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人間四月天,煙雨潤江南。
住在鳳凰城這種連空氣裡都飄散着胭脂香的小城裡,讓我都忍不住有些思春了……啊呸,說什麼呢我……
懶懶地倚在客棧二樓的欄杆上,自飲自酌。外面淅瀝地下起了小雨,街上行人匆匆,客棧裡也得人也多了些,不似之前那般冷清。
這個小客棧也是新開起來的,一應傢俱都是嶄新,無論是房內還是大堂都佈置得小巧精細,倒是很映襯這小城的風味。所以第一眼,我就喜歡上了這個小店,於是便住了下來,這一住就是近一個月過去了。
突然一個荷葉包被拋了上來,我伸手接住,打開來卻是一包晶瑩剔透樣式精緻的糕餅。我笑笑,在那些客人一片羨慕的目光中,拿了一塊塞進嘴裡,只覺清香四溢,整個人都神清氣爽起來。忍不住嘆道:“夢孃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我這嘴都被你養刁了,若是日後再嘗不到你的糕點,可叫我怎麼活啊!”
樓下老闆娘眉目如畫,眼目中帶着幾分嬌媚,卻又含着些歷遍世事的疲憊。總是一顰一笑就能帶動人的情緒,一喜一樂都能讓人心旌盪漾。在這樣的小城裡,遇上這樣的一個女子,讓我覺得有些事情就好像是冥冥之中的註定。
夢娘擡頭看向我,巧笑盈盈,看得我一陣炫目,卻發現又一個東西被扔上來,而且勁道十足,我又要護着糕點又捨不得扔了酒壺,手忙腳亂差點將自己掉到樓下,接過她扔上來的東西一看,竟是一隻茶杯。老天,這要是沒接住的話,估計我這張英俊瀟灑,一進城就偷走芳心無數的漂亮臉蛋可就保不住了。
“喂,你毀我容就是要我命啊!”我狠命地瞪她。
“蔣公子,酒大傷身。以後別再喝這麼多了。”夢娘低沉而又略帶些軟糯的聲音傳來,外人聽了只是羨慕我有如此佳人掛懷,溫香軟玉的不知有多幸福。但是……唉,凡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啊!她分明就是在心疼她的酒,那句話的意思分明就是:你的酒隱再這麼大,我就傷你的身!
“誰讓夢娘你的手藝這麼好呢!以前只道紅塵釀的酒是世間極品,卻不料到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夢娘你叫我怎生放得下啊!”言罷嘴角含笑略帶挑釁地看了她一眼。於是大家又理解成了少年佳公子對美人的欣賞以及……赤裸裸的勾引和調戲。
誰說的才子佳人見面就是風花雪月,沒見這兒正暗箭頻發戰火連連嗎?!
但是不管怎麼說,總之我和老闆娘的緋聞早已經飛滿天了,不過正好這流言也幫我們擋掉了不少無聊又無腦的追求者,我們也就聽之任之了。
至於我爲什麼會來這,還要回溯到我下山那天。
納蘭
默問我打算去哪,我搖頭說還沒有目標,隨處走走,覺得哪裡好就在那兒住一段時間,呆膩了就繼續走。
納蘭默拿扇子敲了我一下,無奈道:“你個野丫頭就不能安分點!罷了,五月初五鳳凰城有個大熱鬧可看,到時候在那會合。”說完也不等我回答就悠然遠去了,留我在原地吹眉毛瞪眼睛沒轍!
不過,抱着有熱鬧不看是傻蛋的原則,我還是決定動身前往鳳凰城。
一路上游遊蕩蕩地走着,遇山爬山,遇水涉水,走的路線那叫一個隨心所欲,所幸心裡還記得大概方位,纔沒有南轅北轍的悲劇發生。
途中也沒少幹招貓惹狗的事,狐朋狗友交了一大幫,日子過得那叫一個滋潤瀟灑!動輒做一回一擲千金的敗家子和那些附庸風雅的富家子弟拿銀子互相砸他個你死我活,然後夜裡再去看不順眼的傢伙家裡偷回來……或者是學着納蘭默當初的樣子做玉樹臨風翩翩佳公子狀引無數少女花魁芳心暗許,忍不住暗自竊喜不已……
當然,這些都是在我女扮男裝的情況下發生的。
一路行來足足遊蕩了三個多月纔到達鳳凰城。這個南方小城當真是四季如春,隨處可見的鳳凰花開得嫣紅嫣紅的,看着就覺得熱鬧極了,連心情都不由得活潑起來。
當我騎着從孟家馬場偷來的白玉玲瓏,身着一襲雪白勁裝雲紋銀線滾邊,配上特意用易容術修飾得略顯英挺的面容優哉遊哉地穿街過巷時,城裡姑娘們的反應真是極大地滿足了我的虛榮心。我所過之處鮮花羅帕遍地都是,順手接了兩支鮮花在手裡,裝模作樣地在鼻子底下嗅嗅,就惹來好多姑娘嬌羞的嗔怨聲,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卻不料又是一波更熱烈的鮮花攻勢。唉,原本很鄙視納蘭默當初招搖過市的風騷模樣,今日切身體會一下才知道原來感覺真的不賴哦!暗自竊笑中……
至於爲什麼會住在這間客棧,就不得不說一下夢娘這又一朵奇葩了。那日我打馬遊街,卻不料驚鴻一瞥,一個牌匾上兩個大字直撞入我的眼睛裡:客棧!
