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勁東從一路上看過來,甚至覺得附近有點窮鄉僻壤的感覺,可見該地區的人口密度很低,經濟狀況也不是很好。
這裡既遠離商業區和市中心,周邊又沒有旅遊景區,居民的消費能力也不是很高,實在不是一個適合開酒店的地方。
對於地下聯合會來說,這些缺點卻剛好是優點,可以很好的掩蓋那些骯髒和血腥。
王朝大廈的正門前是一個寬廣的停車場,寬廣到了已經超出了停車場的需要,幾乎接近鳥巢那樣龐大了,這在B市所有酒店當中都是首屈一指的。
龐勁東注意到停車場實際上分做兩個部分,外面部分佔有整體的三分之二,內裡部分則佔三分之一左右,兩個部分之間用一道粗粗的黃色油漆線分隔開。
停車場的外圍沒有圍擋,也沒有人維持秩序,更沒有人來查驗身份,星龍幫的車隊甚至都沒有減速就開了進去。
不過這裡並非真的可以隨意進出,而是因爲地下聯合會的成員之間彼此都已經熟識,龐勁東估計如果有外界的車或人想要進來,立即就會有人出來攔阻。
外面部分的停車場已經停上了密密麻麻的車子,但是還是無法填滿這個巨大的停車場。
可以明顯的看出這些車子是分片聚集的,形成了幾個大小不一的停車羣,彼此之間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每一輛車子裡面都有人,還有許多人站在車子外,三三兩兩的交談着。
這些車子整體的檔次都很普通,多爲捷達和奧拓之類,甚至還有不少的奇瑞QQ,間或可以看到幾輛紅旗盛世、凱美瑞和馬自達之類的中檔車。
內裡那個部分的停車場相比之下停放的車子很少,而且全部都是奧迪、奔馳和寶馬之類的高檔車,還可以見到賓利這樣的頂級名車。
一切都像是事先已經計劃好了一樣,林佩雯的悍馬和一輛寶馬5系徑直開向內裡的停車場,其他車子則開到了外部停車場的西北角。
龐勁東注意到一個耐人尋味的現象,星龍幫的車隊抵達之後,已經先到的那些人並沒有看上一眼,而且他們彼此之間也是涇渭分明,沒有任何走動往來。
“有幾件事情我要交代你!”林佩雯將悍馬停到了一輛保時捷卡宴的旁邊,然後告訴龐勁東說:“第一、稱呼地下聯合會只說是聯合會,千萬不要帶上‘地下’這兩個字,因爲大家都很反感;第二、所有人都有固定的位子,你跟着我就行了,進場之後不要東張西望;第三、決鬥不限時,每個回合十五分鐘,中間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
龐勁東點點頭:“明白了!”
林佩雯上下打量了一下龐勁東,不顧憂慮地問:“你做好準備了吧?”
龐勁東微微一笑:“時刻都在準備着!”
這句話顯然有些缺乏說服力,林佩雯回想起這幾天龐勁東的生活狀況,實在無法不爲龐勁東擔心。
決鬥是輸是贏現在已經不重要了,林佩雯真正憂慮的是龐勁東的安危,甚至開始後悔同意龐勁東的提議。
“下車吧!”林佩雯帶頭打開車門下了車,龐勁東和金頭虎也走下來,站到了林佩雯的身旁。林佩雯看了看這兩個人,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聲說:“無論如何,一定要保住命!”
從那輛寶馬5繫上面下來兩個人,一個人是胖頭魚,另一個是星龍幫的一個打手,大家都稱呼做小峰。
這個小峰也是有一定實力,且在星龍幫內部有一定地位的,只不過與金頭虎還是不可同日而語,所以林佩雯沒有派他上閻羅場。
很顯然的是,林佩雯要把這兩個人帶進場,其實胖頭魚的位置本應屬於丁朋,但丁朋已經於昨日啓程去了美國,爲的是接收龐勁東的那個毒品網絡。
胖頭魚來到龐勁東身旁,拍了拍肩膀說:“東哥,今天可全都靠你了!”
“操!”金頭虎在旁邊不滿的罵了起來:“老子也特麼是要上去賣命的!”
“操!”胖頭魚同樣罵了起來:“你小子特麼早死早託生!”
