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隻寶函的第一層從紋飾和文字內容上來看,基本上有九成以上的相同,尤其是正面都有相當於是解說性的陰刻文字,說明這些舍利子都是以什麼名義供奉的。
就可舍利的供奉者毫無意外都是黃金家族的成員,九隻獅子三大四中兩小,應該是根據所代表的人物來分定級別的。除了其中兩隻最小的以最早出生於黃金家族始祖母阿蘭的黃金家族第一代另外兩支主兒乞氏和泰赤烏氏的名義供奉之外;三隻大的分別以孛兒只斤氏、鐵木真、託雷的名義供奉,四隻中等的則是以鐵木真的另外三個兒子朮赤、察合臺、窩闊臺和託雷的兒子蒙哥的名義供奉。
很奇怪其中沒有以忽必烈自己的名義供奉的,張辰一時之間還沒有想明白這是爲什麼。也許本來是有的,但是在後世遺失了或者損毀了;又也許忽必烈自覺謙虛,不好意思和自己的先祖、爺爺、叔伯父親,以及自己的哥哥整這個地位。
還有一種可能比較荒謬,但也不是沒可能,以那時候蒙古人的變態,忽必烈說不來真的一位長生天能讓他萬萬歲也說不定,供奉不就是無所謂的事了嗎。
想想忽必烈這個人也真是能投機取巧,他出面來操持,又以其他黃金家族成員的名義供奉,具體的供奉事宜卻是又要八思巴來主持。找這麼推斷下去,真正在這些舍利面前身體力行,專研佛法,唸佛、拜佛、誦咒、坐禪,不斷苦修以供養舍利的人,肯定不是八思巴本人,最少有糾葛小喇嘛鐵定被推到了供奉舍利的第一線,真不知道這樣的供奉還有多少誠意在裡邊,元朝滅亡也就是天意了吧。
當然,供奉復古真身舍利的好處,也不可能會落在黃金家族的身上。能夠這樣去供養佛舍利,忽必烈雖然也是受了佛戒的人,但是“信佛多過拜佛,拜佛多過學佛,學佛多過行佛,行佛多過證佛,平日不燒香臨時抱佛腳”,卻是忽必烈在佛門中的真實表現了。
供養佛舍利並不是說把舍利盛放在多麼華麗的寶函之內,在舍利周圍擺放香、花、燈、塗、果、茶、食、寶、珠、衣等“十供”,再加上多少的香燭等物品,這些都只是物質形式上的標下,未必就能夠討得佛祖的歡心。
要想真正供養佛舍利,首先要做到的就是信佛,然後去了解佛法,在拜佛、學佛、供佛的過程中親力親爲,這樣才能夠證得其果。在所有的供養方法中,也只有法供的方式纔是最正宗的,只有這樣才能夠真正的堅固道心、清淨身口意三業;加行助緣,成就道業,最終證得菩提。
寧琳琅對張辰嚴重崇拜是不假,卻也並不妨礙她有自己的思維,遇到有什麼疑問也會及時提出來,要張辰爲他解釋或者兩人相互探討,這也是陳氏一門的原則之一,只要有不同意見就會一起討論,這樣才能更進一步促進交流,共同進步提高。
出於對歷史所記載的內容和目前現實真相略有出入的計較,寧琳琅不得不問個究竟,朝着張辰道:“師兄,歷史記載蒙古人在侵略印度支那的時候可是大敗而歸的,爲什麼忽必烈卻能夠在這些佛教國家把這麼重要的寶貝搶走呢?佛骨真身舍利在佛教內的地位尊崇無比,被一些國家看作是命脈都有可能,搶奪佛舍利這樣的事,可不是簡單的突襲成功或者小範圍勝利就可以去做的。
而且,這九顆佛舍利的供奉着裡還有黃金家族第一代的主兒乞氏和泰赤烏氏,這兩族人造影時黃金家族的最邊緣系,到了那時候應該就更是很遠了,有多少後人都不一定呢。
按照蒙古人的性子,和忽必烈的心性,更應該是以他自己和蒙古族始祖母阿蘭的名義來供奉啊,怎麼會想到要用那兩個氏族的名義來供奉呢。是歷史記載和真實的忽必烈之間差別太大,還是忽必烈得到的舍利子不止這九顆,還有其它的也被供奉了起來,只是還沒有被找到或者損毀了而已?”
