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曼如在的位置剛好能注意到臺上的所有動靜,而一回頭稍微點腳會看到場下人的反應,要說真是幸運,跟着大人物就是有好果子。
臺上的虞焉和魅錦兒相視一笑,虞焉脣角勾勒出弧度,眼角的梅花有了活力般魅惑,高興道,“琳琅,你是這批裡面的佼佼者,我定許你未來。”
美人琳琅向前一步,眼裡流露出感激,彎腰行禮,“跟隨虞姑姑萬死不辭。”
這句怎麼聽怎麼像有組織的話,曼如實在是不喜歡。
煙雨樓甄選無非是挑出新一代花魁,三年前魅錦兒大獲全勝,而如今,不知這新一代花魁花落誰家,據說魅錦兒也會表演才藝,曼如是爲了這個來的,難免對光笑的她好奇些。
三年前的甄選,當時的主持人是朝廷相當有聲譽的老官人,據曼如府裡的大人說,那時候幾乎全杭州人都看到一個很雅緻的女孩子跳了一段獨舞,而這段獨舞從此後沒有現世過。
大人們只說,此女成了杭州第一花魁,聖上想要召爲妃子,也被不知名的信件打消了念頭,不然楊曼如也不會如此雅興揹着父親來看看這花魁是什麼模樣。
比起美麗的桃焉姬,媚錦兒總是若有若無的存在,不論之後有多少貌美的女子表演,且嫵媚,且輕柔,媚錦兒總是似笑非笑的呆着,曼如去看安靜呆着的媚錦兒,心裡卻總感覺有些異常,她看的時間長,腿部酸的厲害,晃來晃去想緩解腿部的不適,卻聽得一聲“想必在場的各位都很想觀賞三年前被皇上看中的一段獨舞。”
全場都爲之振奮。
曼如突的站直了身子,條件反射的去看媚錦兒,卻沒成想媚錦兒也是驚訝之極的表情。
開口的是眼角素梅花綻放的,桃焉姬。
用曼如的話來說,媚錦兒以一種難以抑制的眼神看向桃焉姬,而這眼神中有不甘,亦有不捨。她當時不明白當時的媚錦兒爲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緒,但在多少年的某一天,曼如也出現了同樣的表情。
桃焉姬脣角的弧度美得可以勾起一大片蝴蝶爲之伴舞,膚似雪的手伸高,朝着媚錦兒的方向綻放,成爲難以抗拒的角度,“錦兒,讓曾經的美麗在這裡成爲傳奇吧。”
素雅的人兒亦把手擡高,放在桃焉姬的手上,面對着臺下開口,“那奴家就獻醜了。”
隨之便下了臺,在舞場的位置站定。
“也不換衣服呀。”曼如聽到這小聲的嘟囔,不滿的看向出聲音的人,那個大高個子真是的,換不換衣服跟你什麼關係呀,真是!
媚錦兒定睛看向人羣中的一抹人影,沒來由的笑出聲,在場的都爲這一笑傾倒,不愧是花魁。
舞臺中央的女子輕輕鞠了一躬,便有脫俗的笛音跑出來,曼如趕忙去看笛音的出處,在場的樂師沒有任何的動作,全場幾乎都驚訝的聽着。
聽着笛音,錦兒柔和的把手臂打開,頭仰高,向後旋轉了一週,長而寬鬆的袖子隨着轉動的頻率似緩似急的飄舞,笛音越來越清楚,沒一會功夫,在人羣裡面出來位身穿玄色長袍,腰掛半月鏤空玉佩的男子。
此男子在衆人好奇下,慢慢的吹笛踱步到媚錦兒的面前。
男子側着身子露出半截笛子的形狀,那是玉笛,曼如不是沒有見過大場面,她雖不會吹笛子,但是辯物的本領還是有的,能吹出如此脫俗動聽笛聲的笛子,全天下只有兩支,如果她沒
有看錯的話,這個玉笛想必就是,龍月笛?