胖頭魚和金頭虎兩人素來喜歡鬥嘴,只要見面就必定互相罵上一頓,不過其中玩笑的成分居多,並非是真的有什麼芥蒂。
林佩雯瞪了兩個人一眼:“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林佩雯說罷便走向王朝大廈,最後在正門外停了下來。
王朝大廈外面站了一排數十個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全部把手背在身後,以標準的軍姿跨立,隊伍很是整齊。
龐勁東大致掃了一眼就能夠斷定,這些人都是受過良好訓練的退役軍人。
一個明顯是爲首的西裝男站了出來,衝着林佩雯微微一鞠躬,微笑問候道:“你好,林老大。”
林佩雯指了指龐勁東和金頭虎,告訴西裝男:“上場的!”然後又指了指胖頭魚和小峰說:“跟我的!”
西裝男上下打量着龐勁東,對林佩雯說:“我還以爲星龍幫只派金頭虎上場呢!”
“操!你特麼還真以爲我們星龍幫無人啊?”
“對不起!只是開個玩笑!”看到林佩雯的略有些慍怒,西裝男急忙解釋說:“我就知道星龍幫肯定有更厲害的人,絕不可能就派金頭虎一個人打兩個!”
林佩雯略微一點頭:“這麼說還差不多!”
西裝男拿出一個塑料口袋,雙手撐開舉到林佩雯的面前:“林老大,老規矩。”
林佩雯附到龐勁東耳邊說了一句:“手機拿出來!”說着話的同時,林佩雯拿出了自己的手機,關掉後扔進了口袋裡。
龐勁東只是點點頭,交出了自己的手機,胖頭魚等人自然也一樣。
西裝男衝着一個同伴使了一個眼色,後者立即拿出一個形似對講機的東西,將天線對準了林佩雯後從上到下探測了一下,然後又拿出另外一個探測器如法炮製了一番。
林佩雯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這個人很注意的不碰林佩雯一下,甚至連衣襟都沒有沾到。
這兩個探測器一個是檢測手機或者其他通訊裝置的信號,另一個則是檢測是否攜帶有武器的。
兩個探測器都對林佩雯沒有任何反應,這個人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因爲如果真的發現了什麼,對他們這些人來說將會是很難辦的。
檢測過林佩雯之後,這個人又檢測了其他人,同樣沒有發現任何發現。
“其他人早都已經到了,林老大也請儘快入場吧!”西裝男說着又微微的一鞠躬,同時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林佩雯再不理會這個西裝男,帶着龐勁東等人徑直走進王朝大廈,根本不需要爲首的西裝男吩咐,四個穿着西裝的人走出隊列,緊緊跟在後面。
龐勁東用眼角的餘光看了看這四個人,發現他們的手或是插在褲兜裡,或是插進衣服的前襟裡。
他們衣服都有一塊地方顯得硬邦邦,從輪廓可以判定出身上都帶着傢伙。
龐勁東進而注意到林佩雯對此熟視無睹,由此推測地下聯合會的規矩就是如此。
這四個人的作用其實並非是針對林佩雯,恰恰相反的是爲了保護成員的安全,也是爲了在成員之間發生衝突時能及時制止。
大廈裡面的大堂空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前臺那裡也是一樣,上方懸掛着一排時鐘,顯示世界各主要城市的時間。
龐勁東等人的腳步聲迴盪在寬廣的大堂裡,卻絲毫沒有沖淡這裡寂寥的感覺,如果不是因爲保持得很整潔,這個大廈現在看起來倒像是鬼樓一般。
林佩雯輕車熟路的來到電梯那裡,一個西裝男馬上走過來按了一下呼梯鍵,等到電梯門打開之後所有人都走了進去,這個西裝男又按了一下頂層鍵。
這個電梯很大,可以裝下十餘個人,運行起來也很平穩,幾乎是在不知不覺間就到了頂層。
電梯門打開之後,龐勁東頓覺眼前一亮,因爲外面是一個十分寬廣的陽光大廳,面積幾乎佔據了頂層的全部。
這個大廳有着大角度曲線的穹頂,穹頂的四面有大幅面的天窗,明媚的陽光透過這裡灑進了大廳,帶給人溫暖的感覺。
