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烏雲在劇烈翻涌。
轟隆！
有閃電在烏雲間閃動，宛若電蛇，扭曲着，似乎把蒼穹撕開了一條裂縫。
“萬勝！”
叛軍中爆發出了一陣歡呼。
“勇士們士氣高昂！”賀尊用欽佩的目光看着石忠唐。
從斬殺悍將到一番話激發麾下士氣，石忠唐雲淡風輕，彷彿是一個最高明的棋手，不經意間便扭轉了局勢。
這便是人主啊！
賀尊由衷的道：“臣此生最大的幸運，便是追隨大王！”
……
一萬北疆軍如何能攔截他的大軍？
只需擊潰這股北疆軍，他便能出現在李玄大軍的身後。
憋屈的叛軍咬牙切齒的呼喊着。
“裴儉！”
北疆大將江存中策馬上前。
一波黑雲製造了一片空白。
“爲了大唐！”
“告知將士們。邪，永不能勝正！”
而且，他們把弩陣也拉到了前方，和北疆軍對射。
老賊說道。
“萬勝！”
“放箭！”
將領愕然擡頭，“怎地這般快？”
魏明敏銳的發現了蹊蹺，正好此時弩箭組成的黑雲再度襲來，石忠唐眯眼看着，“是少了不少。”
“石忠唐明明天時地利人和在手，按理該穩坐釣魚臺。可他爲何要主動發動進攻？”李玄看着麾下，“只因他心虛！”
鐺鐺鐺！
叛軍中傳來了鳴金聲。
這不只是兵法！
——置身於大戰之外，才能更清醒的找到戰機。
“孤，信任裴儉！”
“殿下，右翼被突破了。”
慘烈的場景令姜鶴兒小臉兒煞白。
“放箭！”
但攻勢已然是強弩之末。
何喜燕令麾下歇息。
李玄的目光越過了第一線。
“本王不知他用了什麼手段，不過，想來早已演練嫺熟。可他卻一直隱忍不用……”
“萬人！”
第三排北疆軍上前。
只需一個夾擊，此戰必勝！
北疆軍大陣中，弩陣正在發射。
“這是宿命的一戰！”
“兒郎們士氣如虹！”
所謂師出有名，不是迂腐，而是讓自己一方站在正義的立場上，如此，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赫連榮說道。
李玄目光炯炯，“我軍胸懷天下，諸將士誓言要蕩平叛逆，這是正。而對面的卻是爲了一己之私，令山河板蕩，製造無數殺戮的逆賊。他們在心虛，他們膽怯，他們不安……故而他們迫不及待，恨不能頃刻間便能擊敗我軍。”
王者的取捨之道。
砰砰砰砰砰砰！
斥候回稟，“發現北疆軍，約有萬人。”
“無需追擊。”
他希望自己的大軍擁有自己的魂魄。
李玄要把三段射留在大軍南下之後，給自己的死敵沉重一擊。
“放箭！”
李玄微笑道：“孤便在中軍，會一會石忠唐！”
他們應當知曉自己爲何而戰。
如何才能爬出來？
“令勇士們衝擊，目標，北疆軍弩陣！”
六萬大軍，騎兵，步卒……你不可能讓所有的步卒都去做弩手。
裴儉去了右翼。
石忠唐雙拳緊握！
……
敵我雙方在一場廝殺後都餓了。
“石忠唐想先聲奪人，可孤卻早早就準備了三段射在等着他！”李玄輕蔑的道：“早在攻伐北遼時，軍中的弩手們就在操練三段射，可孤卻不用。”
那些看向李玄的目光中多了敬畏。
敵騎在歡呼。
“殿下，叛軍這是衝着弩陣來了。”
李玄神色平靜，彷彿是在看着一場別人演繹的大戲。
“歇息！”
……
李玄把目光重新投向前方。
