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公子謀算,夫人心計(必看)
“是表妹你看錯了吧,還是瑜兒表妹你從前看過與大表嫂有幾分相似的人?”
這是一句充滿暗示和誘導的問話。重點不在話語的前半句,而在後半句。
職業的直覺告訴她,不能忽略任何一個看起來無足輕重的細節。
這世上是否還有一個人跟方秦氏長的比較像,恰好,讓方二小姐給瞧見過,故此,纔有這樣的疑惑。秦韻不知。
但她相信這種機率並不大,除非方秦氏跟某位姑娘有什麼血緣關係,那也可以解釋的通。
不過,還有一種她最想看到的可能,那就是方家大少奶奶以前的確曾經出現在方二小姐面前過,只是時間久了,或者出現的次數並不多,兩個人之間的交集十分有限,方二小姐纔會留下如此印象。
可據秦韻調查所知,這方秦氏從小到大,似乎從來沒有到過京城,方二小姐這麼多年,也沒有出過京城,這事情就變的越來越又去了。
“我也說不清楚,就是這麼覺得。”方二小姐有點疑惑,有點不確定地道。
“呵呵,那咱們就不說這個了,沒準你那天還真突然想起來了呢。對了,姨母她老人家最近身子還好,要不是我進府時,有幾分狼狽,原該先去見過姨母纔是。”
既然暫時從方二小姐口中再也得不到什麼有用的信息,她並沒有逼着方二小姐非要想出個所以然來。
從心理學角度來說,這樣容易引起對方的反感,最主要的是,她怕這位方二小姐藏不住話,告訴了自己的兄嫂,如果這兩人心中真的有鬼的話,就會立馬對她產生警惕心理,她可不想出師未捷身先死。
這個世界上,你不能指望你的敵人都是白癡,而你自己就是那個聰明人,如果擺不正自己的位置和心態,遲早會死的很慘。
她對方大公子的忌憚是深藏在心中的,就像她一時看不透柳折眉一樣,她同樣也一時看不到方大公子。
奇怪了,在她沒怎麼注意時,怎麼習慣將這兩個人拉出來進行比較呢?
“小嬋,靜表小姐可在房內?”就在這時,外間又來人了。
“是玲瓏姐姐,靜兒表小姐正和二小姐說話呢,可是夫人有什麼吩咐?”小嬋開口道。
玲瓏?秦韻很快在腦中搜索關於這個人的資料。
玲瓏,今年十七歲,方大夫人身邊的一等大丫鬟,也是像徐媽媽那樣的心腹。
想到這裡,她起身,對着方二小姐道:“玲瓏姐姐來了,可是讓我去見姨母的,瑜兒表妹現在要不要去見姨母?”話音落,她故意做出一副區狹的樣子,實際上,表達出來的意思就是,看吧,看吧,你現在逃課,可讓你娘身邊的人給發現了吧。
雖然還沒有見過方大夫人,但她對方大夫人對兒女的教育多少還是認同的
方二小姐雖在府中排行第二,可她的身份卻是整個家中姑娘們中最尊貴的,也可以說萬般寵愛在一身。
要是一般女子,在這樣的寵愛中,最容易養成驕縱跋扈的性子,可偏偏方大夫人這個做親孃的,對自家這個寶貝女兒很是嚴厲,平日裡的功課根本就沒有通融的餘地,沒有做到就要受罰,這也是方二小姐,一聽唐家表姐來了,馬上屁顛屁顛地找來的緣故。
唐家表妹以前在方家住的一段日子,就曾經多次當過方二小姐的槍手。
什麼抄書呀,刺繡呀,等等。
“玲瓏姐姐怎麼來了呢,靜兒表姐,你出去見她,我在你房中躲一會。”方二小姐終歸還是有點孩子氣,這丫頭,一看都知道,是從小沒吃過什麼苦的,心性還是有些單純的。
“小嬋剛纔都說你和我在說話,你覺得我現在出去告訴玲瓏,你不在,你覺得她會相信吧,說不定你這回逃課的事情,姨母早就聽到回報了,怎樣,還是與我一起,去跟姨母認個錯吧,有我在,想必姨母也不會重罰你的。”
雖然秦韻也摸不清玲瓏的來意,可十有八九是來請自己去拜見方大夫人的。
她雖不怎麼畏懼去見方大夫人,可她時刻記得自己是個冒牌貨,這不是她自我催眠就能完美通關的,要是與方二小姐一起,有自己的嫡親女兒在身邊,方大夫人自然會分散注意力,在注意力不夠集中的情況下,她才能夠矇混過關。
“那好,我還是回去給孃親認錯吧,到時,靜兒表姐可要幫我向孃親講請呀。”
“這還用你這小妮子說嗎?”