天窗玻璃的表面鍍了一層薄膜,可以有效的隔絕紫外線,並減弱陽光的強度。
大廳的地上面鋪着很厚的地毯,顏色明快亮麗,繡有非常複雜的圖案,走在上面不會發出一點腳步聲。
這裡的整體裝修十分的豪華,四壁上繪有西方神話題材的油畫,靠近四壁的地方立有幾座大理石雕像,正中央有一個標準規格的拳臺。
拳臺的一側擺着一張長桌,後面擺放着幾把老闆椅。
其餘三側則規整的擺放着許多茶几,每個茶几都圍着一圈沙發。
這些茶几互相間保持着一定的間距,足夠進行秘密交談而不被旁桌的人聽到,此外還留有幾條通道,其中最寬的一條是從電梯到拳臺那裡的。
龐勁東本來以爲閻羅場在地下,就像是在國外見到的很多黑拳場一樣,卻沒有想到竟然是截然相反。
如果不考慮那個拳臺的存在,倒像是一個溫馨的休閒會所。
這也就是說從表面看起來,閻羅場是名不副實的,然而當龐勁東走近拳臺的時候卻發現,上面散佈着斑斑血跡。
通過顏色的深淺和散佈的形狀可以看出,這些血跡是在不同時間裡留下的。
大廳裡面已經有很多人,把大多數茶几都佔據了,但是十分的安靜,雖然每桌上的人都在交頭接耳,卻沒有一個人大聲喧譁。
四個西裝男將林佩雯引到拳臺旁的一個茶几,然後圍繞站立在沙發的後面,雙手交疊在腹前。
這個位置很靠近那張長桌,就在龐勁東落座的同時,六個人魚貫走到長桌後,先後坐了下來。
坐在正中央的是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男人,個頭中等,身材略胖。
這個男人有兩個比較醒目的特點,一個是皮膚十分的細嫩白皙,幾乎像是女孩子一般;另一個則是頭頂颳得油光鋥亮,反射着上方投下的陽光。
林佩雯衝着這個中年男人努努嘴,用低至幾乎不可聞的聲音說:“聯合會的主席林曉龍……”
“哦!”龐勁東點點頭,說:“現在咱們安排一下上場的順序吧!”
“我已經想好了,第一場是與淮南幫的,讓金頭虎上;你上第二場,因爲你和刀三交手過,而且把那老小子打得很慘!”
如果讓龐勁東對付淮南幫,金頭虎對付刀三,那麼兩場的勝負都很難料。
所以林佩雯纔會這樣安排,至少可以保證贏一場,可以說是很科學的。
但是龐勁東卻有着更加複雜的打算,而且此前並沒有對林佩雯說過。
龐勁東點點頭:“這樣安排也好……”
龐勁東正要繼續說下去,主席臺那裡的林曉龍拿過一個麥克風,清了清嗓子之後說了起來:“既然大家都已經到齊了,那麼我就說上幾句。今天爲什麼來這裡,大家都已經知道原因,我也就不重複了。還是那句話,一切在閻羅場上見高低。這場決鬥已經拖了大半年的時間,不能再繼續拖下去了,今天就要了結。星龍幫、東北幫和淮南幫,不管誰是誰非,輸了的就要拿出事先定下的地盤和生意……”
林曉龍說到這裡拿起手邊的幾張紙揚了揚,龐勁東不用問林佩雯也能揣測到,那上面肯定是林佩雯與那兩個幫派簽訂的文書,上面詳細闡明瞭三方拿出來下注的地盤和生意,等到決鬥結束後根據勝負遵照執行。
林曉龍又說:“還有十分鐘,上場的人準備一下吧!”
林佩雯附到龐勁東耳邊問:“有興趣玩兩手嗎?”
“我以爲只是平日的黑拳才能下注,怎麼這種決鬥也可以賭嗎?”
“當然可以了!”林佩雯一邊用眼角的餘光觀察着周圍,一邊輕聲告訴龐勁東:“平常的黑拳比都是由聯合會坐莊,但是聯合會不給這種決鬥坐莊,所以想下注要找外圍莊家。”
龐勁東對國外黑拳有一定的瞭解,雖然國內有着自己的特點,但是其中很多道理大致相通。
普通的黑拳並非像外界想象的那樣殘酷,而且也並非毫無規則可言,很少出現死亡或重傷的情況。
真正殘酷的是那些賭注高的比賽,而且賭注越高,比賽也就越殘忍。
比賽在一般情況下都是被莊家操縱的,從原則上來說,哪一方的賠率較高,莊家就讓這一方贏;
如果雙方賠率差不多,莊家就會讓他們硬拼。
不過,由於不同莊家之間有利益衝突,還需要考慮下注者的實力和背景,再加上其他一些客觀因素,所以比賽結果並非總是爆冷門。
至於拳手本人的意願和情感,則從來不在考慮之列。
龐勁東分析道:“這種決鬥沒辦法由外圍莊家控制,所以相對應該是比較公正的了!”