如此清晰明瞭簡潔方便朗朗上口的名字,和展凌雲的“山寨”簡直就是異曲同工之妙啊!便不由得心生敬佩之意定要見見是哪位大神有如此才華!
卻沒成想從後堂裡娉婷而出的竟是位絕世美人,我當場呆住。不是沒見過美人,只是從沒有哪個美人能將那種天生的美豔妖嬈那麼和諧地融入了那歲月留下的世事滄桑。
“公子可是要住店?”她輕輕開口問,聲音並不清亮,但卻異常好聽,給我一種親切的感覺。
“啊、對,住店。”我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初見到夢中情人的毛頭小子一樣。在這樣的女子面前,我不自覺地
就感到有些自卑。
“公子請隨我來。”她向我微微一笑,轉身爲我引路。
就這樣,我在這家“客棧”住了下來。
曾好奇地問過夢娘,爲什麼給客棧起一個這樣……有個性的名字,夢娘笑道:“一間客棧而已,名字起得再天花亂墜,不還是一間客棧。”
“有理!”我讚道。
三樓是夢孃的住處,帶着一個很別緻的天台,可以清楚地看到半個小城的風景,還可以夜觀星象。也是我和夢娘最喜歡呆的地方。
“筱璇,回屋來吧,天台有溼氣,彆着涼。”夢孃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不知爲什麼,聽到姐姐的聲音總是覺得特別的舒服。”我笑吟吟地回身,向她走去。“都打理好了?”幫她退去外衫。
“你呀,開始還以爲你是個翩翩公子,卻原來是個披了層皮的野丫頭。”夢娘芊芊細手戳上我的額頭,笑罵道。
“過段日子,鳳凰城就要熱鬧了。到時候……你可別給我惹麻煩。”夢孃的神情似是想起了些往事,略有些不自然。
“放心吧,我……儘量……”本想痛快地答應她的,可是轉念想起自己的“麻煩體質”,還是不要把話說滿了的好。
夢娘無奈地瞪了我一眼,那風情萬種的模樣讓我立刻就不淡定了,直接撲到她懷裡哭天搶地:“老天啊太不公平啦……爲什麼會有姐姐你這麼完美的女人啊,這不是打擊我活下去的信心嗎……哇嗚嗚……”
“誰說的啊,咱們的蔣公子到哪不是香花鋪路鮮果贏車的?”夢娘打趣我。
“別,最難消受美人恩。在下有夢娘一人,此生足矣!”我學着情癡的模樣道。
“好了別鬧了,快回去睡吧。今天喝了那麼些酒,雖是果酒卻也上頭,趕緊回去歇息吧。”夢娘推我出門。
果然,從那日開始,小城的外來人就多了起來,而且幾乎全是帶着兵器滿身滿臉帶着煞氣的江湖中人。
仍舊倚在二樓的欄杆上,目光散漫遊移在客棧進出的人們身上。突然,一個身影出現在視線之內,定睛細看,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後,本能的第一反應就是趕緊逃命!卻忘記了地板昨天才剛剛打過蠟的,腳下一個不穩直接栽下了樓。不過幸好我輕功不錯,半空中腰上施力身形一擰穩穩地落在地上,但卻也因此暴漏了形跡。
“咦?你是……蔣公子?”那人欣喜異常地跑到我跟前,一雙翦水秋瞳盈盈地盯着我,一臉的哀怨。看得我都覺得自己像是拋棄了她的負心人。
我此刻真是欲哭無淚,卻又逃脫不得,只好咧開嘴角,僵硬地笑着招呼道:“顧小姐,真是……好巧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