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段白石窟的苗午, 並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反倒被苗璇璣變相軟禁了起來。
“讓開。”
主窟前的空地上,苗午同十殺對峙着, 十殺面上帶着恭敬, 卻沒有半分要退開的意思。
“少主, 您不要爲難我們, 我們也是聽命行事。”
苗午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 良久才笑了一聲,輕嘆道:“算了。”
十殺還來不及鬆口氣,嘴上說着算了的苗午卻是趁他們不備亮出了利爪。
“苗午。”
就在十殺硬着頭皮要接下苗午攻勢時, 苗璇璣的聲音適時從他身後傳來。
苗午停下動作,抿了抿脣, 轉身看向苗璇璣:“母親, 您這是什麼意思?”
苗璇璣:“最近魔域不平靜, 你好好待在家中,不要亂跑。”
“魔域不平靜?發生什麼事了?”
苗璇璣卻沒回答他, 而是對十殺說道:“送少主回去。”
“母親!”在苗璇璣面前,苗午當然沒膽子用武力表達不滿,見苗璇璣轉過頭不看自己,知道她心意已定,只能皺着眉頭先回了主窟。
另一邊, 苗午的不辭而別則讓趙冒府上長時間處於低氣壓狀態。得知苗午不告而別後, 小雞仔哭了兩天, 最後也選擇了偷偷離開, 只是還沒偷跑出府就被風林追上, 兩個傢伙最後一起出門了。趙冒知道苗午自從來到妖界後便對小傢伙少了許多關注,小傢伙傷心也難免, 便沒將他追回,只給風林傳信讓他好好照顧小傢伙。
苗午的不辭而別同時也讓趙冒因爲突然恢復記憶而發熱的腦袋冷靜了下來,在妖界,苗午有苗午的牽掛,他也有他的責任。
距離大妖王換屆僅剩七天的時候,段白石窟苗璇璣有意爭奪大妖王之位的消息終於傳遍妖界,各大妖族紛紛嚴陣以待,本來沒有心思爭奪大妖王之位的一些傢伙爲了降低苗璇璣當上妖王的概率也都起了一爭高下的心。
七日後,平鹿山谷之中,大妖族們早早抵達各據一方。苗璇璣一行浩浩蕩蕩幾百魔物則姍姍來遲,最後大部隊盤踞谷口,只苗璇璣與十殺進入谷內。
見苗璇璣現身,各大妖族代表臉色不禁逗沉了下來,這魔物,果然有野心!
平鹿山谷緊張對峙一觸即發的時刻,另一邊被落在段白石窟的苗午找到機會擺脫看守,正往平鹿山谷趕來。
站在犬族這塊,趙冒這次推拒了犬王原先想任命他的領軍之職,只當了族內一名長老的隨行,此刻看到苗午沒有跟苗璇璣一起過來,心裡稍稍鬆了口氣,苗午不在這混亂的現場當然最好,他更擔心的是苗午來了,躲在自己照看不到的地方,自己看顧不到。
今日這架勢,苗璇璣與妖族定不能善了,趙冒擔心苗午會爲了苗璇璣不惜性命。
因爲記掛着苗午,儘管段白石窟的魔物和妖族水火不容的架勢已經拉開,趙冒仍然剋制着犬族的妖們,不讓輕易動手。
“既是大妖王之爭,你們就算聯手在生死林外將我除掉,恐怕也不能服衆,不如堂堂正正與我進生死林,最後能走出來的,纔有資格坐上大妖王這個位置。”苗璇璣衝神情戒備的妖族們朗聲喊道。
這方法對苗璇璣其實是最有利的,她從魔域帶來的勢力始終有限,而進了生死林,林中考驗本就嚴峻,比起圍攻她,衆妖的精力更需集中在對付這些危險考驗上面,所以苗璇璣提出了這個建議。
道貌岸然的妖族當然會答應,自詡正義的妖族怎麼可能落下以多欺少的惡名呢。苗璇璣嘴角帶着嘲諷的笑,眸光流轉間泛着嗜血的紅。
“好。”
犬王答應了,其他妖族也陸續點頭。