“對了,靜兒表姐,我覺得你這次來,真的跟以前有點不一樣了。”
“哦,哪裡不一樣了,是我多了一個鼻子,還是多長了一隻眼睛,變妖怪了?”秦韻仍面帶微笑,調侃道,心中則有了戒備,這古代的女人,每天就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裡,死勁地琢磨,更別說,古人的禮儀是各種的講究,時間一長,每說一句話,說不定都會生髮出各種含義來。
她覺得她先前還是輕視了方二小姐,方二小姐也許和唐家表妹沒有熟到那種無話不說的地步,但換了一個人,就算她沒有發現什麼破綻,可這該死的直覺卻很厲害。
“都不是,就是覺得有點不一樣了。”方二小姐頓了頓腳,覺得自己被調侃了。
“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我怎麼會一點都沒有改變呢,要不是沒有改變,我也沒有勇氣上京來投奔你們。”秦韻剛纔雖然在調侃方二小姐,可其實一直在仔細觀察對方的反應,從表面上來看,方二小姐也只是很隨意地發一點感慨,並不是真的發現她在易容方面有破綻。
如果對方真的發現了什麼破綻,卻在這個時候,一點都沒有顯露出來,那她就不得不說,方二小姐這姑娘的城府太厲害了,遠遠超越了她的年齡。
所以,她這個時候一改先前那種帶點輕鬆的表情,開始變成了憂鬱姐。
同情心有時也是一件利器。這樣說,也是間接地解釋她怎麼會到方府來。
“靜兒表姐,對不起,我又讓你傷心了。”方二小姐一直將自家這位唐家表姐定義在被損害的層次上,秦韻故意這麼一說,她馬上就覺得又觸動了這位表姐的傷心事,道歉道。
其實,這時秦韻心中也不是一點糾結都沒有,就初次見面和收集到的資料來看,這位方二小姐也不是那種讓人厭惡的小姑娘,她現在以別人的身份與之交好,也算是一種另類的欺騙感情吧。
如果將來證明,方大公子夫妻或者方家所有人在原身被扔到雪地活活凍死這事上沒有絲毫關係,後續的一些追殺事件也跟方家無關,那時,她可能會無聲無息地就像青煙一般從方家消失,或者,她還可能以另外的身份和方二小姐或者方家的其他人交好。
但如果方家的人到最後被證明,並不是清白的,當她開始實施懲戒計劃時,一定會對方二小姐這些可能是無辜的與她們相處一段時間有點感情的人帶成傷害。
可人生就是這樣殘酷,做特工的,從來都沒有絕對的善良,他們的職業本就是一個行走在黑暗與陽光交界地帶的灰色職業。
這種可能和任務對象產生一定情感的例子很多很多。
秦韻壓下所有的情緒,不讓她感情主宰自己的理智。當下又擡首道:“所以說,瑜兒表妹,你這樣纔是讓人羨慕的。”
兩人在說話時,已經出了內間,到了外間。
外間有四個人,全是丫鬟,除了秦韻已經認識的暫時服侍自己的小嬋,小娟之外,還有方二小姐帶來的那個粗使丫鬟,最引人注目的還是丫鬟玲瓏。
在資料裡,秦韻就知道玲瓏是個美人胚子,而且還是另外一種美,她的身子微豐,臉盤也不小,有點唐朝美人的感覺,特別是第一眼看到她時,讓她想到自己曾經看過的爲數不多的幾部古裝電視劇中的《大明宮詞》太平公主的形象。
總之,這玲瓏通身氣派,真不像個丫鬟,真的是個人尖子。
“玲瓏見過靜表小姐。”玲瓏笑着上前見禮道。
雖說這玲瓏的身份,在府中是極有臉面的,可這樣的丫鬟她並沒有小人得志的猖狂,反而禮節更加周到,至少面對秦韻假扮的這個唐家表妹時,她沒有絲毫輕視的感覺,表現很到位。
“靜表小姐,夫人派奴婢請你過去。”玲瓏見完禮後,又道。
“還讓玲瓏你親自跑上一趟,我這正要和瑜兒一起去見姨母呢。”面對這樣一個人尖子丫鬟,秦韻說話時,就更加謹慎了一些。
別看這些丫鬟下人們是小人物,可小人物有時也會引發更多的意外的。就算,秦韻現在做夢也沒有想到,這個玲瓏日後也會給她帶來一些困擾。