因爲受張辰細緻的影響,很多時候寧琳琅也能夠及時發現很多細微處的問題,喝一點上張辰自然是會相當滿意的,對於小師妹的問題當然要知無不言。
拿起半隻紫檀木雕刻的獅子外殼,在手裡摩挲着,道:“蒙古人是大敗而歸不假,在侵略印度支那的時候吃了很多的虧,最終也沒能完成他們征服四海的野心,很大程度上就是在亞洲範圍內的失敗。
但是失敗卻也不代表着蒙古人在印度支那沒有收穫,你也知道蒙古人一貫的做法和伎倆,雙方交戰時,他們最喜歡的就是裹挾大量的當地老百姓做爲先頭的攻擊利器,讓守軍無法實實在在的下手,在當地老百姓身後的都是用來瘋狂衝擊的重裝騎軍,這樣的戰術在最初的時候還是有些用處的。
而且蒙古人一向心狠手辣,陰毒如狼,每每打下一座城池最先要做的,就是燒殺搶掠,甚至是屠城,在這樣的前提下,即便是小小的勝利,也足以他們獲得當地的任何東西了。
復古舍利一共八萬四千顆,分別供奉在八萬四千出,整個的印度支那和印度等地區,哪怕是再加上爪哇等東南亞的其他國家,纔能有多大的地方。如果蒙古人行軍速度夠快的話,也許只需要幾天的時間,就能夠攻打下擁有供奉着這麼多舍利子的地區,破壞性地拆毀寺院就更是一件簡單的事了,對於蒙古人來說這纔是他們的強項。”
放下手裡的半隻獅子,點上一根菸,接着道:“我也想過你說的這個問題,爲什麼沒有忽必烈以自己的名義供奉的佛舍利,而既然以主兒乞氏和泰赤烏氏這兩族人的名義供奉,卻爲什麼沒有以蒙古族的始祖母阿蘭的名義供奉的。
我初步分析了一下,也找出了一些疑點,或者可以說是線索吧。我們先從這些獅子的大小上看,以孛兒只斤氏、鐵木真和託雷三人名義供奉的個頭最大,中等的是以朮赤、察合臺、窩闊臺和蒙哥的名義供奉,主兒乞氏和泰赤烏氏的獅子是最小的。
孛兒只斤氏是第二階段的黃金家族主體,鐵木真是整個蒙古歷史上最偉大的可汗,而託雷則是忽必烈的父親,以這三者的名義供奉的獅子最大個,寶函的層數也是最多的。
次一級的是以忽必烈的哥哥和三個伯伯的名義供奉,在這個級別當中就能看到,因爲鐵木真的強大,真正意義上的黃金家族已經不再是孛兒只斤一氏了,這個概念的範圍被縮小至鐵木真的直系後裔,也就是說,其他的孛兒只斤氏族人,只能作爲普通的貴族,不能夠再享有黃金家族這個身份了。
蒙古族的始祖母阿蘭在丈夫死後又生了三個兒子,也就是後來的孛兒只斤氏、主兒乞氏和泰赤烏氏,這三個氏族的先祖。當別人對她疑問的時候,她說這三個兒子是她和一個黃白色的神仙所生的,是上天賜予的兒子,所以就有了最純潔的蒙古人黃金家族。
但是我們現在已經完全沒有必要相信這個了,那個黃白色的神仙只不過是杜撰出來的,我們都知道,所謂的黃金家族,只不過是一個遮羞的謊言而已。這個謊言我們現在應無法去考證起最初的目的,但是也能夠基本確定一些信息。
要麼是這個阿蘭和一個、兩個或者三個男人私通而生了三個私生子,爲了掩飾一些什麼,或者有些其他的圖謀,編了黃白色神仙的故事出來。蒙古族在一百年以前的時候還屬於是蠻夷韃子,對於神話什麼的非常相信,能夠通過謊言成就黃金家族,也就不是什麼不可想象的事情了。
第二種可能,就像是日本天皇家族那樣,這一族的某一代人爲了欺瞞族人,達到自己統治衆人,可以擁有高高在上的權力,從而剝奪其他人的勞動力和勞動成果的目的。所以就編了這麼一個始祖母和黃白色的神仙私通的故事出來,以增加他們在其他人心中崇高無上和不可侵犯的神性光環。
