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早上的空氣,好的會讓人忘了心裡所有不開心的事,不管其他人怎樣,至少她,媚錦兒是這樣認爲的。很喜歡早上去西湖邊,呼吸清新的空氣,然後在湖邊,靜靜地呆着,不理會身旁豔羨的目光,不顧及極度排斥的閒言碎語,因爲她只是她,一個苦命的媚錦兒。
八月份的清晨,有說不出的清香與迷醉。風,輕輕的拂過,她長至腰際的髮絲,順着她輕揚的嘴角,露出迷人的弧線。她,媚錦兒,其實也不過是,無父無母,後由煙雨樓收留的可憐人罷了。可憐,也只是個,代名詞。
她輕輕的踏着湖邊的翠綠,低頭嗅着,清早的芬芳,安靜的聆聽屬於大自然的聲音,而不是,煙雨樓的吵鬧,這裡有的是與煙雨樓,完全不同的感覺,她可以放肆的笑,放肆的哭,放肆的做自己喜歡的事,喜歡自己喜歡的人。呵呵,她冷嘲,就算在這裡回顧,也徹底回不到自己當年的青澀時光了,煙雨樓給她的太多,也太沉重。她幾乎忘記了怎麼放肆的笑,放肆的哭,放肆的,做自己喜歡的事……至於喜歡的人,本就是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夢想。
走到碎石堆前,她停下腳步,輕揚嘴角,蹲下身子,玉手撿起一個最最光滑的白石,很白,幾乎和她的手相比,卻失了她手的,柔軟。她很細心地凝視它,接着像是一個無價之寶般放在手裡,如果身後的瓴兒沒有記錯,她從不看那些達官貴人送的寶石之類的,也沒見她戴過,她平日裡最喜歡的還是,最最廉價的首飾。
這就是令朵函嫉妒不已的媚錦兒,一個一眼可以看穿,卻沒勇氣傷害的,煙雨樓花魁,媚錦兒。
若她重來到煙雨樓,遇不到他,也許她就可以不做媚錦兒,而是簡單的,白芷萱。
白芷萱,是她的真名。在十五歲之前,被賣的丫鬟中最幸運的一個,沒錯,她入的是青樓,卻遇到了他,一個
可以讓她成爲花魁的人,可以讓她自己決定接不接客的自由人。這就是她的貴人。即使在其他人看來,他做的並不是好事,卻被她白芷萱奉爲了神。
也或許,那個人永遠不會知道,她白芷萱多麼感謝上蒼給了她生命,縱使生命廉價的,連一顆百年人蔘也抵不上,她還是感謝上蒼,在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遇到了他。
真諷刺,呆在青樓也是她的願望。想自己現在的狀況,就像被蒺藜刺着一般,那麼想摘清,還自己一個沒有束縛的未來,卻猛然間回頭,發現那個東西越來越多,因爲她忘了,自己根本就身處蒺藜之淵,永遠也逃不掉。
宿命,這個東西,她真的不是很有勇氣去相信,她本是白芷萱,成了媚錦兒,本是素雅的人兒,卻被迫身陷髒亂不堪的青樓。好吧,這是她願意的。
她靜靜的走着,伴着早上的清爽,八月的芬芳,踱步於西湖畔。
是的,她不想承認值得她真心的,想在煙雨樓徘徊,讓她對煙雨樓如此醉心的動力,只是因爲他,這一個原因而已。
媚錦兒,媚錦兒,你真是起錯了名字。
你很像她。這是他第一句話,然後成爲他對她的最後一句話。像,代表會多看兩眼麼?不,媚錦兒搖頭,嘴角勾起令人心傷的落寞。像極也不過是,多讓她自己更傷心一點而已,像不代表任何東西,每一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她是她,而那個她,只是個,她都沒有見過面的,他口中跟她很像的人。
卻自己還是更加的迷戀。
這就是她的悲哀,不想捨去,不想忘記的倔強。
不知不覺回到了煙雨樓,擡頭凝眸,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後向前一邁,進了煙雨樓。
早就決定等待的人生,除了他,還有什麼,值得她媚錦兒多看兩眼。
“喲,錦兒回來了!”剛進
門就迎過來一幫,登徒浪子。
“我有多長時間沒有看見錦兒了?你看,又漂亮了不是?”
“錦兒,你說你也不下來,我們想找你聊天都不成。”
“錦兒……”
媚錦兒賠笑,脣角輕揚,拿起花魁的大方,“錦兒纔回來,讓我先休息下吧,要想聊天,錦兒一會下來便是。”
“錦兒,這可是你說的啊,我們可聽見了,別一會又看不見人。”
“公子說笑了,錦兒一會下來便可。”媚錦兒作揖,微笑着離開了廳裡,回到錦色閣。
有時候,戲做多了,確實會感到厭煩,然後無趣的離開,但是,她卻沒有離開的資格。
“瓴兒,過來幫我化化妝。”她淡笑的坐在梳妝檯。
“是,小姐。”瓴兒看了眼感覺應付他們疲憊不堪的媚錦兒,不禁心疼起來,平日裡媚錦兒待她不錯,比起其他那些下人來,她顯得好了很多,那麼多夥伴羨慕她,能有媚錦兒這麼個好主子。“小姐……”
“嗯?”她從鏡前回眸,看着有點欲言又止的瓴兒。
“要不,你別下去了一會……”瓴兒隨便抓起梳子,低頭看着梳子在手裡玩弄。
媚錦兒笑的真切了許多,“不下去,你想讓煙雨樓早上沒有生意做麼?”
“可是小姐……”瓴兒嘟起嘴巴,極不情願的把梳子放在她的頭髮上。
“瓴兒,沒有什麼事情,是自己能夠改變的了的。”她止笑。
瓴兒沒在說什麼,小姐,只是不得已而已。
然而,總有些人不能明白,花魁,也有自己的悲傷。花魁並不是萬能的,可是偏偏就是不明白,朵函就是其中一個,看着男人爲了媚錦兒大早上就來煙雨樓,就被氣壞了,誓奪花魁之位!
只是,花魁,真的有那麼重要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