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狸貓的聲音尖銳,晦澀,難聽,聽他張嘴說話聽見的人會立刻覺得自己喉嚨跟着發癢,很不自在。只是鬼醜似乎很喜歡也早已習慣。
“唐易,龍刺龍魄。”鬼醜輕輕吐出一個名字。
“你什麼時候對那種垃圾角色感興趣了?”狸貓一點都不客氣直接貶低,不但貶低龍魄甚至連鬼醜都一起嘲笑。
“是啊,我什麼時候開始關注這種垃圾角色了?狸貓,我有種預感,這個年輕人要比周海油意思,我一直以爲周的繼承人肯定會後繼無力,現在看來我錯了。他敢在周嚥氣之前派一個女殺手正面刺殺我,至少他是有膽量的。然後他還主動電話來問候,語氣中沒有任何畏懼也沒有任何慌亂,他是有膽子的。”
“這些年的江湖年輕人越來越浮躁,越來越無趣,這小子已經算是可以了……”
鬼醜說着說着又有些唏噓,而且看起來狸貓跟他並沒有明顯的輩分之分,甚至狸貓的輩分比他還要高一些,狸貓在他跟前不需要注意任何事情,更加不需要害怕。
“這天下能夠殺死我的人只有你狸貓一個,我說過,狸貓什麼時候想殺我,我雙手將人頭奉上。但你知道,你也老了,老的不像話了,我希望有新的能殺我的人出現,像我這樣的人,能夠被一個流星般耀眼的新人殺死總比最後老死要好,對不對?”
狸貓沒有立刻迴應,狸貓的表情很嚴肅,過了一會他重新開口,“阿醜,你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你要在你的幾個兒子和女兒身上多花些心思。周死了只不過死了一隻大老鼠而已,但周從他解散鳳凰衛那一刻開始就四處選拔繼承者。你呢?這麼多年,始終不肯在子女身上多花精力,你死了可以,你死了偌大的金泰要怎麼辦?現在世人只知道你鬼醜,有人知道你的四個兒子四個女兒麼?”
“不管兒子女兒你總要選一個做繼承人,不選一個,你可以選兩個互相競爭,然後暗地裡再培養第三個做後備。人老了這都是必須要考慮的事情。你死金泰亂,亞洲這江湖就會重新四分五裂,整個世界的江湖就會重新迴歸原來的二虎相爭。這是你希望看到的麼?”
鬼醜聽了有些不耐煩,不過還是沒有生氣,他略微有些走神,然後揮揮手,“我早說過,鬼醜死狸貓立,你看上去比我老,可實際上比我還小10歲,我死了我的子女隱姓埋名過平凡生活就可以,我死了只有狸貓可以讓金泰不分裂,讓這個江湖不混戰。你狸貓就是我的太子,不管你願意還是不願意。”
狸貓的脾氣更差,想都沒想直接拒絕,“不願意,我也早說過我不要金泰,你死了我就去給你守墳,安安靜靜樂得一生!”
接下來是無盡的沉默,兩人似乎都不太想說話了。沒人知道鬼醜只有在狸貓跟前才能說出自己內心所想,才能說真話,什麼梟雄什麼閻王,什麼報應什麼因果。這一切從他鬼醜起到他鬼醜終,他的後人,他的四個兒子四個女兒不要繼承金泰,有本事他們自己去建立自己的事業和帝國,但是這一切與他無關。
他小的時候父母什麼都沒給他,他現在給子女的已經足夠多了。實際上狸貓這麼說是有道理的,因爲鬼醜有四個兒子四個女兒,但是這四個兒子四個女兒到現在爲止還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更加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就是亞洲江湖的皇帝鬼醜。
這是鬼醜決意如此,他不要狸貓告訴他的子女,狸貓卻對他這種做法一直反對,不過反對歸反對,他可以當面駁斥甚至咒罵鬼醜,背地裡卻對他絕無二心。
鬼醜和狸貓當年是一碗米飯分兩半各自活下來的兩個乞丐。
這碗米飯是狸貓的,狸貓對鬼醜有半碗米飯活命之恩,但兩人的關係又絕不僅僅如此,其中的盤根錯節和複雜只有他們彼此知道,外人永遠也不會得知。
一個半小時後電動三輪到了郊外的27號,27號從外表看沒什麼特殊,這裡本來就是一大片富人的別墅區,每一棟別墅都有一個自己的院子和花園,格局都差不多,只有大小的區別。
27號從正面看並不大,裡面卻很大,而且別墅後面是一片椰林,椰林很大,椰林旁邊是幾十畝的水稻地,當稻子成熟的時候金黃一片很是好看。
鬼醜從來不從正門進去,他有他自己的入口,他進去,狸貓就坐在電動三輪上睡覺,看起來還是像一個乞丐。他不擔心鬼醜的安危,裡面那個女人他從來不喜歡,但是那個女人不會殺死鬼醜。那個女人只有一點他認可,明白大事,知道鬼醜這條命牽扯太多,殺死他遠不如讓他活着更好。
鬼醜懷着激動的心情來到別墅裡面,女人正坐在珠簾後面喝茶,這裡沒有僕人沒有保安,一切都是女人自給自足,她甚至會親自摘椰子,親自種稻子收稻子。
女人的臉本來極其漂亮,現在卻戴着一片黑紗,即便是黑紗的遮掩下,也仍然可以清楚的看到右臉上一道至少有5釐米的傷疤……
“你來了。”女人沒有起身沒有迎接,也沒有任何諂媚的意思。
“我來了,因爲我今天接到一個電話,一個叫唐易的龍國少年,他繼承了周大斌的衣鉢,並且派了一個女殺手正面殺我。我不認爲這是一場雷同的刺殺,我倒是更願意把這看作一次正式的宣戰和開戰。”鬼醜也不在乎,他在女人這裡一直都是這種待遇,他反而覺得很自在很隨意,而且在女人這裡比在任何地方他都覺得更加安寧和安全。
“想必你是知道這個少年的,對麼?”鬼醜問道。
女人起身拿出另一套茶具,給鬼醜倒了一碗茶,推出珠簾,兩人隔着珠簾,誰也沒有逾越的意思。
“你是來打探信息的?”女人平和的問道。
“不,我是來分享這個消息。你知道我需要對手,需要有趣的對手。否則生活太過無聊,我倒是希望這個少年有本事殺了我。”鬼醜從容回道,低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