最前方的叛軍手持長槍，藉助着戰馬的衝勢，輕鬆的把對手刺穿的同時，自己也被對手的長槍刺穿。
老賊低頭記錄着。
最後面的弩手放箭。
殿下這是覺着不用三段射，依舊能滅了北遼……老賊只覺得心中一震，由衷的讚道：“殿下的兵法，令臣望塵莫及。”
可弩箭製造殺傷只是任務之一，更重要的是令敵軍時刻感受到威脅。
解決問題最好的方式就是面對面！
叛軍發起了一波接着一波的攻勢。
“殿下，右翼完好！”
“快！”
故而唐軍的編制中，弩手放下弩弓也是步卒，弓箭手也是如此。
叛軍的戰馬此刻依舊保持着速度，長槍越過第一排倒下的北疆軍，穿透了對手的身軀。
雙方廝殺到了午時，叛軍距離弩陣還有百餘步。
“上！”
後方的同袍義無反顧的接踵而至。
接着是第二波，第三波……
而關鍵的點便在他這裡。
“臣領命！”
大波箭雨固然令人震撼，可這等連綿不絕的小股箭雨卻帶來更多的殺傷，以及震懾力。
“殿下，北疆軍的弩箭就沒斷過！”
“他們是如何做到的？”
當雙方絞殺在一起時，弩陣便成了雞肋。
這一番剖析，把敵我雙方的心態分析的淋漓盡致。
“放箭！”
第三波烏雲緊隨而來。
三萬騎兵在疾馳。
裴儉派出了預備隊，雙方在缺口那裡爆發了此戰最爲激烈的廝殺。
雙方的弩手咬牙在加快速度。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李玄已經看到了。
一排排將士衝上去，轉瞬就變成了屍骸。
另一個時空的三段射，在這裡迸發出了令人震撼的光輝。
她看了李玄一眼。
……
這個大坑，如今他石忠唐跳了下去。
李玄很是欣慰。
這樣的打擊節奏，不斷製造殺傷的同時，更是令叛軍上下的心中蒙上了一層陰影。
且有着正義立場的軍隊戰鬥力會更爲兇悍，更爲堅韌不拔。
“臣在！”
“放箭！”
隨即，弩陣發威。
爲了山河社稷，爲了身後的家園。
慘嚎聲中，北疆軍陣列前方倒下了一片。
魏明面色鐵青。
“這是殿下的指導！”
這種一波接着一波的打擊節奏，令對手焦頭爛額。
石忠唐已然是南方之王，更是手握龍興之地關中，堪稱是握住了天下大半。
最前方的弩手再度放箭。
多年後，他們在此相遇。
也就是說，他將決定此戰的勝負！
午後，叛軍換了戰法。
弩陣準備就緒。
叛軍一波弩箭。
“臣領命！”
右翼的缺口那裡爆發出一陣歡呼。
石忠唐面色微冷。
所以他們悍不畏死。
沒有人退卻！
叛軍知曉，此戰將決定自己此後是吃糠咽菜，還是榮華富貴。
……
石忠唐的眸子裡多了厲色。
多年前，他在長安遇到石忠唐時，那個賠笑的異族人令他生不出警惕心來。而當時只是個地方小官的李玄也無法令石忠唐生出攀交情的念頭。
敵軍中再度出現了一片空白。
而相應的，叛軍同樣如此。
“萬勝！”
叛軍反覆衝殺，可北疆軍的防禦卻格外堅韌。
前方的弩手發射完畢，開始上弦。
所以，弩陣雖然犀利，但畢竟作用有限。
兩個人各自分開，在一南一北奮力掙扎。
李玄看了一眼，右翼原先的缺口那裡，一隊隊北疆軍將士在反擊，他們甚至突入了敵軍的陣列中……
該吃飯了！
他不希望麾下是爲了自己的榮華富貴而戰。
“殺！”
狗孃養的！
最前方，只是剛開始，便血流成河。