丫鬟自然不能走在主子的前面,還好,有方二小姐在前面帶路,雖說她事先已經對方府的地圖做了一個簡單的瞭解,可這府邸的院子至少就是幾重幾重的,第一次走,她還是處處留心的。
出了翠微閣不久,要路過一個小湖邊,一行人的腳步不由地慢了下來,前面有個公子模樣的,卻身穿布衣,正在湖邊鼓搗什麼。
秦韻那是什麼眼神,她一眼望過去就發現了重點,原來,這位年輕的公子正在鼓搗一個小水車,看來,是要用水車的水力來帶動什麼。
後來,她才知道那是個紡紗機,就算秦韻真的是個天才,可也不是知道所有的事情,至少這個古老的紡紗機(其實,在這個時代算是很先進的了。)她沒有見過。倒是水車的樣子很好分辨。
看着這幅做派,這公子應該就是方家二公子方崎。
方崎的身高略矮一些,大概也就一米六七左右,年紀還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他的長相和方大公子有三分相似,略微平凡一些,也沒有自家兄長那樣貴氣逼人,顯得平實一些。
“二哥,你又在鼓搗這個!”方二小姐看到自家二哥現在的樣子,撅了撅嘴道。
方二公子沒有理會自家妹妹和秦韻這個外人,仍專心致志地研究他的水車。
這可真是一個科技型人才呀。
“瑜兒,崎表弟的這個東西,那個地方的長短好像有點不太合適。要是再短一點,彎曲一點是不是更好一些。”對於精通槍械,汽車,遊艇,飛機駕駛的秦韻來說,這個水車的毛病,她一眼就看了出來。
拋開其他的事情來說,這方二公子這種精神還是值得鼓勵的,他又不是自個的重點關照目標,就隨口提醒了一下。
提醒完,她也沒在意,既然這位表弟不願與她多打交道,她也不會花什麼精力在這人身上,就與方二小姐一起繼續前行。
一路上,秦韻則是將看到的路徑和房屋與腦中的地圖聯繫在一起,加深記憶。
又向前走了幾步,湖面上有一座浮橋,橋的盡頭,是個人工堆成的小島,小島上有個湖心亭。
“咦,大哥在那邊。”方二小姐走着走着,看到了湖心亭有人。當下就喊叫出來。
秦韻一邊在仔細認路,另一方面,她走在玲瓏和小嬋的前面,總不能東張西望,這不是引人懷疑嗎?
倒是方二小姐在自己家,沒有那麼多的顧忌。結果有了新的發現。
這一喊,秦韻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去尋找方大公子的所在。
“咦,這那個與大哥坐在亭子裡的人,是大哥身邊的那個清客呀,大哥不是後天就要考試了嗎,怎麼還在和這人聊天。”
秦韻這是也看到了湖心亭的兩人。
方大公子背對着秦韻她們這邊,還是自家兄妹之間更熟悉一些,就算是個背影,方二小姐一眼也能認出來。
看不到方大公子的正面,秦韻倒是看清了方大公子對面的那人。
這是一個四十多歲大明朝文士的標準打扮,此時,這人顯然正和方大公子在談論事情。
這湖心亭其實是個很好談話地方,它除了那座浮橋外,四周全是水,在亭子裡,有沒有人偷聽,一目瞭然。
“公子請放心,鄯陽縣那件事已經收拾利索了,就算錦衣衛下力氣去查,未必能查出來,更別說,鄯陽縣那些蠢材了。”
這湖心亭是距離岸上不近,這文士說話的聲音也很輕,可秦韻的職業決定她,不但要學會聽話,還要學會看話,脣語就成了一門必修的技能。
湖邊的其他人不知道兩人再說什麼,可秦韻卻至少可以看到那中年文士說的幾句話。
鄯陽?這個文士提到了鄯陽。
秦韻對這個地名還是很敏感的,畢竟她和柳折眉差點在那場大火中送了命,如今,這文士卻提到了鄯陽,讓她不得不多做聯想。
雖然她也懷疑,那些所謂捕快們的水平真的能否查出點什麼?
因爲方大公子背對着她,她無法看到對方在這時說了什麼話。
片刻後,她又看到那中年文士說道:“姓柳的書生看起來也是個硬茬,公子招惹了他,會不會有後患?”
姓柳的書生?她認識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柳折眉。這真的是巧合嗎?
