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裡的燭火噼啪的響着,只能聽見那賣酒的老者粗礦的聲音,只見他擡手大赤赤的搭在黃姓老者肩膀上道
“這應該是你爺爺...他叫東皇龍玉,是東領上任皇,現在在鎮上賣油紙傘,是個脾氣古怪的老頭...”
他口中如此說着,言談行事間顧忌卻少,更是在稱呼前用了應該二字,可見這人看着糙,實則心細的很。
無視東皇龍玉那本就駭人的臉更爲駭人的模樣,老者起身看着錦繡極爲傲氣的拍着自己的胸膛道
“我應該是你外公,我叫楚正濤,我是東領上任司馬大元帥,現在在鎮上賣酒....”他介紹完自己,啪的一巴掌拍到一旁坐在的今年肩上道
“他呢,是我的孫兒,應該是你舅舅的兒子,所謂的表哥,往日裡咱們說的花兒啊都是他給我尋來的,誰讓東領的花兒少呢,我這個只知舞槍弄刀的武夫也學會了侍弄它們.....”
老者上一刻還是一派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的糙老頭模樣,下一刻卻是望着錦繡和藹道
“孩子,我知道你的性子,我們不多說什麼,我們三人今日來,只是想跟你過一次除夕,你看?”老頭兒眼巴巴的模樣,看的錦繡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
她卻是記得北驚鴻說起東領的司馬大元帥是什麼樣的語氣,可這個老人,此刻望着自己是如此的小心翼翼。
而上任的東領皇帝呢?也比這個老人好不到哪裡去,他那張臉和那黑白參半的髮絲讓人很難接近,可是此刻,那眼裡卻是也有着一絲期冀和希望。
對於這三人,錦繡很難生出惡感,先不說早就熟識在先,只說他們先前說的話,就很讓自己感動,這兩個老人,爲了尋找自己,竟是在他國滯留了整整十年。
上任東領皇,上任司馬大元帥,這是何等的身份?即便是在五國之中地質國境最差的東領,那也是人上人。
整整十年啊,這兩個老人的時光卻都耗費在自己身上了,誰能想象的出,如今這一個賣酒的一個做油紙傘店的老頭竟是那等人物?
錦繡唏噓着,卻也感動,即便她如今無法確認她到底是誰,可見多了歷史中皇家的薄倖與無情,也見識過了北域與西樑的皇子,是如何兄弟閱牆的她,如今見到這般爲自己的人,怎能做到心中毫無波動?
錦繡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劉氏與月生,見他們沒有生氣,當下便笑着單手做請邀請道“我們正在廚房包餃子,若是三位不嫌棄,不妨一起?”
“好好好.....”楚正濤聞言幾乎可以說是迫不及待,那張滄桑的老臉,此刻都好像綻放出了光輝。
錦繡一手牽着君陽,一手拉着劉氏,感受着兩手被握緊的力度,淺淺的笑了。
身後楚正濤與楚柯正試圖與衆人搭話,月生和劉玉福從一開始的吶吶無言,慢慢的也接上幾句,到後來,除了偶爾流露出來的彆扭,倒也沒什麼不對。
楚柯年歲不大,卻是出身不凡,不說學貫百家,說上一句見多識廣也不爲過,他走在一衆少年中間,說着外面的世界,也讓那些想要學着雛鷹飛翔的少年心下觸動。
東皇龍玉走在劉老身邊,看着劉老懷中算不得老實的娃娃,當下便試探着將亦心接過來逗弄。
卻不想,往日裡婦人看見害怕,小姑娘看見眼圈紅,小孩子見了哇哇哇的東皇龍玉老頭,竟沒被小孩子討厭。
當下,東皇龍玉臉上便多了幾分笑意,那張肅着的棺材臉,也多了幾分緩和。這一幕,竟是算的上和諧.....
無殤與君逸走在衆人身後,皆是面色深沉,難以分辨,半晌還是無殤開口道“我最初覺得你是個通透人來着,如今瞧你卻是有些陌生....”
這話如今說來竟是有些唏噓感慨,明明是追憶,君逸的神色卻是一變,輕哼道“我也覺着自己陌生來着!”他說的輕蔑,望着無殤的眸色卻是格外認真
“那麼你呢?北無殤還是該說你叫別的什麼?呵呵...”這一聲笑,竟是說不出的嘲諷,他也不等無殤回答,便自顧自的說道
“我也覺着你陌生啊,明明沒多久,這一切卻已經同從前不一樣了,那時候的你還是一個每日上山打獵的少年,偶爾獵到的野味多了,也許還會送我一些....”
他這般說着,望着前方的錦繡目光卻是有些迷離“那時候,她還是個從不大聲說話的少女,就連說話都很少更別說擡頭與人對視,我知道是我沒有保護好她,可到底是我無用,有心卻無力,改變不了任何事.....”
他說着,望着錦繡的目光竟是染上幾許暗沉“你能懂得嗎?當你的世界一片漆黑的時候,有一縷光束來臨的時候是什麼模樣?她給我了太多,從最初的憎恨到茫然,再到感激....”
無殤聽見君逸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接着道“我也不知道這份情感是什麼時候變了模樣的,等到發現的時候,我已經不能沒有她了!這樣溫暖的人,我想留在身邊....”
臨近廚房門前,君逸望着無殤一字一句低聲道“哪怕,要我用盡手段,只要有一點兒希望,我都想試試....”
望着一步一步走進廚房的身影,無殤悠悠的嘆了口氣,他想,錦繡怕是免不了傷心了。
望着那被衆人下意識包圍的少女,無殤擡腳邁進門口,朝着那耀眼的存在慢慢走去,無殤想,他是多麼幸運,能得這人如此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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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不知道君逸和無殤說過什麼,她只是在脣角掛上與往日沒什麼差別的笑,與衆人說着無關緊要的小事兒包着餃子。
從這三人到訪,錦繡無意間掃過君逸那張臉,直到那三人說出來意,錦繡心中早就有了想法,李君逸定然是知道這些,甚至參與到其中,可爲了什麼,怕是隻有他自己才知道。
想到這裡錦繡心下悠悠嘆了一口氣,到底是自己關心在乎的孩子,做不到不屑一顧,可自己的傷痛,也只有在乎的人才能給予,錦繡想,她還是不能狠下心腸,既如此,便只能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