天哪,也對,能穿這麼高貴華服,拿着的東西也必定不是俗物。
身邊的古逸將軍站起來,想也是被笛聲所吸引。
媚錦兒袖子中伸出紅色的長綾,向上一揚,身體轉動弧度,頭上的長綾變幻出莫測的弧形,在她的身上圍成如蛹般的驚險,隨之笛聲的清脆,紅綾如雪花般綻放,碎成難以磨滅的涅磐。
然後媚錦兒如鳳凰樣的在紅色雪花中繼續跳着舞,想來踏雪紅梅已然美麗非常,如今的鳳凰涅盤更是讓人驚豔。
舞畢時,全場忘記了鼓掌喝彩,一個個的看着在紅色碎鍛中站立的素雅女子,臺上的桃焉姬首先鼓掌,臺下才陸陸續續的鼓起掌來,最後掌聲如雷聲般落下。
顯然,花魁落得了滿堂彩。
剛跳完舞的女子微喘粗氣,朝着吹笛男子走去,“我就知道,定有你懂我。”
男子轉身,曼如這纔看到了男子的臉,那是一張多麼令人魂牽夢繞的臉,棱角分明的臉型,眉目中有不可忽視的霸道,也有難以讓人抗拒的柔情,這到底是怎樣一個王官貴族,在京城呆了十五年,她楊曼如竟然不知道這樣一號人物。
男子勾脣,眉眼裡柔情四射,連曼如都能看出這個男人對媚錦兒有意思,難道他們有那什麼什麼感情?
桃焉姬跟男子寒暄了幾句,曼如聽不清楚,但肯定幾個人是熟識。
此男子看向曼如的方向,皺着眉頭,眼裡有某樣情愫在轉動,古逸朝前走去,男子狠狠的看了他一眼,古逸給媚錦兒祝喜,“恭喜錦兒姑娘再度拔得頭籌。”
曼如最看得起的就是保家衛國的英雄!雖然同是奉承之語,可聽進耳來果然還是不一樣呀。
“將軍言重了,錦兒這舞哪能入了將軍的眼。”媚錦兒稍低下身子,朝古逸不失禮數的微笑。
曼如也慢慢的將身子湊到她們跟前,想要認真聽到她們的交談,可她一動,那個高個子也往前動了一步,帶着小小的憤怒,她往上看去,沒成想,那個高個子也正歪着頭看她。
罷了,罷了。
古逸將軍依舊微笑,歲月給他帶來的睿智在他身上熠熠生輝,身邊的人們開始喧鬧,丞相孫河浩也在人羣中慢慢搶先出身,握着名貴的翡翠玉珠跟媚錦兒開口,“錦兒姑娘,果真當得起第一花魁這名號,讓老生好生佩服。”
又有幾位大人物紛紛向媚錦兒表現了仰慕之情,桃焉姬在衆人圍繞下,根據大家的呼聲高低選出今晚最受歡迎的女孩。
當然,媚錦兒的風頭最高,在人羣中的朵函咬牙切齒的握着拳頭,看着人羣中高貴的媚錦兒暗暗的下決心,獻舞的人中除了媚錦兒,便是有着美人痣的琳琅深的人心。
其實要曼如說,那個年齡小的姑娘比琳琅更美,可人們總會將本就選出風頭的事物再次推向風口浪尖。
在選出琳琅後,有着美人痣的女孩自後臺出來,迎着桃焉姬擡腳,和媚錦兒站在同一個臺子上,煙雨樓甄選無非是要選出下一個花魁,以奠基煙雨樓在整個杭州乃至整個太初時代於歌舞的根基,媚錦兒會成爲過去嗎。
這邊曼如還在爲鎮定的小姑娘打抱不平,那邊的花魁等人受着衆人的恭喜道賀,眉角素梅花綻放的桃焉姬脣角挽起的弧度剛好將古逸將軍眼底的深邃蓋住,不過。
沒一會兒,古逸將軍
也登上了高臺,媚錦兒還在詫異身邊的桃焉姬是否請了將軍而語,古逸便揚起自己的長袍袖口,取出暗黃色的綢緞卷軸。