“對!”林佩雯點點頭:“平常的比賽是針對拳手下注,這類決鬥則是針對幫派下注!這是因爲一切消息都侷限在聯合會內部,所以外圍莊家幾乎不知道什麼,而且場上不管發生任何事,外圍莊家們都要接受,不能借着由頭把局子取消!就比如說這一次,很少有人知道你將代表星龍幫上場……”頓了頓,林佩雯補充說:“只要我不說,就沒有人知道!”
胖頭魚在旁邊插了一句:“這種局子和賭骰子押大小沒啥區別,不過就連莊家自己都算不上莊家!”
龐勁東問:“所謂十賭九騙,作莊是因爲保賺,既然不能保賺,爲什麼還要坐莊?”
“因爲捲進來的錢數額實在太大了,這麼大的一塊肥肉,就算是冒上再大的風險,也是有人想要吃的!而且對這類決鬥,外莊賺的主要是從下注的錢裡抽的大比例佣金,可以說是穩賺的!”林佩雯說到這裡竟流露出感慨的樣子,倒像是自己沒有這種對金錢的癡迷:“不僅聯合會的人會私下下注,外界得到消息的人也會參與進來,包括各種各樣的勢力,以及大大小小的有錢人,甚至還有當官的!在這種比賽上下注,就相當於賭兩個幫派火拼一樣,只是不能親眼看着!”
胖頭魚幫忙補充道:“由於這種狀況,所以!”
“由於比賽結果勝負不可預料,所以賭注分佈應該比較平均!但是如果賭注差別極大,而且結果又爆了冷門,這些外圍莊家會怎麼辦?或者下注的錢太多,經不住誘惑,又會怎麼辦?”頓了頓,龐勁東自己給出了答案:“我猜會夾着尾巴跑路吧!”
“是這麼回事!”林佩雯點點頭:“不過這種事極少見,外莊們除了賺佣金之外,不太敢搞其他花樣,只要計算好了賠率,對賭的錢完全可以互相抹平!而且也很少人敢玩這種捲包會,否則一旦被抓到,全家老小都要賠上命!”
胖頭魚又插了一句說:“星龍幫做過幾次外莊,大大的賺了幾票!”
“哦?”龐勁東饒有興趣地問:“難道是金頭虎上的那次?”
“對,而且還有另外兩次,我們星龍幫這麼有錢,一定程度上是因爲這幾次外莊!”胖頭魚說到這裡,嘆了一口氣:“可惜後來再沒坐過!”
龐勁東微笑着問林佩雯:“你應該已經下注了吧?”
“當然!”林佩雯坦然回答道:“我在你和金頭虎的身上各押了一千萬呢!”
“你就不怕莊家跑了?”
林佩雯笑着搖了搖頭:“這個莊家相當有實力,而且跟我們關係不錯,絕對不可能跑!”
“好!那就幫我下一千萬,我和金頭虎各押五百萬!”
“你押自己贏還是輸?”
“你說呢?”
“如果不是你幫我上場,說句心裡話……”林佩雯看着龐勁東,撇了撇嘴:“我肯定不會押你這個瞌睡蟲!”
龐勁東沒有和林佩雯計較,而是問:“我怎麼把錢給你?”
“我替你墊上好了,讓人直接把錢給莊家!”林佩雯點上一支菸,正想要吸卻又放下了,又對龐勁東說:“你要是贏了,也不用給我這一千萬,我會連本帶利全給你,當作是獎金……”
林佩雯說到這裡便打住了,後面還有沒說出來的話,那就是龐勁東如果輸了,要一分錢都不少的還給林佩雯。
龐勁東並不介意這一點,因爲自己的債應該由自己來還,於是點了點頭說:“好!”
林佩雯衝着小峰揚了揚下巴:“跟咱們的人說一聲!”
“好!”小峰會意的答應了一聲,站起身走出去了。
龐勁東奇怪地問:“手機都收了,怎麼打電話?”
