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來廚房找伊奴算帳,卻不想伊奴反而告訴她**兒去找她娘嬈兒了,而且找到她娘以後就要去投胎轉世,這讓大太太將嘴裡的水噴了一地。
別人見大太太的氣色已經緩和下來,都去忙自己的了,並沒有人聽清伊奴說的什麼,倒是看到大太太的狼狽想,不由得放下手裡的活計,跑過來看看她這是怎麼了。
大太太手指着伊奴,大聲地咳嗽着,一時說不出話來。
看着她那憋得跟豬肝似的臉,伊奴不知所措的退到了一邊,低下了頭,偷眼看着她,等着她又一場的“風暴”開始。
石媽見大太太指着伊奴說不出話來,想是她一定是說什麼話不小心得罪了這位火燥脾氣的太太,忙跪下爲她求情。
“大太太不看僧面看佛面,她娘剛沒了,她又小,說了什麼不應該說的,大太太別放在心上,只當是積了陰德了。”
她不提伊奴的娘還好,提到伊奴的娘,大太太咳嗽得更厲害了。
慈兒忙過來給她錘打着後背,眼睛乜斜地看着伊奴:“小姐也真是的,惹了禍不知道向太太賠不是,還在這裡說三道四的,把太太氣成這個樣子。你要知道你這樣一來得多花多少銀子,那個道長是個吃素的嗎?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做事也不想一想,自己想怎麼着就怎麼着,這個家非敗壞個乾淨不可。”
石媽瞟了慈兒一眼,冷冷地說:“姑娘也別說得太過了,小姐不管怎麼說都是小姐,有太太老爺說的,哪裡有咱們做奴才說的份兒。老爺現在就這麼一位小姐,這個家就是敗壞在她的手裡,老爺也不會在意的。”
慈兒的眉毛一立,想對石媽再說些狠話,她可不受這樣的氣。
大太太卻拍着自己的前胸,脹紅着胖臉問伊奴:“你說,你是怎麼知道的?”
伊奴現在不說話了,她不敢說了,剛纔她只是出自好心告訴大太太那些,怕的是她做母親的惦記兒子,可現在看這情景,大太太倒是畏懼得很,再說下去,只怕她又想出什麼法子來讓人去收**兒。
大太太見她不說話,心裡反而急了,她一拍桌子,廚房那張破舊的桌子被她拍得直搖晃:“你快點說!”
伊奴嚇得一抖,低下頭向後退去,大有想找個角落躲起來的意思。
石媽再也看不下去了:“大太太,小姐是個小女孩子,經不得這樣的嚇的。大太太要問什麼,只管來問奴才,小姐這幾天一直在奴才這裡做活。”
問她?大太太看着石媽,冷笑了,這事情她能知道嗎?可是伊奴是怎麼知道的,難道她的**兒真的去迷惑這個丫頭嗎?可**兒是自己的兒子,有什麼事情應該來找自己纔對,他爲什麼去找這個丫頭,而且是個讓她想起來就咬牙切齒的丫頭。
嫉妒、怨恨、思念……讓她的心緊緊的縮成了一團,現在不僅僅是她的臉紅脖子粗了,連她的眼睛也紅了。
“你個妖物,竟然膽敢用鬼神來嚇我!來人,將她拖到柴房裡去,不準給她吃喝。”
她獅子般的怒吼,震得小小的廚房都顫抖了,石媽忙求情,讓她放過這個沒孃的孩子,可是大太太哪裡會去聽她的,更有一旁狗仗人勢的慈兒,拉着伊奴就走。
柴房裡亂七八糟的,坐也沒個好坐處,伊奴含着眼淚看着那豎着鐵欄杆的小窗子,她沒有想到自己的一片好意卻是這樣的結果。爲什麼大太太會這樣的生氣,難道她不想知道**兒的事情嗎?自己可是多想知道孃的事情啊!就算娘變成了鬼,也想再見到她,跟她說上幾句話。
難道娘常說的要以自己的心去比人家的心,心心相對,就會化解一切是假的嗎?難道自己告訴大太太**兒的事情是錯的嗎?她不知道這樣的事情應該怎麼對做。
院子裡的鑼鼓之聲響了整整的一天,看來那個什麼碧虛道長是又來作法了。雖然這回鬧騰的動靜比昨天的要大得多,可她知道**兒沒有在這個宅子裡,心中並不害怕,倒是因爲大太太的責難傷心不已。
“小媳婦,你在這裡做什麼呢?”傻伊燃的聲音從窗外傳來,伊奴向窗外看去,只見他還是那副笑呵呵的樣子,站在窗外看着自己。
“你怎麼到這裡來了?”伊奴問他,雖然討厭他鼻子下那桶鼻涕,可這個時候能來看望一下自己,她那心裡已經是感激了。
“小媳婦,這裡很好玩兒嗎?爲什麼你不出來?現在要吃晚飯了,你不去吃嗎?”傻伊燃仍是笑呵呵地問她。
她不由得苦笑了,她想在這裡嗎!可面對這個傻子,她能說怎麼呢:“你快去吃飯吧,我沒有事情的。”
傻伊燃還是不肯走:“你不餓嗎?我剛纔跟着爹去鋪子裡,爹給我買了好多好吃的,現在就剩下蓮子糕了,你要不要吃?”