鬱悶的是,她現在沒有竊聽器按在那兩人身上,也只能看到一人的話語,對方的話語還這麼隱晦的。
接下來,不知方大公子又說了句什麼。這中年文士又道:“公子請放心,這件事既然做了,就一定要做的乾淨利索,就算事情敗露,也絕不會牽扯到公子您身上。”
“靜兒表姐,你還在看我大哥呀,又看不到我哥的臉。”方二小姐雖然喊了一嗓子,可她並沒有繼續留在原地觀看,而是繼續前行。
而秦韻爲了多看那中年文士多說幾句話,就不自覺地放滿了腳步,終於引起了方二小姐的察覺,她回首道。
“哦,我哪裡是再看大表哥,只是再看湖對面的景色,覺得過幾天,天氣暖和了,一定很好看,就多看了幾眼。”秦韻的謊話張口就來,一點也不顯得突兀。
“也是,靜兒表姐這次到我家來,可要多住一段時日,過幾天,我們就可以看到美麗的春景了。”
被方二小姐這麼一打擾,秦韻只好暫時收回目光,那文士模樣的人似乎也不在說話,湖心亭上有石桌石椅,此刻,方大公子和那文士好像正在對弈,可以看到那文士手中夾的棋子正在落下。
這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可秦韻的心中並不像外面表現的那麼平靜。
這文士口中提到的姓柳的書生真的是柳折眉嗎?
按理說,方崢和柳折眉應該沒有什麼仇恨纔是,還是?她牽連了柳折眉?
腦中突然冒出的這個想法,讓她驚了一驚。
如果真的是柳折眉?
會是什麼陰謀呢?
那傢伙能不能躲過呢?
但最怕的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呀,這京城又是方大公子的主場,柳折眉在這裡可是弱勢呀,特別是他面臨人生最重要的關口,春闈會試。
沒看資料裡說,方秦氏的舉人爹考上舉人後,參加了許多次會試,最後都名落松山嗎,現在連人都失蹤了。
一想到,要是柳折眉因爲自己的緣故,而被人算計,她的心中也很不舒服。
在秦韻想到柳折眉時,我們的千年淡定帝這會正坐在張槐在京城的宅子對面的小茶館中,要了一壺清茶,聽說書人說書。
他先前收攏的那一羣從牢中弄出來的特殊人才,給他送來了新的消息。
曾經的太原府鎮守太監張槐,在這一日到京。
作爲柳折眉的仇人之一,而且還是用來釣魚的餌,柳折眉怎麼會在柳宅繼續研究八股制藝呢?他怎麼也要做出個歡迎歸來的態度纔是。
官場上的失勢與得勢往往有時就是那麼一丁點的時間,就會改變一切,如今,張槐被弄成了殘廢,而且還是一個沒有任何底蘊的殘廢,他在京城的宅子門前也清冷地連一隻狗都不見。
柳折眉雖然也收到了從他離開太原府後,與張槐有關聯之人的名單,但他並沒有打算現在就再次找上門去。他需要從長計議。
最主要的是,他心中除了仇恨,還有了另外的牽掛。
在這一天,對方崢和柳折眉這兩個都被稱之爲神童的大才子來說,在關乎人生最重要的考試時,他們竟然都在想着陰謀詭計,都想着對付別人,這不得不說,這是一種巧合也是一種必然。
他想到牽掛時,自然就將心思轉移了一些。
她這次走的時候,雖然提前向他告辭了,可走的時候,卻仍沒說一聲,她到底去了哪裡?
已經習慣有一段日子,每天都能看到她的身影,如今看不到了,是真的相當不適應。
怎樣才能永遠將她圈在他的身旁呢?示弱,強制,還是威脅?或許還有其他辦法?
張槐的馬車在宅子前面停下,這一路護衛的人還真不少,除了東廠的一些番子外,錦衣衛也是有這個職能的。
只不過這兩撥人之間並不和諧,錦衣衛隨行的竟然是於百戶。
這也算是個熟悉的人了,他將人送到,隔着簾子對坐在馬車中的張槐打了個招呼,就帶着他手底下那一羣錦衣校尉離開了。
什麼事情錦衣衛插手,就會變的比較複雜,看來,爲了報仇,他還要留意不要被錦衣衛盯上。
目送張槐進了自家的宅子,他才起身,摸出幾文錢,付了茶錢,然後出了茶館。
就在柳折眉走出茶館向前走了幾步時,竟然與一耳光熟人打了個照面。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錦衣衛太原百戶所總旗蘇南。
前幾日,蘇南送了一份秦韻和柳折眉的資料給錦衣衛京城東城千戶所千戶葉問,結果對方根本就沒當回事,還訓斥了他。
蘇南當時有些發懵,但出了千戶所後,他就明白,葉問葉千戶這樣的人看來是不能做自個的殺人的那把刀了,也不能成爲自己真正的靠山。
可他現在爲了自保,不能就這麼算了,他也曾經想過,找到那個神秘的組織中人,讓他們自己出手。
可上次是對方的人找上門的,他根本就不知道對方在哪裡,據說這個組織掌握着朝廷中大部分官吏身上的秘密,力量巨大,是得罪不起的。
既然葉千戶那裡沒戲了,他又不甘心馬上回太原去,就暫時留在京中,尋找新的門路,今日得到消息說,張槐回京了。
他又動起了腦子,在錦衣衛中他一直沒有出頭之日,可如果能改投東廠的懷抱,是不是更好一些。
張槐現在雖然殘廢了,可他不相信他一點人脈都會沒有,如果他將自己的那份發現當做投名狀,見了張槐,將張槐叔侄的事情全按到柳折眉和那女子兩人的身上。
張槐爲了報仇,必然會調動其他的力量來對付這兩人,到時,自己是不是同樣也達成了借刀殺人的目的。
且不說,其他人查了這麼久,都沒查出什麼端倪來,這蘇南抱着借刀殺人的目的,竟然歪打正着,弄到了他也不知道的真相。世事有時是不是很玄妙。
柳折眉自然也是認識蘇南的,但也僅限於認識而已,兩人之間並不熟。
原本他想着只是打個招呼,兩人也算他鄉遇故知了。
可下一刻,他卻記起了這是什麼地方,這裡距離張槐的宅子很近,這蘇南到這裡做什麼?