“手機雖然暫時要交出去,不過允許和外面聯繫!”龐勁東對地下聯合會一無所知,林佩雯充當起了導遊的角色:“下面一層樓是搞後勤的,那裡安裝了幾部座機,有事要打電話的話可以去那,不過要被聯合會的人監視。”
龐勁東點點頭,又問了一些關於地下聯合會的問題,林佩雯一一耐心的予以解答。
兩個人就這樣一邊聊着,一邊等着小峰迴來,也是等着決鬥開場。
小峰去了半天才回到這裡,眉頭緊緊地鎖在了一起,剛剛坐下就急不可待的告訴林佩雯:“老大,有些事挺奇怪的!”
“什麼事?”
“我讓咱們的人去下注之後,又和莊家聯繫了一下,對方給我透露了些消息……”小峰說到這裡,緊張的看了看左右,接着壓低了聲音繼續說:“剛開始的時候,咱們星龍幫對淮南幫是一點四賠一,對東北幫是一賠四。”
“外面的人都以爲金頭虎一個人打兩場比賽,金頭虎如果真的帶傷上第二場比賽……”胖頭魚說到這裡的時候,斜睨了一眼金頭虎:“實話實說,輸的機率的確要大一些,所以出現一賠四也不奇怪!”
小峰繼續說:“但是從今天早晨的時候開始,大筆資金突然涌了進來,主要集中到第二場,而且全是買咱們,現在賠率已經變成一點五賠一了!”
“怎麼會這樣?”林佩雯的娥眉皺了起來,語氣裡透着難以形容的驚訝:“有人知道咱們派新人上場,賠率發生變化也有可能,但是也不該變成這個樣子!”
雖然最初知道龐勁東將會上場的人,只有星龍幫寥寥可數的幾個高層,但是這個消息如果傳播開來也不奇怪。
這些高層成員本身就參與了下注,必然會讓自己的親信和友好跟着分一杯羹,這些親信和好友又有自己的親信和好友,由此形成了一個信息網絡。
與賭球之類的賭局不同,這一類地下黑拳沒有任何公開信息,想參與進來完全要依靠小道消息。
類似的這種事情廣泛存在,其實說起來完全是可以理解的,又不會造成太大的負面影響,所以林佩雯當時沒有擋大家發財的路,這時也沒有去追究泄密的責任。
只不過,賠率的變化有些太突然,而且幅度有些太大,這讓林佩雯感到很驚訝。
而小峰接下來的話,讓林佩雯感到更加驚訝:“我在外莊裡的一個哥們告訴我說,那些去押咱們的人,有幾個讓他認出來了,竟特麼是東北幫的!”
“什麼?”林佩雯聽到這句話之後,無意識的將聲音提得很高,幸好她馬上就意識到,緊張的看了看周圍,壓低了聲音說:“東北幫的人都特麼瘋了,竟然買自己的對頭贏!”
小峰苦笑着說:“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龐勁東,看來你挺有名啊,東北幫的人聽說你出來,竟然連刀三都不支持了!”林佩雯說着看向龐勁東,卻發現後者的表情十分平靜,對剛纔的消息一點反應都沒有。
金頭虎一直都沒有說話,而是安心的在閉目眼神,這時也插了進來:“東哥,看來你果然了得啊!”
龐勁東彷彿沒聽到這些恭維,指了指拳臺說:“開始了!”
一個穿着黑色西褲和白色襯衫的人已經站到拳臺上,從一個工作人員手裡接過了麥克風,說:“決鬥現在開始!請星龍幫和淮南幫的人上場!”
金頭虎二話不說脫掉了衣服,渾身除了一條紅色短褲,再沒有其他任何東西。
他離開茶几這裡,赤着腳跳上了拳臺,然後高舉起雙手對着林佩雯揮舞了一下。
那個看起來是要當裁判的人認識金頭虎,將一隻手搭在金頭虎的肩膀上,喊了一聲:“星龍幫!”
