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公主在南周的名聲極爲響亮。
汴京多少年輕人在垂涎着這位號稱大周珍寶的女子,長安同樣如此。
有這樣的女兒,年胥心中頗爲得意。可隨着時間推移,年子悅的婚事卻成了他的頭號心病。
直至北疆軍南下,他這才拋開此事。
今日有臣子建言讓年子悅去和談,這話中有話,分明就是想讓年胥賣女求和平。
年胥自然不肯答應。
可張菁卻來了一聲好。
年胥大怒,“你也想做逆賊嗎?”
張菁低頭,“陛下,公主年歲不小了。汴京無人能入公主的眼,再這般下去,公主多半要孤老終生。臣想,秦王乃當世英傑,無人能及。”
年胥心中一動。
秦王目光從容,壓根沒有客套的心思,“年胥遣你來何意?”
……
“臣對公主忠心耿耿。”張菁行禮。
……
彭靖斬釘截鐵的道:“你我,萬不可降!”
張菁看了年子悅一眼。“秦王頗爲欽慕公主。”
果然,哪怕是稱臣也無法打動秦王……方崇心中絕望。
這等大事豈能問小兒?
方崇微怒,看向阿樑。
“公主在長安認識了那位少年,和別的男人看向公主的眼中都是貪慾不同,那個少年目光清澈,且才華出衆,機變無雙。”
張菁急匆匆跟在後面,“公主,公主……”
“若是讓老夫剝去這一身官服,老夫生不如死!”方崇很認真的道。
“陛下願意稱臣。”方崇想到了年胥當時的模樣,心中不禁冷笑。帝王在絕望時刻,想着的不是拼死一戰,而是苟且偷生。年氏數百年江山,到了此刻,也該斷了。
張菁知曉公主這是生氣了,急忙解釋道:“公主自從歸來後,陛下與娘娘爲公主張羅了許多年輕俊彥。臣敢說,汴京城中最出色的年輕男人都在其中,可公主卻一個都看不上。公主可曾仔細想想這是爲何。”
他目光炯炯的看着方崇,“莫要虛言。”
方崇被帶到了大帳外。
“是。”方崇說道:“陛下願去帝號,稱王,以臣侍殿下。”
烏達帶着他出去。
“可我等卻成了替罪羔羊!”
“小心!”韓紀喝道。
“公主既然喜歡男女之情,爲何不謀劃自己的親事?甚至連見那些男子一面都不肯。”
秦王:“……”
年子悅跺腳,“此事不許再提!”
至於什麼以後,也只有方崇心中才知。
年胥起身,“朕不許!”
“等着!”
年子悅的腳步越來越快。
“一別多年,殿下依舊如故,令人歡喜。”
年子悅回身,面色緋紅,“你在胡說八道!”
“稱臣?”
可這話他說的毫無底氣。
五十年之內,大唐無需考慮南周的威脅。
那位即將成爲大唐皇帝。
“如何?”
他的眼力不大好,早些時候在城頭上看不清秦王。此刻帳內雖說略微昏暗,但足以讓他認出了秦王。
“要不……”方崇眼中閃過厲色。
“那……”
方崇告退。
這人,竟然是在討好?
……
“見識了這等少年後,汴京那些所謂的年輕俊彥,自然無法打動公主。”
阿樑也楞了一下。
“公主,汴京怕是守不住了。若是汴京陷落,帝后與太子定然要被帶去長安寓居,可公主呢?公主這般美貌,若是尋不到一個依靠,在遍地虎狼的長安,如何安身?”
“是啊!”方崇搖頭,想到先前秦王那不屑的姿態,“秦王提及陛下時,說了安樂侯。”
“大唐也面臨着許多問題,秦王即便是登基了,若是不做改變,用不了一百年,大唐依舊會重新走向衰亡。老夫以爲,秦王這是在藉此向大唐內部那些肉食者彰顯自己的態度,他要革新!”
彭靖一直在城頭上,見他來了這纔下來。
“臣家富庶,小時候去鄉下親戚家,親戚家境普通。到了飯時,臣看着那些飯菜不好,隨意吃了幾口就停下了。親戚問起,臣便說吃飽了。可臣何曾吃飽?”
“是啊!早上從家中出來,妻兒崇敬,僕役們很是恭謹。進了皇城,官吏們紛紛行禮,令人心曠神怡。到了官廨中,拿着文書,隨意寫下一行字,便能決斷天下人的生死榮辱……這等感覺,近乎於神靈。讓老夫從神靈變成凡人,老夫,寧可死!”
“爲何?”秦王問道。
他跟着父親隨軍,便是來增長閱歷的。
方崇回到了城中。
秦王看似雄烈,可對兒子卻很是寵愛,若是能從那位大郎君的身上着手,興許能在以後找到破綻。
但父親既然開口,他只能認真的思忖一番。
方崇被帶進來後,擡眸看了一眼。
到了大營外,方崇回身,“老夫有些疑惑,不知可否賜教?”
“帶了來。”
那一戰是方崇心頭的痛……他乾咳一聲,“石逆跋扈,大周只是想幫襯大唐罷了。”
“是啊!”