他剛纔可是很清楚地看到,錦衣衛與東廠的番子之間很不和諧。
最主要的是,在他看向蘇南時,蘇南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間驚異與不自然。
這更加重了他的疑心。
蘇南的確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他要算計的人。
對柳折眉,他現在已經無法將對方看做是一個簡單的書生了。他這一提高警惕心,這表情就露出來了,自然讓柳折眉看了個正着。
“可是蘇總旗,與於百戶一起上京的?”柳折眉率先開口。
要是和這柳折眉之間沒有這等糾結,能被柳大才子客氣的招呼,蘇南說不定還有一種被重視的幸福感覺,可現在他對上柳折眉那張被女子還要俊俏的臉,特別是那長長的眼睫毛下,那冷泉般的眼,心中就不由地一緊。
“是,那個不是,在下只是恰好路過這裡。”
“不會是去見什麼舊識吧?”
對方仍是很平淡的聲調,可聽在蘇南的耳中,總覺得對方似有所指,難不成對方真的發現了什麼?是在開口敲打他?
“就是一個粉頭兒,以前見過幾次,如今還不知在不在。”蘇南的心計從來就不小,雖說他心中現在有了驚懼之感,可面上也馬上編出了一個藉口。
“看來,京城的粉頭還是比我們太原府的吸引人呀,難爲蘇總旗這麼念念不忘的。”
“讓柳公子見笑了,見笑了。”蘇南諂笑着,現在鬧不清這柳直柳折眉的深淺,還是回去想好了,再決定要不要借張槐這把刀吧,誰知這姓柳的書生會不會盯上自己。
柳折眉也沒有和蘇南這種人物多糾纏,不過在心中,他還是將此人列入了需要注意的名單。
他甚至不知道,他今日的幾句話,暫時讓他和秦韻躲開了一劫。
秦韻隨着方二小姐還有丫鬟玲瓏等到了方大夫人的院落。
方大夫人夫妻住的院落自然是這宅子的正房。
一路行來,也碰到了方家的一些下人,對方都向方二小姐和她見禮。
每遇到一個,她都要先從記憶中搜索一下,看能否對上號,在人多的時候,她就儘量謹言慎行。
雖說她今日剛潛入方家,可剛纔在湖心亭無意中看到的一幕,讓她還是覺得挺欣慰的,這個潛入計劃看來還是很有用的。
對這些下人什麼的,她並不太在意,馬上要面對的方大夫人才是她需要重點關注的對象。
在資料裡,這位方大夫人也是出自書香名門,很厲害的一個女人。
她見了方大夫人,再不怎麼着,就必須要交代清楚,她爲何會離家出走。要是她先前沒有在唐家走一遭,對唐家衆人做了一個詳細的瞭解的話,萬一方大夫人問到一些,她必須知道但又回答不上來的問題時,她開了天窗,那就後悔就來不及了。
進了方大夫人的院落後,迎上來的仍是徐媽媽,徐媽媽看到方二小姐時,似乎早就料到了這個,看向方二小姐的眼神中雖然有點小小的責怪,可也看出她是真心喜歡這個小姐的,那種眼神中有一種疼寵在裡面。
方二小姐面對徐媽媽,似乎也帶了點哀求的神色。
方大夫人這個時間,剛從佛堂出來不久,這房中有一個和玲瓏穿着一樣的大丫鬟,這大丫鬟恐怕就是方大夫人身邊的另一個大丫鬟琉璃了。
琉璃的姿色明顯比不上玲瓏,但去而很面善,這種面善的意思就是說,這琉璃讓人第一眼看去,很容易生出好感來,很有親和力的那種人。
除了玲瓏,房中還有一個打下手的二等丫鬟。除此之外,並無其他人。
