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其他人所奇怪的這些事,龐勁東並不瞭解,此時在心裡算開了帳。
果敢特區政府的軍隊也就是果敢民族民主同盟軍,在不考慮預備役的情況下,至少擁有常備兵員兩千餘人。
果敢共和軍有一千餘人,這兩天的衝突共損失將近三百人,就算整個二零六團投誠過來,也不過帶來一千餘病員。
再加上龐勁東自己的血獅軍團,勉強可以達到兩千人,剛好與果敢民族民主同盟軍相等。
這是一種很微妙的力量平衡,哪怕一個最小的籌碼都能將其破壞掉,而果敢民族民主同盟軍方面的籌碼很大,那就是緬甸政府軍。
不要說緬甸政府軍的全部,即便是七十七師全部動員起來,也能給果敢共和軍造成滅頂之災。
退一步來說,就算同盟軍不與果敢共和軍作對,緬甸政府軍卻已經在事實上與果敢共和軍開戰了。
緬甸政府軍擁兵數十萬,面對如此懸殊的力量對比,任何傑出的軍事家都不可能創造奇蹟,而且龐勁東並不認爲自己是一個傑出的軍事家。
換句話說,果敢共和軍面對的根本就是一場沒有希望贏得勝利的戰爭,龐勁東一想到這些立時感到了絕望。
多年來,叔祖在各種勢力的互相沖突中艱難的生存着,現在仰賴於停火協議,也可以暫時維持着穩定。
然而自己到來之後,卻把這種局面徹底破壞掉了,這又讓龐勁東感到了些許的內疚。
“勁東,這兩天咱們損失不少人,將來還要補充進來很多人,所以編制現在有些混亂,應該重新調整一下,這個工作就由你來做。”龐文瀾正吩咐着,卻發現龐勁東眼神眼神有些發散,像是在思考着事情,於是奇怪地問:“你在想什麼呢?”
“哦,沒什麼……”龐勁東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回答說:“我在考慮應該怎麼樣對付同盟軍!”
“這件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龐文瀾擺了擺手,再就沒有說些什麼。
同一時間,在特區政府。
“我,作爲緬甸撣邦第一特區主席,兼果敢民族民主同盟軍總司令,現在正式宣佈,由於以龐文瀾爲首的反政府武裝果敢共和軍,悍然撕毀停火協議,破壞了果敢地區的和平、安定與繁榮,所以同盟軍現在對其進行討伐。”彭仁浩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繼續說了下去:“現在大戰在即,希望在座各位能夠精誠團結,務必一役徹底根除這支爲禍果敢地區的武裝勢力。”
彭仁浩的聽衆全是特區政府和同盟軍官員,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同盟軍已經抵達長箐山外圍,而且龐文瀾也已明確拒絕了最後通牒。
雖然說,這場仗早晚要打,但彭仁浩不跟任何人商量,先派兵再向大家宣佈,讓在座的人感到很不舒服。
等到彭仁浩將所有的話部說完,終於有人按捺不住了:“主席,你對果敢共和軍的這個評價,似乎不太對吧……”
一直以來,果敢共和軍在果敢人心目當中的形象是非常好的,跟那些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四處拼湊烏合之衆組成的武裝勢力不同,果敢共和軍有嚴明的軍紀和明確的戰略目標。
儘管本質上是一支反政府武裝,但果敢共和軍沒對“和平穩定”造成破壞,至少要比其他的武裝勢力造成的損失要小得多。
因此彭仁浩的這種說法根本站不住腳,不僅其他人不服,就連他自己也覺得應該辯解一下:“我們現在需要討論的不是果敢共和軍過去做了些什麼,而是他們悍然對緬甸政府軍發動攻擊,用實際行動撕毀了停火協議!”頓了頓,彭仁浩換上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繼續說了下去:“我們都知道,這份和平協議是特區前任主席付出了巨大心血簽訂的,也是同盟軍的戰士們用巨大犧牲換取的,然而現在就這樣被龐文瀾破壞了!我相信大家應該還有印象,當年各武裝勢力之間的混戰,給果敢地區造成了多麼大的破壞,讓人民的生命財產蒙受了多少損失,龐文瀾的做法事實上就是要讓果敢人回到從前那種生活,難道這種人不可恨嗎?不應該被消滅嗎?”
彭仁浩顯然想顯得義憤填膺一些,以讓自己增加說服力,卻沒有任何效果。
除了他的幾個親信之外,其餘人或是看着別的地方發呆,或是私下低聲交談起來。
這一番話的前半部分倒是對的,正是同盟軍的創始者與緬甸政府簽署了和平協議,才結束了戰火紛飛的局面。
高度自治的特區政府隨之建立起來,並在特區內全面禁絕毒品。
同盟軍由此成爲第一支與緬甸政府和解的武裝勢力,進而果敢特區也成了模範,促使其他武裝勢力紛紛步自己的後塵。
至於後半部分話就很有問題了,因爲這份和平協議是同盟軍與緬甸政府之間簽署的,與果敢共和軍根本就沒有任何關係。
龐文瀾本人對這份和平協議沒有施加任何影響,更沒在上面簽字。
不過道理雖然如此,卻不能在明面上說出來,否則就會背上同情叛軍、破壞和平進程的黑鍋,所以多數人只能保持沉默。
在這個世界上的任何地方、任何時候、任何一些人當中,永遠都不會缺乏馬屁精,何況彭仁浩也給自己培養了不少親信。
他這邊話音剛落,那邊就有人用力的點着頭,贊同說:“主席說的對!”