就在這個時候,另一個男人也跳到了拳臺上,如同金頭虎一樣的穿着,只不過短褲的顏色是黑的。
這個男人長着黝黑的皮膚,頭髮剃得非常短,上臺之後雙手抱拳,做了一個近似於作揖的動作。
然後兩臂彎曲,拳頭舉在同一水平線上,拳背衝着上方,同時兩條腿微微彎曲,右腿接着高高擡起,然後重重的踩了下來,落腳點在左腳之前。
金頭虎的這個對手太過瘦小枯乾,幾乎可以被金頭虎裝進去。
儘管知道人不可貌相,林佩雯等人還是露出了一絲笑意,沒有把這個人放在眼裡。
但是龐勁東沒有這樣輕鬆,看到這個人與常人不太一樣的手肘和膝蓋,還有肌肉成條狀且傷痕累累的雙腿,不無憂慮地說:“這是個泰拳高手。”
裁判又將手搭在這個泰拳手的肩膀上,喊了一聲:“淮南幫!”緊接着他站到了旁邊,再次高喊了一聲:“開始!”
與其他格鬥的裁判不同,這個裁判沒有留在場上,在金頭虎與泰拳手打在一起之前便飛也似的下了拳臺,看起來好像連一刻鐘都不願意在上面多留。
就在同一時間裡。
唐韻深深的吸了一口煙,然後衝着天花板吐了一個菸圈,一雙嫵媚的眼睛散發着深邃的目光。
“喂,你能不能少抽點,我都快嗆死了!”龐無雙用一隻手捂着鼻子,另一隻手在面前的空氣中揮舞着,想要驅散飄過來的煙霧,雖然只是很少的一些。
唐韻淡淡的說了一句:“你哥哥煙癮比我大,你怎麼不說他呢?”
“廢話!”龐無雙將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那不是我哥哥嗎!你算是什麼啊!”
“沒準我就能給你當嫂子!”
“你……”龐無雙聽到這句話立即擼起了袖子,擺出一副要動手的架勢。
唐韻的煙癮很輕,吸菸的時候不多,但是今天一個早晨,她就已經抽點了半盒,面前的菸灰缸裡密密麻麻的插着的都是菸蒂。
風間雅晴看看唐韻,接着看看龐無雙,不知怎的想起給何悅下巴豆的事,覺得有些愧對龐無雙,於是決定出來打個圓場:“你唐姐姐現在很焦急,所以纔會抽這麼多的煙,你就理解一下她吧!”
龐無雙噘起小嘴,不滿地說:“焦急有什麼用?有本事替我哥哥上場啊!”
唐韻反脣相譏:“你也沒上場,這麼說你也沒用了,甚至根本都不着急!”
“我……”唐韻的這句話把龐無雙噎住了,坐在那吭哧了半天,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風間雅晴對唐韻說:“現在大家都很擔憂,無雙更是這樣,所以別鬥嘴了!”
在得知龐勁東今天要上閻羅場之後,大家知道無法讓龐勁東改變主意,便一起要求跟着去現場看看。
但是龐勁東堅決不肯同意,一方面是因爲林佩雯已經說過,無關人等無法進入閻羅場;
另一方面則是因爲不想大家去那個地方,更不想自己血淋淋的出現在她們面前。
於是女孩子們一大早起來之後,就圍坐在這裡等着,祈禱龐勁東能平安歸來。
唐韻是最爲憂心的,從起牀之後,眉頭鎖在一起就沒舒展開過,那些菸蒂更是證明了這一點。
龐無雙相比之下則要輕鬆一些,不過這種輕鬆不是因爲不關心,而是對龐勁東太過有信心。
她見多了血腥的場面,更見識過哥哥的實力,堅信龐勁東一定能平安歸來。
其實長野風花和風間雅晴也有這種僥倖心理,覺得不過是一場地下黑拳而已,而且對國內黑拳的水平也不太看得起。
她們根本不認爲龐勁東會遇到什麼危險,就算是真的打不過人家,大不了認輸罷了,雖然有損於尊嚴卻不會危及生命。
所以這三個女孩從一開始,就沒怎麼把閻羅場當作一回事,她們的僥倖心理完全是基於無知,多少聽聞過閻羅場的唐韻則不然,從知道這件事開始內心就火燒火燎一般。
不過城府極深唐韻在表面上沒有太多流露,出於對龐勁東秉性的瞭解也沒有說些什麼。
今天早晨開始到現在的表現,在她的一生當中已經是極爲罕見的了,事實上她的情緒在這幾天一直都不佳。
唐韻不屑的看了看其他三個女孩,嚥了一口唾沫,沒有說些什麼。
龐勁東只說過自己要上黑拳場,卻沒有說過閻羅場是怎麼回事。
唐韻也沒有告訴這三個女孩,閻羅場的決鬥不但要見血,而且是必須死人的。
地下聯合會用這種血腥的方式,阻止成員之間發生太多的矛盾,因爲這種決鬥的代價太大,所以對於一些不太大的矛盾,成員們寧可握手言和也不願拿到閻羅場上解決。