秦韻早就從資料中得知,方大夫人是個並不喜歡炫耀的人,她身邊的丫鬟真心不多,兩個大丫鬟,四個二等丫鬟,四個三等丫鬟(其實就是做雜事的。)身邊兩個管事媽媽。
古人成婚早,方大夫人今年也不過才三十五歲,這在現代,許多人不是剩女就還在享受單身貴族生活,而方大夫人的兒子方大公子現在也已經娶妻成家了。
方家夫人能生出方大公子那樣的兒子來,容貌自然是不俗的,在秦韻看來,方二小姐可能有的地方更像她老爹或者誰的,和她娘比起來,姿色就差上許多。
方大夫人也不像有些正妻一樣,爲了保持正妻的威嚴,穿的灰不溜丟的,她身上和自家女兒一般,也穿的是桃紅色的上襖,現在京城天氣也冷,這時代又沒暖氣,雖然有火盆,手爐之類的,可身上穿的衣服還是很多。
下身穿了雪青色的下裙,整個人看起來光彩照人,絲毫不輸現代的那些明星們的古裝扮相。
“靜兒見過姨母。”秦韻很快打量完方大夫人之後,努力回想,原來的唐家表妹見到這位姨母時,是怎樣的表現。
如果秦韻曾經作爲旁觀者見到這對親戚之間的交流,她可能會揣摩個十成十,問題是,她從來沒見過,也沒機會見過,導致她現在只能飈演技,自求發揮。
“你們先出去,我有話要和靜兒說。”方大夫人自然不會沒看到自家寶貝女兒,可現在看來,她對秦韻的重視要超過懲罰女兒逃課了。
“娘有什麼話——”方二小姐看到她娘沒有搭理她的意思,又要和唐家表姐說悄悄話,當下撒嬌道。
“瑜兒,你是想讓徐媽媽帶你去找黃嬤嬤,今天的功課完成再吃晚飯,還是乖乖地瞪着其他姐妹們過來?”方大夫人臉色一冷,看着自家女兒,吩咐徐媽媽道。
“娘,我當然——是等其他姐妹們過來,就不打擾你和靜兒表姐說話了。”最簡單的識時務,方二小姐還是知道的。
秦韻這個時候,已經看出方大夫人心中可能對自己的行爲是有微詞的,一會說的話,也絕非無關痛癢的話,現在纔要清場。
方二小姐顯然是很的怕這個娘,當下乖乖地離去了。
當房間只剩秦韻一人時,方大夫人的臉沉了下來,喝道:“你這丫頭,給我跪下。”
秦韻雖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一時之間,還是有點傻眼,她來到這時代後,還真沒怎麼跪過呢,在現代,對人下跪,總是讓人覺得是一件怪異的事情。
可她現在假扮的身份不容她反抗,她乖乖地跪在了地上,低着頭。
“我說你這丫頭,來之前,好歹想個法子,送個信來,姨母好派人去接你,你自個怎麼跑出來了,這要是傳揚出去,你哪裡還有名聲可言,更別說,你竟然還遇到了柺子,要不是恰好你表哥碰到,救了你,你現在還不知在哪裡呢?
要是你有了萬一,讓我怎麼向你那早逝的娘交代呢?”
“姨母,靜兒錯了。”這個時候,秦韻知道說的越多,錯的越多,她乾脆老老實實地認錯。
最好,讓方大夫人心中先自發地有了一個解釋,這樣總比讓她直接陳述要來的安全。
“這次,唐家可是又做了什麼,讓你不得不離家出走?”方大夫人自認爲還是瞭解這個平日裡還算乖巧的外甥女的,她自動腦補覺得一定有什麼更嚴重的事情,讓這外甥女做出了驚人之舉。
“姨母就別問了,有些事還是不說爲好。”秦韻故意做出一副傷心,爲難,但又略帶幾分掩飾的表情道。
如此模棱兩可的話,還是任憑方大夫人自由發揮。
“罷了,都怪叔父當年有眼無珠,許了這門親事,結果卻害了你們母女兩。阿棋怎麼放心你一個出門?”
