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警察都不理解,明明有兩個酷似老富的目標,卻不抓。非要抓一個,怎麼看都不是老富的人。
是不是瘋了?
可是——
當他們按住這人之後,都差點吐血。
他腳下面,有一截假腿,肩膀也墊得很寬,看上去非常魁梧。臉上則做了簡單的易容,把胖胖的圓臉弄得很有型。
真的是老富!
整個警隊,全都驚住了。
“你,你是蒙婉?”老富被按在地下,第一反應就是震驚。
他特意安排了兩個替身,以保萬無一失。
但是呢?
還是被捕了,而看這架勢,是專門衝着他來的。
怎麼可能?
“不錯,幸虧你還記得我。”蒙婉微微舒了一口氣,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不過,那道嚇人的刀疤,卻完全破壞了美感。
“你是怎麼發現我的?”老富不明白。
“很簡單。”
蒙婉蹲下來,淡淡道:“人的相貌可以改,但是,習慣永遠都改不了。”
“什麼習慣?”
“碾手指,每次心潮澎湃的時候,你都會不由自主地碾手指。對,就像現在這樣。”
蒙婉笑了。
但是,這話卻徹底把老富給震住了。
她是怎麼知道的?
忽然,他瞪大了眼睛,像是想到了什麼。
蒙婉也笑了,但雙眸卻閃爍着冰冷的氣息:“你肯定還記得馮彬吧?”
馮彬!
多麼遙遠的名字啊。
老富差點都忘了,卻在頃刻間想了起來,記憶如潮水,紛杳而來。
“他,他是你什麼人?”老富在顫抖。
“七年了。”
蒙婉向上仰了仰腦袋,儘量不讓淚水流出來。她在忍耐,忍耐也是最痛苦的,比臉上的傷疤還要痛苦。
可她忍了七年。
“這七年,無數個夜晚,我都會夢到他。他像是還活着,在我的心裡。”
老富已經猜到了。
馮彬。
曾經是他最信賴的左右手,但有人舉報,他是臥底!是他,親手執行了家法。
“他告訴我,你有個習慣,碾手指。”蒙婉幽幽地說,令人頭皮發麻。
“不可能!他已經死了,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老富不信鬼神。
他雖然信任馮彬,但他們接觸時間還短,並沒有被他看到真面目。
也許,那是馮彬第一次見到老富,但也是最後一次。
“死人,也會說話!”
終於,蒙婉忍不住淚崩,她倔強地抹了一把眼淚:“他用自己的屍體告訴我,你的這個習慣。”
“可我很笨,琢磨了七年,一直都沒明白。直到前幾分鐘,我看到你的這個習慣之後,才豁然開朗!哈,也許是他天上有靈,不讓你作惡了!”
如果早明白這個意思,她也許早就抓住了老富。
其實,他們打過幾次照面。只是當時他根本沒考慮這個不起眼的傢伙,所以把他給漏了。
此刻想想,自己真實蠢啊。
“你很厲害,栽在你的手裡,不虧。”餘老大笑了。
那種笑容,像是安息了。
彷彿他已經把能做的都做完了,雖死無憾。
這種感覺。
這時。
江伊雪押着鐵柺李從裡面出來。
當鐵柺
李看見蒙婉的時候,竟自嘲一笑:“你果然出來了!”
其實,他早該想到的。
只是女兒被綁架,讓他亂了方寸,所以才被捕。
“老李,爲什麼?”
鐵柺李幽幽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又掃了眼所有警察,表情有些痛苦:“有些事,是上天早就註定好了的。”
“有的人,生來是白,有的人,生來就是黑。哪怕你穿得再白,洗得再幹淨,也洗不掉污穢。”
他彷彿在自嘲。
蒙婉從他的眼中,看到了釋然。
也許,被捕是最好的結局。
唯一讓他無比心痛的是,女兒被糟蹋了……
忽然,他看到了老富,那是一種殺人的眼神,幽幽地瞪着他,沉聲道:“你不會活到行刑的那一天,我保證!”
他被押走了。
餘老大卻感受到了殺氣。
他也哂然一笑:“早死比晚死強,反正我的夢想,完成了。”
“什麼夢想?”
蒙婉抓住他的衣領,寒聲質問道。
她懷疑,老富之所以暴露,可能是要完成一個更加可怕的計劃!
