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片灰白。
橋亭宅、頓悟寺一線的土地已是一片焦土。
804團陣地上四處是濃煙和火光，壕溝裡盡是受傷的士兵。
陣地前還有橫七豎八的屍體，有川軍的也有霓虹軍的，隨處可見的殘肢斷臂，已經分不清是哪邊的……
空氣中瀰漫着刺鼻的硝煙味和血腥味。
好在現在已經入秋，昨日又是一夜大雨，陣地上暫時還沒有特別多讓人作嘔的氣味散開。
這已經10月15日。
川軍804團已經堅守奪回的陣地兩晝夜。
“還有好多人？”
壕溝裡，一臉焦黑的向團長向唯一倖存的營長彭煥成問道。
“不到一個營……”
彭煥成悄聲說道，聲音幾不可聞
“究竟好多？”
向團長喝問道。
“243……”
彭營長輕聲說道。
“龜兒子的媽喲……”
聽到這個數字，向團長倒吸一口涼氣，不再言語。
泥人一般的馬曉光和胖子背靠背地坐在那裡，沒有說話。
這兩天，他們已經見過了太多的犧牲，太多的訣別……
現在最重要的是怎麼守下去，怎麼讓更多的川軍弟兄活下去。
寶山那種全體弟兄殉國的事情，馬曉光不願意再看到。
但是橋亭宅、頓悟寺這裡比寶山更加兇險，因爲這邊除了簡陋的戰壕，根本無險可守！
“格老子，龜兒子些，不準把老子擡下去！”
突然，戰壕的不遠處傳來一陣嘈雜。
按戰場紀律這是不允許的。
向團長、彭營長還有馬曉光立即站起身來，朝吵鬧的人羣走去。
胖子實在走不動了，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怎麼回事？”
向團長衝士兵們問道。
“不準把老子擡下去，哪個擡老子下去，大家一起洗白！”
擔架上是一位雙腿已斷的老兵，一手撐着擔架，一手還拿着一顆手榴彈！
“老唐！你龜兒……”
向團長看着老兵，頓時語塞。
“團長，我腿沒得了，但是還能打槍，你就讓我留在陣地上嘛……我打槍比那些青溝子娃娃準哦……”
被稱作老唐的老兵，衝向團長哀求道。
陣地上頓時哭聲一片。
三位長官相視無語，俱都是低下了頭。
“留下他吧……”
向團長留下一句話，帶頭轉過身離開了。
馬曉光也沒敢多說，也跟着離開了——他怕自己忍不住會破防。
說話間，天空又響起了“嗡嗡”聲，霓虹軍航空隊的飛機要來了。
“注意防空，隱蔽！”
彭營長大聲向弟兄們下達着防空命令。
“轟轟”“轟”
804團的陣地上再次響起了震耳欲聾的的爆炸聲。
航空炸彈之後，又是一波炮彈洗地。
川軍的弟兄們，隱蔽在戰壕或者彈坑裡，卻沒有一個人撤退。
一個小時後，爆炸聲漸漸小了。
“注意，鬼子又要衝鋒了！”
向團長對弟兄們說道。
話音一落，陣地上頓時響起了“咔嚓”“咔嚓”的槍栓聲。
弟兄們紛紛從泥地裡，冒了出來……
等着霓虹軍進入了有效射程，向團長方纔猛地一揮手命令道：“打！”
“砰砰砰”
頓時陣地上，各種槍械的聲音響成一片。
霓虹軍這次的進攻似乎前所未有地猛，端着步槍的士兵面部表情猙獰，悍不畏死地向川軍陣地衝鋒。
前面的人倒下，後面的人就踩着同伴的屍體，就這麼往上衝……
川軍畢竟前期傷亡太大，火力密度已經不足以覆蓋霓虹軍的進攻。
漸漸地，霓虹軍越來越近。
“小鬼子，這次玩命了！”
彭營長沉聲說道。
“準備拼刺刀！”
向團長咬着牙對弟兄們說道。
話音剛落，對面的霓虹軍已經快衝到陣地上。
馬曉光、胖子和班長熊先權帶領的一隊川軍兄弟，從壕溝中一躍而起，拿着大刀衝霓虹軍陣線衝去……
“殺！”
“殺す！”
雙方除了殺聲，就是雙方兵刃相交和破開軀體的聲音。
馬曉光和胖子已經殺紅了眼，拿着大刀不管不顧，迎着霓虹人的刺刀就這麼殺過去。
他們已經顧不得自己身上是否有傷，拼到現在已經只要不是斷手斷腳，都已經算不得傷了……
三把刺刀齊刷刷地刺了過來。
馬曉光就地一滾，刀光一閃，鮮血飛濺，幾名鬼子身形一矮。
熊班長和兩名川軍弟兄則趁機上前，砍瓜切菜一般結果了這幫鬼子。
“嘿，熊班長，硬是要的！”
胖子衝旁邊助拳的兄班長怒讚道。
熊班長還沒來得及答話，卻見遠處傳來了一陣霓虹軍的怪嘯和歡呼。
“遭了，長官，鬼子從我們傷兵那邊摸過來了！”
熊班長衝剛剛站起身的馬曉光說道。
“轟！”
“轟！”
話音未落，卻聽一聲巨響，川軍戰壕響起了兩聲巨大的爆炸聲，隨即騰起兩股黑煙。
煙霧散去，卻見爆炸之處爲之一空！
無論是川軍還是霓虹軍士兵，都沒了蹤影！
“老唐！”
馬曉光反應了過來，終於忍不住率先破防了。
——這是老唐和傷兵們拉響了手榴彈，和衝進戰壕的霓虹軍同歸於盡了！
“媽的，砍死這些龜兒！”
馬曉光只覺得一股熱血直衝腦門，拖着大刀，瘋虎一般地衝向了不遠處的霓虹軍士兵。
胖子、熊班長還有剩下的七名兄弟也是端着刺刀，衝了過去……
霓虹軍的進攻再次被打退了。
這是一個奇蹟。
陣地上，川軍804團只剩下不到200人。
但是他們卻生生打退了霓虹軍的又一次進攻。
如果偶爾一次，這是奇蹟。
但是發生了無數次，這就不是奇蹟，而是必然。
這是爲什麼？
因爲守在這裡是鐵血的川軍！
他們的身後是億萬同胞！
夕陽再次落下。
……
10月17日，川軍804團已經堅守陣地四天。
陣地上已經只剩下不到一個連！
“馬兄弟，楊兄弟，你們快撤退吧……”
向團長再一次對馬曉光二人說道，這話他都不知道說了多少次了。
馬曉光搖搖頭說道：“向老哥，我現在是想撤也撤不了的，到處都是鬼子。”
向團長聞言一愣，卻找不到合適的言辭來反駁馬曉光。
想了想，也不再與馬曉光爭執，轉頭對彭煥成命令，集中所有能用的武器彈藥，準備戰鬥。
遠處，霓虹軍再次發動了進攻。
這次，馬曉光看到好多霓虹軍頭上纏着白色的“鉢卷”，端着刺刀和武士刀，不要命一般朝川軍陣地衝來……
這是霓虹軍決死的“萬歲衝鋒”！
一決生死的時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