阿棋就是唐家表妹的那位奶孃的名字,也曾是唐家表妹孃親的陪嫁丫鬟,方大夫人自然是熟知的,當下問道。
“奶孃被他們誣告做錯了事,趕了出去,連小憐都沒有幸免,她們都被趕走了,姨母,靜兒實在沒有辦法了,纔不得不逃出來。”
“哎,原本還指望你那門婚事做成,早點嫁出去,誰知也有了意外,回頭,我讓老爺給你爹去封信,要是你的親事,姨母這次一定幫你做主。”
方大夫人與唐家表妹之間雖然有親戚關係,可在這時代,唐家表妹的監護權那是永遠屬於唐家的,方大夫人也沒有權利做主。
而秦韻選擇唐家表妹的另一個原因就是,唐家表妹的外租家現在也已經沒人了,沒有強硬的外祖家爲她做主,她這個假冒的暴露的危險就降低了許多。
正因爲沒有外祖家了,她才能堂而皇之地對她還不錯的方家來投靠。
現在,秦韻也聽出了另一句話外之音,方大夫人讓方侍郎給唐家妹夫寫信,一方面是施壓,另一方面,可能在方家可以接受的範圍內,針對唐家表妹的未來,達成一個協議。
“姨母,靜兒不知說什麼好了,您的大恩大德,靜兒永世難忘。”可惜的是,那位真正的唐家表妹卻沒有福氣享受了。
如果那位唐家表妹當初真的有離家出走的勇氣,那一切是否都不同了。
可惜,人生沒有如果。她現在見到的人,除了方大公子夫妻兩之外,方家的人並不是那種十惡不赦的。
如果人生有如果,她真的希望,不要與這一家人爲敵。
“起來吧,回頭我讓徐媽媽帶針線的李娘子去給你量身,多做幾套衣裳,讓鋪子裡也送點首飾進來,唐家的事就先不要想了。”
“靜兒再謝姨母。”
“去吧,我讓人通知了府中的姐妹們,今個就放假半天,你也好長一段時間沒見過她們了,姐妹們在一起好好聚聚。明日裝扮好了再去給老太太請安。”
“是,姨母。”秦韻聽懂了方大夫人話語的意思,同時還暴露了方大夫人的另一個特點,那就是很愛面子的。
秦韻現在這樣一種寒酸的打扮,要是去給方老太太請安,這不是丟方大夫人的臉嗎?故此,纔有這等吩咐。
等秦韻出了方大夫人的內室,在外邊這時已經來了一大堆人,除了方二小姐之外,還來了許多位姑娘。
這些姑娘都是誰,要是弄錯一位,就問題大了。
秦韻這下更加有點發懵。只好根據自己現在所知的資料去猜測。
又從她們的座次和相互之間的稱呼來判斷具體身份。
其中一個年紀和她假扮的唐家表妹差不多的姑娘,此時,用帶點擔憂,又帶點喜悅的眼神看着她。
莫非,這位就是二房的嫡女。方家大小姐。
其中一個年紀尚小,生的是在座衆人中最好看的一個,神情有些傲嬌,面對方二小姐時,有些討好,她猜測這位姑娘可能就是方五小姐,二房小妾的那個女兒。
古代大戶人家的姑娘,長的醜的一般很少,這與基因有關係,富貴之家的貌美女子機率是遠遠大於平常人家的。
所以,在場的這些姑娘家倒也沒有醜的,只是有的漂亮的沒那麼明顯罷了。
不過整個中心還是方二小姐。
除了這位方二小姐之外,秦韻注意,廳中還坐着一名年輕的小婦人。
這婦人的打扮顯得很是素雅,整個人生的有那麼一股清冷的味道。容貌也在這一羣女子中很是顯眼的。
雖然只是一眼,可秦韻已經認出了,這正是她想要找的正主之一,方家大少奶奶。
當初在淨壇寺時,她與這位方家大少奶奶曾經擦肩而過,對方當時面上蒙着面紗,可對秦韻來說,她這種擅長易容打扮的人,除了去記普通人的面部形態外,還會去注意其他細節,比如說耳朵的輪廓,露出眉頭部分,脖頸的樣子等等。
方大少奶奶清清冷冷的,身後站着一個丫鬟。顯得有些不太合羣。
秦韻認出了這位方大少奶奶,自然對這對方多看了幾眼,方秦氏顯然也很敏感,覺察到了秦韻的眼神,也向她這邊看過來。
秦韻見狀,嘴角露出一個微笑來。
這時,方二小姐已經看到了秦韻,當下道:“靜兒表姐,你站在那裡做什麼,是不是覺得有幾個人不認識,這位是寧家的和表姐,這位是殷家的芳表姐,還有這位,自然是你的大表嫂我的大嫂了。其他的你都見過的,就不用我介紹了吧。”
“靜兒表妹,過來坐吧。很長時間沒見你了,倒是一下不敢認了呢。”方大小姐也笑着道。
秦韻留意到,方二小姐剛纔介紹的那什麼寧家表姐,殷家表姐什麼的,這兩位姑娘從梳妝打扮上來看,家世應該不錯,當初看方家的資料時,實在是表妹太多了,她並沒有詳細瞭解這些人。
如今看到這兩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帶了幾分審視的成分,就知道對方有些看不上她這個打扮寒酸的表妹。
秦韻也不打算在這些無關緊要的人身上浪費精力,既然方大小姐招呼了,她當下就走了過去。
在經過方家大少奶奶面前時,她開口道:“大表嫂,我和瑜兒一樣,怎麼覺得以前曾經見過你呢?”
