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箭！”
弩箭覆蓋了城頭。
守軍也多了經驗，看到弩陣發威，馬上蹲下，頂着盾牌聽天由命。
雨打芭蕉般的聲音傳來，慘嚎聲不絕於耳。
昌吉是道州守軍中的一個隊正，標準的南疆異族。
他原先是個牧人，那一年石忠唐率部清剿南疆叛軍，連帶把他們的部族掃蕩一空。部族首領被吊死，其他人，都成了石忠唐的戰利品。
勝利就有賞賜，有錢財，有女人……石忠唐的人在部族中宣揚着從軍的好處。
國公是自己人，這話說的沒錯，每次看到那張異族人的臉，昌吉就覺得找到了歸宿，故而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從軍。
操練，出征，他靠着兇狠成了隊正。
起兵後，昌吉作戰勇敢，屢立戰功，上官已經說了，守住道州後，他至少是個旅帥。
“使君，北疆軍兩萬來襲，領軍的乃是一個僧人。”
譚雲說道：“要不，突襲一把？”
譚雲有些迫不及待，“老夫領一軍前往挑釁，如何？”
那雙眸子裡，全是火焰。
雖然叛軍這一路攻城略地，不斷擴張，號稱有數十萬人馬。但真正的精銳還是那些老底子。也就是南疆軍的那十餘萬人。
“國公，越州出兵兩萬，號十萬，正在趕來。”
使者點頭，“在利州被破後，將軍與道州有聯絡。一旦北疆軍被牽制，道州守軍必須瘋狂反撲，儘可能牽制北疆軍人馬。其次，便是使君這裡，若是使君能多牽制北疆軍一萬人馬，那麼……”
“還有五十餘里便是道州，使君，咱們是歇息，還是出擊？”譚雲問道。
兩萬人馬浩浩蕩蕩的在行進。
昌吉喊道。
一隊斥候趕到：“使君，北疆軍在逼近，距離不到五里。”
五個守軍撲了上去。
異族人能讀書的罕有，但要想做大將，必須識文斷字。所以哪怕是硬着頭皮，阿史那燕榮等人也得從頭學起。
一隊隊騎兵出擊，驅趕北疆軍斥候。
信使說道：“李玄麾下八萬人馬，這一路折損數千，加之沿途打下州縣得留下軍隊戍守，此刻他能用的不過五萬餘。後續來了兩萬敢死營，七萬餘。越州軍牽制兩萬，三萬圍城。剩下兩萬餘……將軍的意思，若是使君能再牽制一萬北疆軍……”
譚雲難掩興奮之色，“使君，好機會啊！”
錢嵩舉起手，“歇息！”
鐺鐺鐺！
號角聲中，敢死營的將士潮水般的退了下去。
這便是站隊，堅定無比。
旅帥啊！
也算是軍中的一個低階將領了。
這是一個可以發動突襲的距離。
“道州，越州，加上建州，這是三州圍獵北疆軍之勢。老夫當初還說阿史那燕榮坐視北疆軍圍攻道州，如今看來，他這是把道州當做是誘餌，要釣李玄這條大魚！”
斥候回來了。
錢嵩莞爾，“此戰若勝，老夫也能去與阿史那燕榮叫板。”
北疆軍被道州牽制，加之李玄忌憚建州軍，故而錢嵩絲毫不但心被伏擊。
還等什麼呢？
而他自己，也是雙拳緊握，對這一戰期待備至。
昌吉發誓此戰一定要立下大功，所以，從攻防戰打響後，他就身先士卒，衝殺在前。
吱呀！
錢嵩有些意動，“要先看看阿史那燕榮那邊是什麼意思。若是把咱們當做是棋子，那就按兵不動，與北疆軍對峙。若是阿史那燕榮敢於出手，那，老夫便當仁不讓！”
……
“天意在國公。”譚雲喝了一口水，搖晃了一下水囊，“李玄愚蠢的放棄攻打雄州，這便是迂腐。國公攻破關中，入主長安，大義到手，不勝，才特孃的怪！”