之所以說代價太大是因爲一旦輸了,死的不是普通人,而是精幹力量或用巨資聘請來的高手,更重要的是要把事先約定好的利益賠給對手。
唐韻同樣沒有告訴這三個女孩的是,參與閻羅場決鬥的選手沒有身份限制,只要有足夠的金錢和關係渠道,怎樣的高手都可以請來。
唐韻曾經聽人說過幾次閻羅場上的決鬥,有一次,一個人竟然硬生生將對手的腦袋擰了下來,鮮血灑滿了整個拳臺;
還有一次,一方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找來一個看起來很古怪的人,長着十分銳利粗厚的指甲。
這個人搏鬥過程中,將手插進了對手的腹部,將腸子給掏了出來。
這些傳說不免有虛假誇張的成分,經過傳播之後更是大大背離了原本的面貌,但是從中也可以看出閻羅場的殘忍。
此外,人體有着很大的潛能沒有被激發,如果找到了合適的方法,可能會產生非常驚人的力量。
如果這種力量配合以殘忍和無情,做出怎麼樣瘋狂的事情都有可能。
唐韻毫不懷疑龐勁東是個格鬥高手,但是僱傭兵更多的是與武器打交道,而不是依靠格鬥戰勝對手。
何況龐勁東離開僱傭兵隊伍已經有段時間,面對那些以徒手殺人爲生的黑拳高手,孰勝孰負實在難以難料。
唐韻站起身在客廳裡來回走着,步伐很快,現在很焦躁。
風間雅晴看着唐韻,說:“先生一定會勝利的,你放心好了!”
“你懂個屁!”唐韻罵了一句,坐回到自己的沙發上。
風間雅晴見自己的好心竟然換來這麼一句話,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嘴角抽搐了幾下,質問道:“你……你剛纔說什麼?”
“我說……”唐韻圓瞪杏眼,看起來想要把風間雅晴當作出氣筒,但是轉瞬之間又變得如泄了氣的皮球,擺了擺手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別往心裡去!”
唐韻不是一個喜歡道歉的人,就算明知自己做錯了,也很少會說“對不起”這三個字。
風間雅晴聽到這句話更加驚訝了,心裡同時升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因爲她突然間意識到,喜怒不形於色的唐韻流露出這種情緒,足以說明事態是很嚴重的。
長野風花看了看龐無雙,陪着小心問唐韻:“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沒告訴我們?或者先生有什麼事沒告訴我們?”
“我們兩個都有事情沒告訴你們……”不知道爲什麼,唐韻的心跳猛然之間加快了,快到幾乎無法承受的地步。伴隨着心跳的加速,憂慮也逐漸加強了,這使得她無法繼續隱瞞,想要找人分擔這種壓力:“我總覺得老闆這一次凶多吉少!”
唐韻說完這句話馬上不安的看向龐無雙的,後者眨巴了一下可愛的大眼睛,極爲罕見的對唐韻拿出了和藹的態度:“你……爲什麼這麼說……”
“因爲那是黑拳……”
“切!你就想說這個啊!”龐無雙搖了搖頭,對大家說:“果敢那裡有很多黑拳,我沒事的時候還經常去看呢,根本沒有網上說的那麼邪乎,而且水平也不咋地!”頓了頓,龐無雙又說:“就憑我哥哥的水平,到那可以放倒一片!”
唐韻抿着嘴脣,猶豫了一下,才說:“閻羅場不是普通的黑拳……”
唐韻的情緒侵染了龐無雙,原本尚可的心情逐漸沉重起來,像是觸電一般豁然站起:“哪裡不一樣!”
唐韻咬住了下嘴脣,沒有說什麼。
過了一會,她拉住了龐無雙的手,走到風間雅晴和長野風花的面前,又拉起這兩個女孩的手,然後將四個人的手交疊在一起。
三個女孩驚訝的看着唐韻,不明白究竟是什麼意思,不過卻順從的任唐韻擺佈。
沉默了片刻,唐韻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地說:“龐勁東這一次可能凶多吉少……”
龐無雙一聽這話火冒三丈,沒有指責唐韻烏鴉嘴,而是責問:“你到底隱瞞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