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轉眼間, 寧知便看見宋老太太病發了。
她聽到老太太口中的藥,她立刻反應過來,是在老太太的外套裡。
寧知快速跑到門旁, 消耗掉個小太陽, 換取1分鐘接觸實物的時間。
寧知立刻伸手去掏外套上的口袋, 然而, 她發現裡面空蕩蕩的, 什麼都沒有。
寧知滿眼都是錯愕,怎麼會沒有?
聽身後宋外婆微弱的呼喊聲,寧知極快地反應過來, 是陸深遠,他拿走了藥。
寧知轉過身, 她看着幾乎趴在茶几上的宋老太太, 她對着陸絕喊道:“ 陸絕, 看好外婆,我很快回來。”
她立刻穿過門, 往外跑去。
宋老太太的心臟絞痛,老人家爬滿皺紋的額上也冒出了冷汗,“ 小絕,藥......”
陸絕眨了眨眼,他茫然地看着寧知消失在茶室內。
他轉過頭, 看見外婆幾乎倒在茶几上, 她的樣子像是很難受。
陸絕低低地喃了出聲:“ 外婆。”
宋老太太的手捂着胸口絞痛難受的位置, 她幾乎說不出話來, “ 藥......”
陸絕快速站起來, 他嘴巴動了動,眼裡帶着着急地看着外婆, 他茫然不知所措,“ 外,外婆。”
陸絕眼裡是少見的慌張,害怕。
他像是突然意識到外婆的情況很不好,他着急地看着宋老太太,從喉嚨裡擠出一聲聲,“ 外婆。”
宋外婆的手指向門旁的衣木架,“ 去拿藥,小絕。”
陸絕的眼睛順着看過去。
外面,寧知急速往外奔跑,她必須要離開找到陸深遠。
她跑到走廊的樓梯口處,正好追上剛纔出門的陸深遠,對方正在跟一個傭人說着什麼。
陸深遠看了眼傭人托盤上的精緻點心,問道:“ 這是送給誰的?”
傭人答道:“ 深遠少爺,這是老太太平常喜歡吃的點心。”
陸深遠眼裡閃過異光,他峻冷的臉上帶着禮貌的笑容,“ 你給我吧,我正好準備去茶室。”
傭人受寵若驚。
“ 沒關係,我端過去就好。” 陸深遠伸手去接傭人手上的托盤。
“ 那麻煩少爺你了。”
傭人覺得,陸大少爺的外貌看起來很冰冷,卻很有禮貌和紳士風度,每一次大少爺來宋家做客,都會笑臉待他們這些傭人,完全不會擺少爺架子。
傭人把手上的托盤交到陸深遠的手上。
陸深遠嘴角的微微上勾,突然,他感覺到有什麼鑽-進了他的口袋裡。
陸深遠低頭,正要看去,下一秒,他的身體受到了巨大的猛烈撞擊,整個人往前面的樓梯倒下去。
“ 深遠少爺!” 傭人來不及伸手,她看到原本站得着的陸深遠突然傾向,像是被狠狠推了一下,衝向了樓梯。
傭人嚇得驚呼出聲,完全傻眼了。
陸深遠手裡的托盤飛了出去,精緻的小點心全部灑落在地,他的手抓在樓梯扶手的地方,但還是阻擋不住往下衝的慣性,他整個身體在樓梯上翻滾了幾圈。
寧知一眼不看滾落樓梯的陸深遠,她拿到了藥瓶子,緊緊握在手裡,往回跑去。
穿過門的瞬間,寧知手裡的藥瓶子掉落在地。
寧知剛纔兌換的一分鐘到了,她極快地反應過來,又立刻消耗了3個小太陽,然而她太着急了,選擇了三分鐘的現身時間。
寧知錯愕了一下,顧不上自己已經現身被發現的危險,她直接撿起掉落地面的藥瓶子。
“ 陸絕。”
寧知快速回到陸絕和寧老太太的身邊。
她看見陸絕拿着外婆的外套,正在着急地翻找着,語氣慌亂,“ 沒有,不見的,不見的。”
他急得額前的頭髮都凌亂,神色慌亂又可憐。
寧知拿出藥瓶,“ 在我這裡。”
她趕緊擰開蓋子,“ 陸絕,幫我扶起外婆。”
宋老太太臉色青白,寧知毫不懷疑,她又要再一次病發而去。
陸絕乖乖地聽着寧知的叮囑,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外婆。
寧知把藥倒出來,喂到宋老太太的嘴裡。
老太太臉色泛白,脣上也泛白發紫,意識已經全部模糊了。
“ 外婆,把藥吞下去。” 寧知着急地對宋老太太說道。