譚雲的呼吸有些急促，面色潮紅。
——此戰，越州軍與道州軍傾力牽制北疆軍，五成功勞！
“使君這是……”譚雲輕聲道：“阿史那燕榮畢竟是國公心腹吶！得罪他作甚？”
一隊隊斥候在往北疆軍中軍去。
“這個出家人，有些意思。”錢嵩說道：“以殺人爲樂？”
殺敵立功，戰死了，家眷將入大唐戶籍。戰死者的魂魄將會進入忠烈祠，接受殿下的供奉。
“告訴他們，建州大軍就在左近，準備與我軍伏擊北疆軍。”錢嵩說道。
他覺得自己的武勇能令對手膽寒。
“查探，等待。”錢嵩沉聲道：“建州那邊問問，若是阿史那燕榮把老夫當做是棋子，那就對不住了。”
使者隨即告辭。
而魂魄進了忠烈祠，便是鬼雄。按照玄學高人們的解釋，進了忠烈祠，便能享受整個北疆氣運的滋養。
錢嵩腹誹着阿史那燕榮的粗鄙，擡頭笑的很是客氣，甚至是親切，“轉告阿史那將軍，老夫，必不負所托。”
三萬精銳突襲，道州城瘋狂反撲牽制，越州軍傾力牽制……
“這是必勝的局面。”
“他想突襲？”錢嵩雙眸精光閃過。
譚雲笑道：“老夫不管其它，只知曉跟着使君就是了。使君去哪，老夫便去哪！”
這是爲何？
看着很是急切。
可敢死營的悍不畏死給他上了一課，他捱了兩刀，其中一刀若非他退的快，就要被開膛破肚了。
昌吉頭皮發麻。
李玄吩咐道：“繼續圍攻道州，以兩萬人馬迎擊越州軍。”
二人互相交了底，越發的親近了。
越州軍的戰法不明，若是決戰的態勢還好說，就怕的是遊擊。
去戰死吧！
錢嵩雙目炯炯，“好手段！”
錢嵩擺擺手，周圍人散去，只剩下了錢嵩和譚雲。
他大口的喘息着，回首看了一眼，剩下的兩個手下一臉死裡逃生的歡喜。
“赫連榮？”譚雲說道：“赫連榮此人原先乃是潭州刺史，戰敗後歸降了北疆。再後來，不知爲何出了家。此人陰狠，傳聞舍古部戰敗後，按理該收攏俘虜去修路，赫連榮卻大開殺戒……”
沒等越州軍的信使出發，阿史那燕榮的人就來了。
“虛以委蛇就是了。”譚雲說道。
“國公的基業越發的大了，這般大的基業，得多少人來治理？人上一百，各形各色。宦海險惡，要想平穩，要想上進，就得尋個靠山。”
“那麼，李玄手中只有一萬餘人馬能調用。”
大軍停下，將士們開始吃乾糧。
是啊！
……
也能在校尉議事時說幾句話。
“領命！”
李玄說道，“道州若是有失，越州便會直面我北疆軍。越州出兵理所當然，建州呢？”
都特麼的快死了，竟然還在想着殺人！
昌吉麻了！
下面傳來了木梯被重重踩踏的聲音，接着，一把橫刀突兀的冒出來，橫掃了一圈。緊接着，一個敢死營的軍士冒頭。
天神，那可是北疆氣運啊！
家眷會受到最好的照拂，自己的魂魄能有所依。
本來此次出兵是譚雲帶隊，但臨出發前錢嵩卻遲疑了，最終決定自己來。
使者拿出一封書信，“使君請看。”
砍殺了第三人後，那個敢死營的軍士倒下了。他在看着昌吉，身體努力朝着這邊挪動。
再往上就是另一個階層。
錢嵩吃了一口餅子，艱難的嚥下去，“兩萬對兩萬，我軍可遊弋，而北疆軍卻要提防腹背受敵。這一戰，若是還能輸，那便是天意。”
木梯再度被重重的踩踏着。
他從未見過這等不怕死的對手。
但這已經很不容易了。
消息傳遞下去，果然，越州軍上下士氣大振。
“跟着老夫來！”
“好說！”
吱呀！