而這個計劃,就是餘老大嘴裡的夢想。
對,一定是這樣的。
“哈哈。”餘老大笑了,笑得非常開心。
好像這個秘密,只有他一個人知道,是一種幸福。
蒙婉還要追問,江伊雪走出來拉住她:“這不合適,回局裡再慢慢審。”
。
回到局裡。
林教授方面也找到有力證據,徐廳長親自蒞臨,重案組鑼鼓喧天,嚷嚷着慶功。
可是,蒙婉高興不起來。
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小蒙。”林教授拉住她,低聲道:“先別急,他逃不掉的。”
“可……”
林教授搖搖頭,現在不是審案子的時候,必須先收尾,還要安撫同事們的情緒。
“我怕晚了。”
“晚什麼?放心吧,我會給馮彬一個公道。”林教授以爲她在擔心馮彬的事,笑着寬慰她:“好了,和同事們高興高興,放鬆放鬆心情。”
蒙婉不樂意。
林教授笑笑:“這樣吧,我去審,你去放鬆。”
“不,教授,我站在外面。”蒙婉綻放出微微笑顏,然後迫不及待地說。
“好吧。”林教授搖搖頭。
其實,他沒心思審老富,畢竟證據確鑿,所謂的Z組織,本部又不在話下,審訊只是走過場而已。
當務之急是抹平鐵柺李這件事,徐廳長親自來,也有這一層意思。
但是。
蒙婉心急如焚的樣子,他有些不忍心。
老富集團,對她傷害太大了。
。
審訊室裡。
老富很放鬆,沒有畏懼,也沒有難過。就像是坐在家裡沙發上看球一樣放鬆。
“恩,警局的咖啡不錯。”老富談笑風生。
林教授微微一怔,也笑了起來。
這是個梟雄。
“喜歡可以天天給你一杯。”林教授心情不錯,笑道:“你死定了。”
“我知道。”
老富很開心:“其實,我真的姓富。”
“幸福?”林教授會錯了意,然後輕笑一聲:“我想聽聽你的故事。”
“我是個孤兒,叫富小尕,很土吧。在孤兒院的日子,我常常被欺負,院長主任對
我們愛管不管,甚至時常打罵。我強忍着讀完高中,大學裡自己打工賺錢,後來不錯,成爲公立學校的老師。”
老富眯着眼,笑着說:“當時他們的眼光,都是敬畏。一個孤兒,竟然能成爲老師,我也算個奇蹟吧。哈哈,現在想想那種眼光,挺好笑的。”
“我可能註定不屬於白天,命吧。”
他幽幽嘆息:“很快,好日子過去了,我被告QJ。你應該知道,那個年代多麼保守,這種污點一旦背上,就是一輩子。”
“你有嗎?”林教授在想。
罪犯是天生的嗎?
還是環境改變了一個人,讓他走上了那條不歸路。
老富忽然目光炯炯地看着他,神態變得凝重:“如果我說沒有,你會信嗎?”
林教授一怔,微微點了點頭。
誰想,老富居然自嘲一笑。
“我說了二十年,我沒有QJ誰。到頭來,信我的居然是一個警察。你說可不可笑?”老富笑容愴然。
林教授一震。
如果有人相信他呢?也許他就不是販毒大鱷,而是一名受人尊敬的人民教師。
可惜——
“從大學生,變成學校棄徒,你能想象,對一個性格孤僻的孤兒而言,意味着什麼嗎?”
老富凝重地吐出兩個字:“黑暗!”
“所以你走上了不歸路?”
“不歸路?”
老富蹙眉:“這三個字不準確,這是一條讓我找回尊嚴的路。”
是嗎?
林教授張了張嘴,話卡在喉嚨裡,說不出來。
也許吧。
“到現在,我依舊不後悔。”老富笑着說,說得輕鬆,卻話語沉重:“沒有它,我早就死了,你說一個死人,還有什麼資格奢望其他呢?”
沉重。
是的,林教授的心情無比沉重。
環境,改變了一個人。
它能引人爲善,也能逼人走入絕路。
林教授深吸一口氣,收斂情緒,然後目光炯炯,問道:“你爲什麼笑?”
“笑?”
老富微微一怔:“我喜歡笑,就笑嘍。”
“沒有其他?”
“還能有什麼?難道我還能哭不成?”老富覺得眼前這老頭很有趣,他想繼續聊一聊心路歷程,可他已經沒興趣聽了。
是的,林教授對他失去了耐心。
不知爲何,彷彿觸動了他心裡的柔軟,還是痛腳?
總之,他不想聊下去了,所以變得焦躁。
“你有一些東西沒告訴我!”
敏銳的林教授,終於捕捉到了老富脣角掛着的笑,那是一種蔑視與得意。
這,不是一個被捕的人該有的表情。
那是一種成功的喜悅。
壓抑不住的開心。
“你是警察,我是毒販,我憑什麼跟你敞開心扉?”老富又笑了!
林教授開始肯定,蒙婉的擔憂。
老富肯定有一件大事,在籌備——不,是即將成功了,不然他怎會有這種笑?
“老富。”
林教授的語氣漸冷:“這是給你機會,不要逼我動粗。”
“上刑?”老富聳聳肩:“我連死都不怕,你覺得什麼刑罰,能逼我?對了,鐵柺李跟我說,我會在上刑場之前死,你說,會是真的嗎?”
老富得意的大笑。
張狂。
不,他是掩飾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