送老太太還有意識,她的喉嚨吞嚥了一下。
寧知趕緊在茶几上倒了一杯溫水,餵給外婆。
宋老太太下意識吞嚥着。
寧知看到宋老太太把藥吃下去,她才舒了口氣。
“ 陸絕,手機給我。”
寧知接過陸絕遞來的手機,趕緊撥打了救護車的電話,然後,寧知從茶几上抽了一些紙巾,幫老太太擦着滿頭的汗水。
該做的,寧知已經全部做了,只能等待救護車的到來。
她和陸絕着急地待在一旁,隨時留意寧老太太的狀態,唯恐老太太的心臟驟停。
過了好一會兒,宋老太太的臉色緩了過來,眉頭逐漸鬆開,意識恢復了一點。
寧知看見老太太竟然睜開眼了。
“ 外婆。” 寧知神色一喜。
宋老太太意識模模糊糊的,胸口還有點絞痛,她看見旁邊的外孫陸絕,他神色着急地看着她。
宋老太太還看見旁邊有一個長相極爲漂亮的女孩,對方一臉擔憂地看着她。
“ 外婆,你好點沒有?” 寧知問道。
宋老太太沒有開口說話的力氣,她眨了眨眼,又睜開眼睛,女孩還在。
“ 救護車就快到了,你忍耐一下。”
寧老太太緩慢地點了點頭,接着,她感受到女孩在幫她擦乾。
“ 陸絕,給外婆倒點溫水來。” 寧知直接對陸絕說道。
寧老太太意識模糊地看見,自己的乖外孫子聽話地走到茶几旁倒水,還把水端了過來。
她來不及震驚,女孩已經接過水杯,喂到她脣邊。
寧老太太下意識喝了兩小口,胸口的疼痛又緩了一些。
而這時,茶室的門被敲響。
寧知回頭。
就在茶室的門被打開的瞬間,寧老太太看見女孩消失了。
她來不及驚愕,兩個女兒奔走進來,“ 媽媽。”
陸母剛纔還在爲大兒子陸深遠突然滾下樓梯,摔斷腿的事而震驚,轉眼,救護車出現在宋家,她以爲是大兒子打的電話。
然而,當救護人員問心臟病發的患者在哪裡時,陸母驚愕又遲鈍地反應過來,難道是母親出事了?
她和妹妹宋柔急急忙忙帶着救護人員衝上了二樓的茶室,打開門,看見母親力氣虛無,臉色蒼白地躺在沙發上,她們哪裡還不知道,這是母親病發了。
救護人員立刻上前將老太太擡起,送上救護車。
宋老太太緩慢地閉上眼睛,暈睡過去。
一旁,現身的時間已經過去,寧知又恢復成別人看不見的狀態。
她牽着陸絕的手,語氣肯定:“ 這一次,外婆肯定沒有事的。”
陸絕的臉色也蒼白,漆黑眼底的着急還沒有褪去,他額前的頭髮也急得凌亂,脣角緊緊抿着,像是在擔心外婆。
他不是不懂的,寧知返身回茶室的時候,她看見他在慌張地給外婆找藥。
只是藥被陸深遠拿走而已。
寧知想到時間還沒有糾正前,也會這樣,陸深遠把藥拿走,陸絕在慌亂地找着不見的藥,導致外婆沒有得到救治,病發而去。
所有人都認爲是陸絕面對外婆病發,什麼都不做,無動於衷,不會施救,導致了外婆的病逝。
每一個人都在責怪,爲什麼陸絕不救外婆。
甚至就連陸母,心裡也是對這件事有了膈應,哪怕及時醒悟,但她心裡也是責備過陸絕的。
寧知看着旁邊的青澀少年,他又有什麼錯呢?
要真是深究他有什麼錯,只能說他錯在不懂得爲自己辯解,錯在他不會開口替自己爭論、反駁。
所有人用責備的目光看他,用責罵將過錯推給他,他都只能默默承受着。
甚至在外婆去世的夜裡,他像是受傷,被遺棄的小獸,跑到黑漆漆的角落中,淋着雨,舔舐着自己的傷。
寧知回想起上一次,陸絕在外婆葬禮上,泛紅的眼睛,她鼻頭一酸。
幸好,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陸母和宋柔擔憂地跟着救護人員離開,茶室再次安靜下來。
寧知伸手,她輕輕地撫摸着他的頭,將他額前凌亂的頭髮順撫好,她柔聲告訴他,“ 外婆會好起來的。”
陸絕看着她,他握緊了寧知的手,胸口裡漲得滿滿的,像是有什麼要涌出來,感覺很奇怪。
他抿了抿脣,聲音低啞又帶着渴求,“ 怪姐姐,怪姐姐......”