當然,所謂的黃金家族是如何做到這些的,我們暫時還沒有辦法去考證和研究,畢竟蒙古歷史上可供研究的文化載體太少了,直到十三世紀初期,他們還在使用結繩記事的方法,有很多研究都是通過亞洲和歐洲的其他國家關於蒙古人侵略和殖民的文字記載來進行的,對於這樣隱秘並且毫無文字記載的傳說更是無計可施。
至於爲什麼沒有以忽必烈和阿蘭的名義供奉的舍利子,我看多數是在歷史中遺失或者損毀了,否則連蒙哥都已經和他的伯伯們屬於同一階層了,還有黃金家族最早期的另外兩支主兒乞氏和泰赤烏氏,忽必烈這個自以爲鐵木真之外的最偉大可汗,又是受了佛戒的正式弟子,怎麼可能不給自己也來上一份功德呢。
我想就算沒有蒙古人始祖母阿蘭的份兒,也不會沒有忽必烈的份兒,甚至他的那份是要和鐵木真與拖雷同一級別的,祖孫三代也算是湊到一起了,這也能符合他們好大喜功的宗旨。
而且我想被損毀或者遺失掉的也許並不只忽必烈的一件,或者還有很多其他的歷代孛兒只斤家族重要人士,只是很可惜,沒能找到全部的,否則那可真就漂亮了。
不管蒙古人內部到底是怎樣相互傾軋和謀算的,也不考慮黃金家族真正的來源問題,就通過這些獅子寶函和舍利子,也不難看出一些問題。
到了忽必烈主政稱帝之後,主兒乞氏和泰赤烏氏在蒙古人之中已經沒有什麼特殊的地位了,甚至有很多族人生活在社會最底層也都不一定呢。只不過是因爲大家同爲最初的黃金家族一脈,也算是同宗同祖,爲了黃金家族的榮耀,忽必烈也不可能在這樣的事情上把他們忘掉。
不公供奉也只不過是以它們的名義來供奉,並不似真的讓他們去供奉,忽必烈要求佛祖保佑的,也是蒙古帝國的榮耀,也算是大利益的訴求,和這兩個氏族可就不那麼太緊密了。
而這樣的一種排列方式,也進一步從物證上證明了當初對於蒙古族歷史一些猜想的正確性,在一定程度上對還原某一段歷史有非常總要的作用。
雖然蒙古的大汗都出自黃金家族,但是卻跟主兒乞氏和泰赤烏氏這兩個支系沒什麼關係,他們只不過是在最早期收攏了一些部落做可汗,還遠不到大汗的規模。
而蒙古黃金家族的權力和榮耀也是隻流傳在一脈之中,到了鐵木真死後,黃金家族的榮耀就是他的幾個兒子和孫輩來享用;而在蒙哥坐上蒙古大汗寶座之後,黃金家族就只是鐵木真四子託雷的後代了,直至元朝被朱元璋滅掉,蒙古人逃回大漠延續北元政權,一直到蒙古各部族分裂,元朝皇帝的位子一直都是出自孛兒只斤氏的這一脈。
不管怎麼說吧,我們這次絕對算的上是旗開得勝了,我都在懷疑,等我們找到奧裡諾烏爾及山的那座地下建築,裡邊八成還會有更大的驚喜在等着我們呢。
我現在就發現啊,古人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這話還真是太有道理了,我們在京城也是常常去逛市場,但是收到的頂級寶貝卻多數都是在其他的省市或者海外獲得,而且基本是每次出門都會有所收穫,看來我們還要走等更遠纔可以啊。”
張辰以一句半玩笑的話結束了他的長篇大論,寧琳琅則是美滋滋地看着她的師兄,這一刻在寧琳琅的嚴重,張辰就是全世界的中心。
桌上擺放着九座迷你形的浮屠塔,看起來就像是就見小巧的工藝品,不懂行的人哪能夠知道,不說九座浮屠頂端的佛骨真身舍利,就是這九座小小的“工藝品”,也沒有一件的市場價值在兩億元以下的。