苗午趕到的時候,平鹿山谷已經陷入血戰,誰也不知道混戰是怎麼開始的,各族主要人物進了生死林,谷內的情形轉眼便失去了控制。
不見苗璇璣的身影,苗午闖入包圍圈,還未找到十殺,便被始終等着他的趙冒攬進了懷裡。
“跟我走!”趙冒拉着苗午,想離開戰圈。
眼看段白石窟的魔物被圍剿,苗午怎麼可能臨陣脫逃,但他終究不敵趙冒手腕強硬,被半強制着脫離戰圈。
“你放開我!”苗午惡狠狠地咬上趙冒肩膀,趙冒紋絲不動。
“沒有用的,當年妖魔大戰的仇恨積累到今天,不管是妖還是魔,都已經殺紅眼了,我不能讓你出事。”趙冒避開身旁見他護着苗午而朝他攻來的妖族,偶爾躲避不及被傷也全然不顧,只一心帶苗午離開這處煉獄。
“我母親呢?”苗午啞着嗓子問道。
趙冒:“生死林。”
苗午忽然停止掙扎,擡起雙手圈住趙冒脖子。
他們已經走出了戰圈,趙冒低頭看向苗午,溫熱貼上他的脣角。
“我愛你,趙冒。”
趙冒愣住,瞳孔微微放大,沒想到苗午會在這個時候說這話,但同時他心裡也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果然,趁他愣神之際,苗午變回原形,從他身邊溜走,眨眼間已經重新深入山谷,分明是朝着生死林的方向去。
“苗午!”
趙冒緊了緊空蕩蕩的手掌,喚出望月長刀,掀翻擋住他去路的妖魔,緊跟着苗午進了生死林。
生死林內,濃霧瀰漫,趙冒雖然緊跟着苗午進來,卻已經找不到苗午的身影。
避開一次又一次毒物的襲擊之後,趙冒終於體會到了生死林的怪異之處,進林到現在,他沒有遇到任何先前已經進林的妖族,能進生死林的都是實力強勁的存在,連他們都沒辦法輕易過去的生死林,苗午竟然獨自闖了進來。
想到苗午可能遇到的危險,趙冒心急如焚。
心煩意亂中,趙冒沒有注意到,自己的一舉一動已經落入了躲在暗處的苗璇璣眼中。
知道趙冒與苗午的感情糾葛,苗璇璣並不意外趙冒會進來生死林,她更想知道的是,在犬族和苗午之間,趙冒會如何選擇。
在濃霧中謹慎前行的趙冒,終於在走到河流旁時,聞到了不同的氣息。細弱的血腥之氣從上游飄來,趙冒皺眉,這分明是犬王的氣息。
加緊腳步朝血氣濃郁之處趕去,入目的卻是犬王朝苗午狠下殺手的瞬間。
沒有絲毫猶豫,趙冒出手擋住了犬王的殺招,護着苗午躲到一旁。
看清來人,犬王臉色稍緩:“趙冒,你來的正好,這隻貓妖是制住苗璇璣的關鍵。”
趙冒低頭看向懷中嘴角帶血的苗午,他一臉怒意地瞪着犬王,倚在趙冒的懷裡,絲毫沒有懷疑趙冒會因爲犬王這句話而對自己不利。
趙冒輕舒了口氣,擡眼看向犬王,語氣堅定:“誰也不能傷他,就算是你也不行。”
“你!”犬王驚訝於他對苗午毫不掩飾的袒護。
但最後犬王只嘆了口氣:“我懂了,你如果真想護他,就不該讓他進來。”
見犬王理解自己的選擇,趙冒輕輕一笑,彷彿回到當初彼此還少不更事的時候:“我可管不了他。”
看出犬王和趙冒之間關係不錯,炸毛的苗午也漸漸平靜了下來,聞言不好意思地推開趙冒攬着自己的手:“你知道就好。”
短暫的溫情吹散了此處剛剛的血腥,霧不知何時又濃了起來,趙冒正打算開口勸犬王和自己一起離開生死林,卻見犬王背後一隻利爪穿破濃霧,直直朝犬王后心抓去。
小心二字未待出口,苗璇璣的利爪已經穿透犬王胸膛,陡然瞪大的眼睛望着趙冒,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黑瞳中已是一片死寂。
幾乎是本能,趙冒的望月長刀對準了苗璇璣,呼吸間,雙方已經纏鬥在一起。犬王的身子軟倒在河邊,苗午呆怔在原地,一時竟反應不過來。