莫不是……撇到這個東西的媚錦兒嗓子提到嗓子眼兒,本就抓着羅裙小角的手無意識的攥緊,無聲緊張。
古逸將剛從袖中取出的聖旨雙手捧到胸前,向上舉起,俯瞰全場,堅而有力的眸子震驚全座,接下來便是如聖上親臨般的宏偉之聲響起。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古逸腳挪動角度,將身子正對着前秒美煞全場的媚錦兒,男性固有的堅定嗓音徐徐吐出,“杭州第一花魁媚錦兒接旨。”
媚錦兒的思緒還在遠處徘徊,忽覺有人撫摸了肩膀,她緩緩將心拉回來,看着面前古逸將軍深邃黝黑的眸子俯身跪下。
“民女在。”
曼如見過大場面,可看見宣讀聖旨卻真真是第一遭,剛剛聲音洪亮,全場人恭恭敬敬的樣子讓她也已經跪了下去,聽到媚錦兒的名字,擡頭去尋找她的位置,頭頂卻也響起古逸渾厚震懾聲音。
“奉天承運,杭州第一樓其花魁媚錦兒甚得朕心,在此佳節,特批媚錦兒入宮,賜封號錦妃,於九月初九入住露池苑,欽此。”說完,將聖旨卷好等她接旨。
曼如倒也清楚三年一選秀,可還真是沒聽說過紅塵之人入宮直接爲妃,一時也詫異不已,臺上的媚錦兒跟定住一樣,沒有任何動作。
虞焉看着眼前的古逸,脣角的微笑更深了些,挽起還在跪着的錦兒,媚錦兒咬着下脣,美目中盈盈閃爍,姿態婀娜,身形卻明顯恍惚一秒,便笑臉接旨。
此等幸事,怕是朵函這輩子求而不得的美差,剛還在憤憤詛咒媚錦兒的她聽到媚錦兒被招入宮爲妃的剎那,心中滿懷嫉妒再也掩飾不住,怒目盯着臺上的媚錦兒和桃焉姬,突然間大笑出聲,“好個錦妃!”
全場皆爲震驚的眼神盯着前陣還魅惑萬千的朵函。
她憤怒的朝高臺方向走來,周圍看客趕緊讓開,只見她怒氣衝衝的右手指着媚錦兒,毫無避諱的開始脫口大罵,妖媚眉目頃刻間化爲灰燼,“媚錦兒,你不過是個舞娘,怎會得聖上如此垂青,即使你裝的清高,總有一天也會露出真面目的,你就是妓女,就是妓女!”
媚錦兒對面前失去從容的朵函提不起一點興趣,滿心都是遠處的他,聽她罵得如此痛快,也不做解釋,倒是身邊的琳琅直接一巴掌掃向朵函。
琳琅這一動作着實讓曼如一驚,只見這個年芳只有十五歲左右的小姑娘用所有人都難以想象的沉着與冷靜面對着怒不可遏的朵函,姿態萬千,“如若朵函姐姐不顧自己將來的處境,現在大可繼續胡鬧,痛快方休。”
曼如是在大家都開始散場時離去的,她這身男兒打扮在離開前夕仔細的欣賞吹笛男子的側臉確實有些不合時宜,剛顧着看熱鬧,卻忘了還有這一溫玉男子,要是早些知道此男子的身份,她定當每日相見!
當然,想象而已,曼如慢條斯理的走在回家路上,心頭卻繼溫玉男子後莫名其妙的縈繞媚錦兒紅綢近身撕碎的畫面,不料卻踩上大個石子,一不小心打了個踉蹌,她皺着眉頭去甩腿踢開,心想大仇得以想報,前面卻剛好響起一聲怨咒。
“誰用暗器?”
暗器?曼如趕緊躲開繞出牆角往回走,心想這丫肯定是個會武功的主,還是先逃跑爲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