秦韻說這個話時,故意將聲音提高了幾分,而且還是在話語空擋開口的,在場的姑娘家一下子都轉移了注意力,看向了這邊。
其中最高興的算是方二小姐了,她蹦到秦韻身邊,也對方秦氏道:“大嫂,看吧,靜兒表姐也有這種感覺。”
秦韻故意提起這句話,實際上是爲了觀察方大少奶奶的反應。
如果方大少奶奶心中有鬼的話,不會一點都不顯露出來。
方大少奶奶顯然沒想到,這位唐家表妹第一次跟她說話,竟然也提出了這個話題,神情有一瞬間的微愣,然後臉上有了幾分笑意道:“唐家表妹你和二妹是合起夥來取笑我嗎,你們知道,我是從來沒來過京城的,又如何見過你們。”
秦韻注意到,就在方大少奶奶剛纔說話時,她的手不由地捏緊了右手的絹帕,這說明,她是真的很在意這個問題的。
“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大表嫂我以前似乎見過的人。”殷家表姐這個時候,也盯着方大少奶奶道。
那神情更是認真,看不出調笑的跡象。
要是一個人覺得曾經見過方大少奶奶,也許沒人太在意,可如果第二個人也這樣說了,秦韻就猜測,這方大少奶奶沒準以前曾經是真的住在京城。
而且還不是普通平民女子,那些普通女子和方二小姐殷家表姐這些人根本就沒有交集。
是不是也意味着這位方大少奶奶就算身份有蹊蹺,她曾經的身份極有可能是與方二小姐這些貴女們差不多的。
以後,也許有了什麼變故,這才讓她從那個圈子消失了,只留給其他人一個淡淡的印象。
“難道這世上還有跟我們大少奶奶長的很像的人嗎?”這個時候,站在方大少奶奶身後的那個丫鬟笑着開口了。
這丫鬟這一打岔,讓秦韻今日的試探可能直到這時爲止了,可她還要爲這丫鬟的機靈點個贊。
甚至,這丫鬟就是個知情人。
如果這樣的話,這個丫鬟顯然也不是普通丫鬟,她是方大公子特意安排到自己老婆身邊的吧。
“其實,這世上除了雙胎之外,長的相似的人還是有的,比如兄弟,姐妹什麼的。是不是有一個人長的和大嫂有幾分相似啊?”這時,一直充當佈景板的一位小姑娘開口了。
這位姑娘,資料裡也有記載,她不算方家的表妹,而是方家族中的一個族女,方侍郎現在是方家的族長,這位族女的老爹小時候,也是方侍郎的小夥伴,後來,家中出現了意外,方侍郎就將這姑娘也接到方家來了。
反正方家也缺這一兩人吃飯。
這位方家族女她的身份決定了她方家的地位,在她看來,方大公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也將會成爲方家未來的家主,那,方大少奶奶極有可能成爲當家主母,對她這種寄人籬下的,這個時候出面解圍,還是能引來方大少奶奶的好感的。
“好了,不說這個了,大嫂,姐妹們,我們都待在這裡有啥意思,咱們去園子逛逛,看看迎春花。”方二小姐本就是坐不住的,更別說,今日這麼多人,好熱鬧,當下提議道。
秦韻的心思一直在方家大少奶奶身上,其實對去哪都無所謂。
這些姑娘們,哪裡有不愛花兒,草兒的,當下,一羣人帶着身邊的丫鬟,浩浩蕩蕩去了園子。
等這些姑娘們都離開後,徐媽媽閃身進了方大夫人的房中。
“她們都去玩了?”方大夫人和秦韻離開時一樣,仍端莊地坐在椅子上。
“是呀,二小姐還是被憋壞了,也幸好,唐家表小姐來了。”徐媽媽笑着道。
“靜兒這樣的,想要再找個好的親事,是難上加難,如果我想將她永遠留在方家,你覺得怎樣?”
“夫人,您的意思是二少爺?”徐媽媽聞言,顯得有些吃驚。
“不,將她留給老大,老大的那個女人是個禍根,遲早會害了老大的。”
------題外話------
柳絮文的風格有點獨特,懸疑的伏筆太多,導致節奏和情節有的地方,親們不適應,感謝所有認真看文的親們,柳絮在後面情節會做出相應的調整的。
柳絮不是專職,寫文全憑興趣,是需要親們鼓勵的,親們還是多鼓勵鼓勵柳絮吧!
另外,明天是柳絮的生日,又老了一歲,親們祝柳絮生日快樂吧,柳絮也祝親們吃着甜美的糉子過兒童節!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