母親……趙冒……
趙冒當然不是苗璇璣的對手,但望月長刀在手,苗璇璣一時也耐他不得。
苗璇璣本沒有對趙冒下殺手的打算,兩人下手越發狠辣的同時,苗午顫抖的哀求聲傳來。
“母親,不要……”
看了眼慘白着臉的苗午,苗璇璣一雙秀眉擰得緊緊地:“這裡不是你來的地方,我只說一遍,滾回去。”
翻手將趙冒甩下,從和趙冒的戰局中脫身,苗璇璣轉瞬間便在濃霧中隱去身形。
“趙冒。”苗午抓着趙冒手臂,不敢看倒在血泊中的犬王,眼眶不知不覺通紅一片。
和他比起來,趙冒卻平靜許多,他撐着長刀站起來,上前扶起犬王,朝來時路走去。
如果他沒有進來,以犬王的謹慎,不會這麼容易被偷襲成功。
分明是苗璇璣趁着犬王見到自己時一時的鬆懈才輕易得手……
苗午跟在趙冒身後,看着他扶着犬王略顯狼狽的身影,淚水不知不覺模糊了眼睛,總是這樣,他們兩個或許註定沒辦法在一起吧……
犬王在生死林中遇難的消息在妖族中傳開,平鹿山谷的妖族一時殺紅了眼,數量衆多的犬族一腔血氣,將仇恨全部發泄在了魔物身上,下手更加兇狠殘忍,一時竟分不清哪一方是魔。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結果已經不是苗午和趙冒能夠左右得了的了。
看着趙冒回到犬族陣營,苗午頓住腳步,最終還是獨自離開了。
母親不需要他,趙冒其實也不需要他,他的存在其實只是給他們添亂而已……
意識到這一點,苗午心中一片頹然,他這番折騰,又是對得起誰呢?
看着山谷中殺紅了眼的妖與魔,苗午眼神漠然,這一刻,妖與魔又有什麼區別呢?
……
任背後山谷喊殺沖天,苗午頭也不回地往相反的方向離去,誰當大妖王跟他有什麼關係,復活誰又和他有什麼關係,今天發生的一切既不是因爲他而發生,也不會因爲他而結束,沒有人爲他停留,他何必如此真情實感地參與進去呢?
到最後,連趙冒也弄丟了。
心裡再難受,乾澀的貓眼裡也流不出淚水了,一個一百年兩個一百年……望不到盡頭的一個有一個一百年,他始終只有自己……
當絕望漸漸麻木心臟,苗午只覺一陣心悸,眼前景象忽然模糊起來。
九尾貓妖比別的貓妖多八條命,並不是上天眷顧,而是上天的補償,因爲他們終身爲情所困,依賴情愛而生。所以苗璇璣籌謀百年只爲復活昔日愛人,苗午封印記憶留得生機,愛對他們來說,是懸在頭頂的利劍,面對敵人,他們有九條命,面對愛人,他們有且只有一條命。
“你什麼時候,才能相信我一次呢?”
熟悉的聲音自身後傳來,苗午的身子僵住,眼前的景象重新變得清晰。
溫暖的懷抱將他接納,趙冒的嘆息聲近在耳畔。
“不許丟下我。”
……
半年後,苗璇璣活着從生死林出來,奪得大妖王之位,經平鹿山谷一站,各大妖族損失慘重,紛紛休養生息,一時沒有妖族去找苗璇璣麻煩。
當上大妖王的苗璇璣滿妖界尋找鳳凰火,卻始終沒有消息。
苗午帶着小雞仔和風林回了人界,繼續在娛樂圈當小鮮肉,風林當了他的經紀人,小雞仔則成了吉祥物。
趙冒暫代犬王之位,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是人界妖界兩頭跑,充分體會着異地戀的艱辛。
多年後,小雞仔終於要成年了!褪去一身黃毛之後,誰也沒想到小雞仔會長出亮瞎人眼的火焰般的紅毛……面對漂亮得不似凡鳥的小雞仔,風林暗自自卑了好長時間。
連喜歡打擊小雞仔的苗午也不得不承認,小雞仔好像真的是隻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