如果再加上外邊有各種銘文的寶函,還有蒙古黃金家族的身份,就算是最小的只有一共六重寶函,價值至少也要再翻兩個跟頭;佛骨真身舍利就更不用說了,那東西是佛門至寶,價值根本就沒辦法去估算,很多世界知名的古寺裡可還都沒有這東西呢,這些寺院在暗地裡所掌握的財富都是相當的驚人,他們每一個都很願意用最大的代價把佛舍利請到自己的寺院裡去的。
不過這麼好的東西,張辰當然不可能敗家地賣了,以他的貔貅式收藏觀念,哪怕是借都沒有幾個人能把這麼重要的東西借出去,能夠借走一件的,想來也就只有承經大師等屈指可數的三五人了吧。
寧琳琅想起什麼似的,轉身問張辰:“師兄,這些舍利你打算怎麼處理,是要展出呢,還是送給一些長輩佩戴,外邊可都說這佛骨真身舍利對人很有好處呢。”
張辰楞了一下,心說這丫頭還真是夠大方了,一點都不把這些舍利太看在眼裡,居然直接問要不要送給長輩佩戴。正是寧琳琅這種性格,讓張辰很是喜歡,也爲他們兩人之間感情的快速突破起到了一定的催化作用。
笑呵呵地對寧琳琅道:“琳琅你這話可就說錯了,這世上還有什麼東西能比師兄的內家勁氣對身體更有好處的嗎,而且我們可是道家弟子,雖然不至於有門派之見,但也不好太交融一體。
這些舍利子是佛門至寶,也不能就這麼空耗着,只要合理地利用起來,對於唐韻的運作和古文化的傳播都是有極大好處的。”
因爲之前就知道內部秘密的原因,張辰在處理這些獅子的時候就很小心,不只是內部的寶函沒有受到損害,包括最外層的銅皮,張辰都在分離的時候萬分小心地完整保留了下來。
三個多毫米厚度的銅皮包裹在紫檀木的獅子上,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藉口,如果可以用很高倍數的放大鏡去觀察,就能夠發現,從每隻獅子尾巴下面肛門部位開始,會有一條極細的接合縫隙,左右的銅皮在獅子的腹部到下頜處這一條線上對接起來,卷軋幾層之後接合起來,捶打到平滑後再打磨到光滑,接合緊密到連水都沒有辦法滲透。
張辰也是使用了意念力的幫助,才一點點地打開了這一條接合的縫隙,保證了最外層銅皮品相的完整,否則這些七百多快要八百年前的寶貝可就真要有損傷了。
如果在唐韻的展示中心裡闢出一個專門展示佛舍利的空間,請專門的僧人負責照顧,想必會有無數的佛教徒爭搶着要來朝拜的吧;只要有了這些舍利子,哪怕是唐韻所有的展品都過時了,也不發愁來參觀的人數,當然這個也是不可能出現的情況。
有更多的佛教徒來到唐韻朝拜,也就是有更多滴人來唐韻參觀,每有一個人參觀過了,就會有一個人接受了唐韻在古文化方面給他的灌輸,或多或少都會對古文化產生一定的興趣,爲推動古文化的宣傳、繼承和保護是一個很有利的措施。
張辰的腦子轉的飛快,甚至已經想到,可以於每年幾個固定的日子,在唐韻舉辦佛教文化的研討會,請出佛骨真身舍利供廣大的佛教徒集體朝拜。同時也開展一系列的古文化宣傳活動,佛教徒相對於普通人來說更容易接受古文化,藉着佛教徒大聚會的機會,做一個很周到的推廣活動,還有可能通過這些朝拜的佛教徒把唐韻要傳播的東西帶到更多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