“大唐煌煌數百年，出了個李元、李泌父子霍亂朝綱，以至於此等醜類也敢跳梁。他本以爲自己能縱橫無敵，剛開始，確實是如此。可當北疆軍高舉討逆大旗南下時，他發現自己遇到了對手。”
一股叛軍悍卒突破了右翼防線，正在擴大突破口。
“應旗！”
有人斬將奪旗了。
李玄平靜的道。
李玄目光轉向右側。
叛軍要瘋了。
而且，他們的速度被成功減緩了。
“敵軍準備出擊！”
弩箭不斷傾瀉，敵軍頂着一波波打擊終於接近了北疆軍的陣前。
“放箭！”
“你領右翼！”
將領在催促，按照他的估算，最多再挨一輪弩箭，他們就能接敵了。
石忠唐看到了，蹙眉道：“北疆軍這是哪來的這般多弩手？”
也就是一專多能！
“放箭！”
箭雨落在絞殺中的雙方將士身上，不斷有人慘叫着倒下。
而李玄執掌北地，滅了北遼，令天下人敬仰。
韓紀看着李玄，他覺得，這更是取捨。
北疆軍回以三波。
初戰，他便捱了李玄當頭一擊。
一個軍士咆哮着衝向了敵軍。
一方是爲了自己的榮華富貴。
可這波烏雲纔將落下，第二波烏雲接踵而至。
“天神！”
而此時，最前方的弩手上弦完畢，把弩箭擱在箭槽中。
“大戰纔將開始，此刻北疆軍依舊有餘力。大王麾下九萬大軍，就算是磨，也能把北疆軍的士氣磨沒了。到了那時，纔是我軍出擊的好時機。”
這是他從未預測到的情況。
何喜燕眸中多了異彩，“好！”
“天神，他們哪來那麼多弩手？”
靜待對手士氣全無，再雷霆一擊！
石忠唐能令何喜燕統領大軍，便是看重他審時度勢的能力。
“臣在！”
有人高聲喊道。
他們身後的弩手接着釋放弩箭。
各軍應旗。
“令斥候打探戰況。”
江存中策馬去了左翼。
隨即，叛軍騎兵出動，掩護己方撤離。
第二排北疆軍整齊刺殺！
一方是爲了家國天下！
北疆軍的弩箭發射頻率漸漸平緩，看着不再是一波接着一波，間隔的時間拉長了，但卻沒斷過。
雙方短兵相接。
“你領左翼！”
哪怕是弩箭組成的黑雲偶爾會斷掉，但用不了多久，依舊會接續上。
“讓他們來。”
敵軍在不斷接近。
“萬勝！”
“這是……”
一個個同袍跟在他的身後，對缺口處的敵軍發動反擊。
“他們的弩箭一波波的，咱們的人馬不斷倒下……”這特麼的不對啊！
“放箭！”
他們把騎兵盡數撤了回去，用步卒爲主力攻打北疆軍。
“將軍，何時出擊？”有人來請示。
“江存中！”
北疆軍將士知曉，此戰將會決定大唐的未來。
“是！”韓紀點頭，“殿下，必勝！”
“放箭！”
“大王，北疆軍的弩箭，好似不夠多！”
李玄搖頭。
北疆軍中不少人也是第一次見到三段射的威勢。
現在他需要做的是蓄勢。
中軍大旗搖動。
歡呼聲在北疆軍大陣中此起彼伏。
弩陣依舊在發威。
李玄一路南下，弩陣的表現中規中矩，這便是在隱忍，也是在挖坑。
“本來該承擔三段射的僞帝逃了，誤打誤撞，委屈了石逆。”李玄笑道。
太陽西斜，氣溫下降，但雙方卻殺的難解難分。
鐺鐺鐺！
叛軍收兵了。
石忠唐說道：“今日試探了北疆虛實，本王看到了勝機，明日，便是擊敗他們的時候！”
天空中的烏雲低垂，一隻大鳥飛過。
呱呱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