烏達進去稟告,“殿下,方崇來了。”
秦王大笑,拍着案几說道:“告訴年胥,早些歸降,還不失安樂侯。”
年子悅起身告退。
“空口白牙,秦王自然不信。”彭靖說道:“換做是老夫,若是就此退軍,可卻會擔心大周死灰復燃。”
“此戰後,就算是大周能保住半壁江山,可誰能般配公主?”張菁擡頭,“公主當初在長安與秦王有過交往,秦王頗爲……”
“頗爲什麼?”年胥問道。
“能把無恥的話說的如此大義凜然,可見你確實是有些本事。”秦王譏誚的道:“說一千道一萬,年胥是何意?”
秦王下意識的想擋在兒子身前……
“城中軍民此刻本就惶然驚懼,咱們若是動手,必然會令城中大亂。秦王乃名帥,豈會不知趁勢攻城的道理?到了那時,一鼓而下,你我所爲皆是爲秦王做嫁衣。”
這個開場白不錯,還小小的拍了秦王一記馬屁。
“方相卻老了。”
年胥不想和皇后吵架,便看了女兒一眼。
彭靖點頭,“做個安樂侯,也好過被誅殺。”
林飛豹:“……”
方崇默然。
她走出大殿,疾步下了臺階,往自己的寢宮而去。
“安樂侯對於陛下而言不是壞事,但我等呢?”彭靖冷笑道:“秦王此次南征多次放話,厚待歸降的大周文武官員,若是沒有大錯,可按照品級錄用。可其中有一條,但凡反對新政的官員,一律不用。”
“那麼所謂的北征呢?”韓紀冷笑道。
“先前那位大郎君口中所說的富貴……是誰?”
大帳內,文武官員齊齊回頭。
“富貴喜歡衝着劍客齜牙,甚至是抓撓,劍客怒了便按着它,咬着它的脖頸。富貴便哀鳴求饒,劍客便放過了它。可沒過多久,富貴又開始衝着劍客齜牙……”
“哈哈哈哈!”
“若是不能守住,城破後,你我都是俘虜。子悅也是如此。”
方崇微笑道。
這個條件不可謂不豐厚。
“公主在去長安之前,也喜歡出去玩耍,和那些男子也能自在談話。可自從回來後,公主卻對那些人不假顏色。公主可想過是爲何嗎?”
“此事,再議!”
“富貴是一條狗。”
年子悅進了寢宮。
丈母孃的心態一生出來,就再難壓下去,皇后說道:“歸降後,好歹體面,子悅嫁過去也體面。”
而且有了王妃。
林飛豹身體微動。
“富貴?”烏達愕然。
年子悅止步,呼吸有些急促。
方崇上前一步。
駙馬?
張菁止步,“臣只是在家中吃慣了美食,看着那些無滋無味的食物,壓根就沒興趣罷了!”
張菁站在外面,嘆道:
“那個少年的性子公主難道不知?最是堅毅不過。他既然率軍南下,豈會半途而廢?方崇此去,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年子悅低着頭,耳朵紅紅的,“母親,沒有的事。”
“阿耶,不能呢!”
“此事很麻煩!”彭靖和他並肩而行,“誠如老夫先前所言,陛下歸降尚不失富貴。可你我歸降,卻只能歸家種地。你可甘心?”
秦王突然笑了笑,目光轉向兒子,“阿樑覺着如何?”
“老夫有些納悶,難道秦王也支持大周新政?”
秦王準備歇息了。
年胥說道:“定然能守住。”
“大周多年來一直對大唐頗爲恭謹。”方崇笑道。
稱臣後,再想稱帝就是反覆小人。
烏達點頭。
秦王含笑看着兒子在思索。
在她看來,若非如此,秦王怎會令北疆會館的人出手相助?
“子悅,可是如此?”皇后問道。
“這話,沒錯。”秦王不屑於否認。
“可當如何?”方崇說道:“陛下的性子你也知曉,此刻看似剛烈,可老夫敢打賭,一旦事有不諧,他定然會出城歸降。”
“去吧!”
年子悅不理。
“興許方崇能打動秦王!”
方崇行禮,“殿下龍章鳳姿,令人一見難忘。外臣此次歸去,不知何時方能再見。”
“原先臣擔心公主對男女之情並無興趣,可後來臣卻發現,公主也喜歡看那等男女之情的小說,也喜歡那等婉約纏綿的詩詞。”
在成爲俘虜之前搞定此事豈不更好?
皇后頓時生出了一種老母親的心態,恨不能馬上見見那位秦王,看看此人長的如何,氣質如何,對女兒可是愛慕……
他想到的是富貴。
“殿下此次領軍前來,目的不外乎便是清除威脅……不知外臣所言可對?”
韓紀:“……”
在這等事上,女人說話得反着聽……皇后乃是過來人,見狀歡喜的道:“秦王果真是好駙馬!”
皇后嘆息,“汴京可能守住?”
“秦王忌憚的誰?”
“年氏!”
方崇看着彭靖,眼中漸漸多了異彩,“你是說……”
“若是把年氏盡數送去……”
“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