坐下。
許桑棠臉上的神情，像哭又像在笑。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如果知道，她怎麼會有機會殺綠衣滅口，你等她醒來，帶她去暴室審問，我不管你用什麼手段，總之，我要知道真相！”
言下之意，就是無論什麼手段，目的只有一個：撬開翠羽的口。
至於翠羽的生死，她不在乎。
院子裡一片死寂，許桑棠心裡冷得如墜冰窟。
慕常拿一盆冰水潑在翠羽臉上，翠羽緩緩睜開雙眼，滿臉困惑，“這是在哪裡？你們都是什麼人？我回來了？我真的回來了嗎？”
她臉上的神色轉變成狂喜，發瘋般在院子裡手舞足蹈，所有人像看瘋子一樣盯着她看。
翠羽摸着自己的臉，“遊蕩了這麼久，我回到自己的身體了嗎？”
“翠羽，你在發什麼瘋？說！你爲什麼要殺綠衣？”
慕常大喝一聲，翠羽瞪着他，“翠羽？我不是翠羽！我叫許桑棠！翠羽只是一個卑賤的丫頭，如何能跟我相提並論？”
“你胡言亂語什麼？夫人就在這裡！”
循着所有人的目光，翠羽看向許桑棠，臉色大變，發瘋般朝許桑棠撲過來，慕常一個健步向前，扣住她的肩胛骨，翠羽動彈不得。
“你是哪裡來的孤魂野鬼？竟敢佔了我的身子！我是許桑棠！我纔是真正的許桑棠！你這個鳩佔鵲巢的遊魂！”
所有人面面相覷，不知她在說什麼。
許桑棠臉色大變，她，她說什麼？
翠羽拼命掙扎着，惡狠狠的目光瞪着許桑棠，“快把我的身子還給我！你這個賤人！賤人！”
許桑棠臉色發白，難道許桑棠的魂魄回來了？附在昏迷過去的翠羽身上？
“賤人！賤人！你憑什麼佔了我的身子？我飄蕩了五年多，好不容易回來，卻被你佔了身子，害得我只能附在一個丫鬟身上！賤人，把身子還給我！”
她一口一個賤人，慕常臉色發青，忙去捂她的嘴，卻被她狠狠咬了一口，頓時鮮血直流，慕常臉色一沉，剛要一巴掌扇暈她，耳邊傳來一聲冷喝，“住手！”
衆人回頭，只見慕瑾之陰沉着臉走了進來。
許桑棠搖晃着站直身體，剛要說話，慕瑾卻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走到翠羽身邊，“你是誰？”
“我叫許桑棠，這裡是哪裡？我要回我家！”
“本公子是誰？”
“我怎麼知道你是誰？你是誰關我什麼事！我告訴過你，我要回家，你讓這死老頭滾開，別扣着我的骨頭，疼死了。”
翠羽瞪着他，神態刁蠻而倨傲。
慕常第一次被人罵死老頭，神色紋絲不動。
“本公子再問你一個問題，十年前，寒冬臘月，你可在江南救了一個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