說着他已經從窗口欄杆的縫裡將一包蓮子糕遞了進來。
看着他手裡的點心,伊奴嚥了口唾沫,她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肚子早就咕嚕嚕地抗議了。她奔到窗前,接過那包點心,還沒打開包點心的紙,一陣清香就鑽進了她的鼻子裡。
見她狼吞虎嚥的樣子,傻伊燃憨憨地笑了:“你慢着點兒,爹說這樣會噎到的。對了,爹說噎到了就喝點兒水,小媳婦,我去給你取水去。”說着他已經顛顛地跑了。
伊奴嘴裡吃着那蓮子糕,眼睛卻看着傻伊燃跑去的背影,她的眼圈不由得溼潤了。以前她那樣討厭的人,現在卻是唯一一個敢給自己送吃的東西的人,看來自己對他太不好了。
“以後我一定會好好對待傻伊燃的。”她心裡這樣想着,一顆大大的淚珠兒已經滴在了她手裡的糕上。
“給你水。”傻伊燃跑得還真快,沒多大一會兒的功夫就回來了,他一隻手裡提着一隻水桶,另一隻手裡擎着一個大水瓢。
伊奴看着他不由得“撲哧”一聲笑了,她喝得了這麼多的水嗎?當她是騾子馬啊!
見她笑了,傻伊燃也傻傻地笑了,嘴裡不念叨着:“小媳婦笑得真好看。”
吃飽喝足,伊奴依在柴垛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雖然這柴和上面硌得慌,可她困起來卻感覺不到這些了,睡得這叫一個香。
“小媳婦爲什麼不回屋子裡去睡,這裡很好嗎?”傻伊燃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窗外,他爬在窗戶的欄杆上問伊奴。
伊奴睡得正香,聽到有人叫她,還以爲是**兒回來了,甜甜地喊了一聲“哥哥!”
伊燃竟然咧着大嘴在窗戶外面就答應着了,這可是讓夢中的伊奴更當是**兒真的回來了:“哥哥找到我娘了嗎?”
傻伊燃在窗戶外面奇怪地問她:“小媳婦要我去找你娘嗎?”
他這回可是回答錯了,伊奴這才漸漸地明白過來,她一擡頭,見傻伊燃爬在窗戶外,便慢慢地爬了起來,這時才感覺到身上硌得好疼。
“你是什麼時候來的,怎麼沒有人跟着你嗎?”看着他映在月色中的身影,伊奴想到這時的天色已經是不早了。他一個人站在那裡,心裡想着,他的奶媽已經被**兒嚇得瘋掉了,一時還沒有找到合適的人跟着他。可讓他這樣亂跑又怎麼能行,白天還好,院子里人多,現在他要是出了點兒什麼事情,誰又會知道,這讓她擔心起來。
“奶媽不知道去哪裡了,現在爹跟我一起睡。可爹睡得好沉,我叫他他都不理我,我就一個人出來了。小媳婦要我去給你找娘嗎?爲什麼小媳婦不自己去找娘?我要找孃的時候就自己去找她,不用讓人幫着的。”
他那傻傻的樣子,讓伊奴無奈了。他怎麼能明白自己的娘已經死了,這話跟他能說得清楚嗎。
可傻伊燃問她爲什麼不自己去找娘,她的心裡不由得犯嘀咕了,是啊,爲什麼不自己去找娘呢!就因爲自己是個女孩子不可以隨便的出門嗎?可是窮人家的女孩子不是經常的出門嗎?可自己現在做的是丫頭們做的活計,過得也是跟丫頭們一樣的日子,自己現在又跟窮人家的孩子有什麼兩樣!
傻伊燃還在一個勁兒的問她爲什麼不去自己找娘,要不要他去跑一趟,將她娘找來?
“要是我能出去就好了,我也想自己去找娘。”伊奴低聲說着,象是在回答傻伊燃的話,又象是在自言自語。
可她的話傻伊燃聽得一清二楚,他又在那裡問她爲什麼不出來?是不是門壞了,她出不來了。
“是門在外面鎖上了。”她喃喃地說,心裡不由得有幾分淒涼。
傻伊燃聽說鎖上了,一轉身就不見了,沒過多大一會兒,就聽到柴房的門轟的一聲倒下了,傻伊燃拍着兩手笑呵呵地站在那裡。
“這門壞掉了,那個鎖怎麼也取不下來,我就把門直接推開了。”
看着驚訝的站在那裡的伊奴,傻伊燃的笑僵在了臉上,他不解地睜大眼睛看着她,就象是犯了錯誤的小孩子在等着大人的責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