“兩萬……”裴儉說道：“殿下，道州還得繼續攻打。”
你就不能說的婉轉些？
粗俗！
對面，正在開進的北疆軍接到了消息。
他的麾下還剩下五人，人人帶傷。
“殺！”
石忠唐進了關中的第一個命令便是操練！
他要用一支精銳大軍蕩平當世。
若是如此，還得分出一股人馬去牽制。
“李玄乃是當世名將吶！”譚雲笑道：“說實話，老夫都有些緊張。”
他看看衆將，“我軍身處南方，周圍敵軍環視，步步危機。此戰，便是打下根基的一戰。當傾力而爲！”
敢死營的軍士在半道閉上了眼睛，那遺憾的模樣令昌吉脊背發寒。
錢嵩幽幽的道：“興許，阿史那燕榮也不錯！”
信使看看左右，輕聲道：“將軍就在不遠，三萬精銳正在歇息。”
錢嵩很是滿意的點點頭，“當下最有希望能一統天下的便是國公，老夫怎能去投靠李玄？”
“那老夫便跟着高呼秦王殿下千歲！”譚雲很認真的道。
來之前，阿史那燕榮說過，錢嵩此人看不起老夫，但功勞就是誘餌，他必然會前倨後恭……使者看着客氣了許多的錢嵩，心想，果然如將軍所說，讀書人最無恥。他微笑拱手，“那麼，就等着使君的好消息了。”
入了大唐籍就有田地分，從此就有了官府的庇護。
“若是老夫去投李玄呢？”錢嵩笑道，可一雙眸子卻平靜異常的看着譚雲。、
錢嵩指着長安方向，“阿史那燕榮粗俗，看不起咱們這些大唐人。魏明卻不同，對咱們這等人來者不拒。老譚，爲官第一要務不是什麼本事，而是要學會站隊，要學會抱團。”
“發現北疆軍斥候。”
至於投靠魏明……先立功再說。
這是阿史那燕榮的親筆書信，字跡很……粗糙，就像是個剛學寫字沒多久的孩童。
擅長明哲保身的譚雲，竟然也有如此積極主動的時候，錢嵩輕聲道：“看，名利動人心吶！”
敢死營的軍士靈活的跳了上來，一刀斬殺一人，接着就中了一刀。就在看砍中他的守軍歡喜時，敢死營的軍士撲了上來，一刀就剁了他。然後就拖着不斷流血的身體，撲向了下一個對手……
“機密！”
“三萬！”錢嵩心中一鬆，覺得阿史那燕榮算是出血本了。
信使很是警惕的道。
錢嵩微笑道：“遊騎出擊，告訴他們，給老夫殺出威風來。”
“妥！”
他把書信小心翼翼的收在胸中，拍拍胸膛，“這是功勞的保證。”
“敵軍前鋒正在逼近。”
昌吉有些怕了，他喘息着喊道：“上！”
可功勞怎麼算？
錢嵩看着使者，“戰後……”
要想圍住道州城，並維繫進攻態勢，得留下一部人馬。
若是停止攻打道州，守軍就能緩過這口氣。甚至還能出擊，夾擊北疆軍。
瞬間，一股暖流在昌吉的脊背處流淌着。
昌吉不解，小心翼翼的靠近城頭，往遠處看了一眼。
這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譚雲回身，“速速去問來。”
“尚未發現建州軍動向。”
幾乎沒有人說話。
錢嵩接過，打開書信。
“氣氛不對。”錢嵩說道：“將士們有些緊張。”
“援軍！”有人喊道：“是援軍來了。”
赫連榮摸摸光頭，“國公的魚餌丟下了，看誰上鉤！”
他舉起手，“出擊！”
身後，遊騎撒歡般的衝出大軍，迎向敵軍。
赫連榮摩挲着光頭，“多少年了，多少年了，貧僧再未曾領軍廝殺過。殿下這般信重，貧僧唯有傾力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