“既然這樣,大家都回去做一下準備吧……”彭仁浩看了看手錶,然後果斷命令道:“兩個小時後發動進攻!”彭仁浩又看了看緊挨自己而坐的同盟軍副總司令,低低的聲音吩咐道:“跟我來一下!”
同盟軍副總司令叫沈佩紱,聽到這句話之後,跟在彭仁浩的後面,來到了設在臨時帳篷裡的辦公室。
“坐。”彭仁浩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椅子,然後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剛纔開會的時候,那幫傢伙雖然表面上沒說什麼,可我能看出來,一個個的心裡都不服氣!”彭仁浩嘆了一口氣,表現出的不是無奈,而是不滿。
“這是可以理解的!”沈佩紱微微一笑,寬慰說:“畢竟是要和自己的同胞開戰,心裡難免疙疙瘩瘩的!”
“我也不想和同胞打仗,咱們果敢人人少、勢單、力孤,應該精誠團結,才能在這片土地上生存下去。但同胞之中難免有害羣之馬啊……”彭仁浩又嘆了一口氣,顯得很是遺憾:“如果不除掉這害羣之馬,果敢的同胞們將會遭到更大的傷害。”
“主席您就這麼篤定龐文瀾是害羣之馬?!”沈佩紱站起身來,給彭仁浩倒了一杯茶,然後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說他是我們的同胞,都是擡舉了他!”彭仁浩不屑的哼了一聲:“他又不是果敢人,他是什麼?他是打了敗仗跑到我們這裡來的殘兵敗將!”
“我倒是覺得,果敢共和軍畢竟和我們同文同種,到底是不是應該屬於果敢人,反倒不重要!”
彭仁浩皺起眉頭,奇怪地問:“你怎麼幫他說話?”
沈佩紱乾笑兩聲,解釋說:“我說出的是很多人的想法,他們沒有把龐文瀾看做害羣之馬,所以咱們的清剿行動,恐怕會讓他們心存芥蒂!”
“他不是害羣之馬誰是?是我,還是你?”彭仁浩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氣,淺嘗一口後,做出一副痛心的樣子說:“果敢同胞們現在最需要的是和平安定的生活,然而龐文瀾絲毫不識時務,盲目的追求果敢獨立這樣的目標,不僅不合時宜,而且根本就是癡心妄想。”
“倒也不能說是癡心妄想吧……”沈佩紱用眼角的餘光偷偷觀察着彭仁浩,試探着繼續說了下去:“至少長箐山這裡,不就被他搞成了一個獨立的小王國嗎!”
“那是因爲緬甸政府不和他一般見識,也是因爲咱們寬容!如果緬甸政府或者咱們,不打算把長箐山留給他安身,隨時都可以收回來!想要弄死他,還不就像是捏死只螞蟻!”彭仁浩又喝了一口茶,剛纔的痛心變成了滿臉的不屑:“再者說了,龐文瀾也就能在長箐山耀武揚威,出了這裡根本輪不到他如之何!偌大的緬甸,幾十萬政府軍,難道還能讓他翻了天不成?”
彭仁浩說話喜歡長篇大論,這段話就是一個例子,儘管講了許許多多,其實核心內容只有一個,那就是根本不把龐文瀾放在眼裡。
彭仁浩對軍事根本就是外行,雖然名義上是同盟軍總司令,但只是作爲一個象徵而存在,同盟軍的日常事務都是由這位副司令沈佩紱負責。
彭仁浩沒意識到長箐山易守難攻,如果果敢共和軍鐵了心死守,不要說同盟軍的兩千人,就算用上兩萬人,經年累月恐怕也攻不下來。
當下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戰術,就是長期圍困,徹底切斷果敢共和軍的物資補給。
沈佩紱正是這樣看:“如果我們圍而不攻,只要有足夠的耐心,果敢共和軍肯定會完蛋。雖然需要的時間長了點,但是卻最省力,而且不需要犧牲一兵一卒。”
“哎……”彭仁浩擺弄着眼前的茶杯,默然了良久,纔對沈佩紱實話實說了:“不管是直接進攻也好,長期圍困也好,只要還有那麼一線希望,我就不願爲難果敢共和軍!雖然我很討厭龐文瀾這個人和那幫殘兵敗將,可這山上畢竟有很多同胞鄉親!但是緬甸政府那邊現在誓要把他們消滅,而且還要用最短的時間,我又能有什麼辦法?!要怪就怪龐文瀾不識時務,招惹緬甸政府軍,纔給自己引來滅頂之災!”
“我倒是覺得,果敢共和軍雖然反對緬甸政府,但是自從停火協議簽訂以來,倒也沒有做出什麼過格的。對於他們在集市殺死緬甸士兵的事,我進行了一些調查,真實的情況恐怕不是他們主動招惹緬甸士兵,而是緬甸士兵侮辱一個女子,激怒了他們,才做出這樣的事。”沈佩紱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說:“這段時間以來,緬甸兵到處出現在果敢特區,故意惹是生非!我覺得他們可能是想要引起衝突,然後以此作爲藉口進攻特區!如果不是果敢共和軍碰上了,也可能會被其他人碰上!”
沈佩紱提供的這個情況,不但沒有改變彭仁浩的看法,反而還提醒了他一件事情:“我聽說在前些天的時候,長箐山來了一批人,大約有二三百,都是從華夏來的。在集市上動手殺人的好像就是他們,你對這些有沒有進行調查?”
“調查過,但是沒有更加詳細的情報,應該是龐文瀾從華夏招募的僱傭兵。”沈佩紱不想在這件事上糾纏,立即岔開了話題:“既然是緬甸政府容不得果敢共和軍,就應該讓緬甸政府自己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