宋老太太被送去醫院後,情況逐漸穩定了下來。
等母親的意識恢復後,陸母宋雅和妹妹宋柔才問她,這是怎麼回事。
“ 你們送我來醫院前,有沒有在家裡看見一個女孩?” 宋老太太問她們。
“ 什麼女孩?” 陸母和宋柔一臉的疑惑。
“ 她長得很漂亮,我在病發的時候,好像是她救了我。” 宋老太太有點不確定,當時她的意識迷迷糊糊,有點像是在做夢。
“ 媽,你肯定是出現幻覺了,我們進去茶室的時候,只有小絕和你,小絕一臉着急,臉都嚇白了。” 陸母說道。
宋老太太想到自己突然病發,外孫什麼都不懂,肯定是被驚嚇到了,“ 是小絕叫的救護車?”
陸母點點頭,“ 應該是了,電話是從小絕手機打過去的。”
宋老太太帶着病容的臉上浮現了幾分笑意,“ 小絕懂得打電話叫救護車,他在進步。”
陸母卻是一陣後怕。
她想到,母親病發的時候,只有小絕在,如果兒子什麼都不看,什麼都不聽,她難以想象接下來的後果。
“ 外婆,你的身體怎麼樣了?” 這時,陸深遠拖着包紮好,打着石膏的腿進來,他峻冷的臉上全是擔憂的神色。
陸母回過頭,“ 外婆的身體現在好很多了,你的腳怎麼樣?”
陸深遠走過來,“ 醫生說摔得比較嚴重,需要休息一個月時間,不能走路。”
陸母一驚,“ 醫生交待你不能走路,你怎麼還過來,趕緊坐下來,千萬別把腿弄得更傷。”
“ 沒關係的,外婆的身體比較重要,我要看到外婆沒事才放心。”
陸深遠拐着腳,忍着痛意,他走到宋老太太的病牀邊,“ 外婆。”
“ 你的腳是怎麼回事?” 宋老太太臉上的神色不顯。
“ 媽,深遠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了,摔斷了腿。” 陸母嘆了口氣,沒想到今天是多難日,母親進了醫院,大兒子也受傷進醫院。
宋老太太看向陸深遠的目光帶着疑惑。
她回想起自己病發的事,她意識裡,小絕幫她找到,並沒有找到藥,藥不在衣服的口袋裡。
她的衣服被這個大外孫觸碰過,如果藥不見的話,那有可能是被陸深遠拿走了。
但後來,她又是怎麼吃了藥?
宋老太太反覆回想幾遍,她覺得,一切都是她的幻覺,並沒有小絕找不到藥的事,是小絕找到藥,喂她吃下了。
陸深遠對上老太太的目光,他眼裡帶着關切和擔憂,“ 幸好弟弟知道打電話叫救護車,外婆得救了。”
陸深遠繼續說道:“ 外婆,弟弟很在乎你。”
宋老太太臉上的神色鬆緩不少,她點點頭,“ 小絕是乖孩子。”
夜裡,陸母回到宋家。
寧知從她打給陸父的電話裡知道,外婆已經平安無事,至於陸深遠摔斷了一條腿,還需要躺在醫院。
寧知覺得,是陸深遠活該,她完全沒想到對方冷血地竟然拿走了外婆的藥。
如果不是他,原來的宋外婆並不會死,陸絕也不會受盡衆人的責備和責怪,甚至就連陸母也差點疏離兒子。
陸深遠的心思太縝密,謹慎了。
每一次,他都是無聲無息,不會輕易出手,但一出手就是致命的。
陸深遠像是極了藏在陰暗處的毒蛇,陰險,神出鬼沒,狡猾得不留痕跡,不留把柄,讓人難以捉住。
寧知回到陸絕的房間,宋家給他安排了一個極寬敞的客房,還有一個大陽臺。
陸絕安靜地坐着,寧知走過去,他才擡頭看她。
現在的陸絕也進步了不少,至少知道她出現,她會有反應,有迴應,而不像最初的時候,完全不理會她。
寧知告訴他,“ 外婆已經沒事了。”
陸絕眨了眨,他漆黑的眸子裡盛滿了她的身影,他知道的,怪姐姐救了他的外婆。
他的手攀上了寧知的裙襬,修長的手指收緊,像極了小時候,小陸絕拉扯住怪姐姐的裙襬,不讓她走。
他不捨得眨眼,渴望地看着她,每一次見面,都要等上好久好久的。
寧知的目光從少年的眉目劃過,落在他泛白的指尖上,他緊拽着她的裙襬。
她的心尖軟了又軟。
他知道她又要離開了。
寧知低頭,湊近他,脣輕輕地落在了陸絕清俊的側臉上,然後是脣角。
青澀的少年瞪大了眼睛,漂亮的桃花眼裡全是光,“ 怪姐姐。”
香甜,柔軟的氣息襲來,陸絕的脣角癢得厲害。
他想要好好感受,而下一瞬,香甜消失了,柔軟的觸感也不見了。
陸絕低垂下眼簾。
每次怪姐姐的出現就像光,閃亮,又短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