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晨光熹微,透過樹葉間的零散縫隙灑在有些潮溼的地面上,地面小草上的露珠晶瑩剔透,折射出太陽的光芒,璀璨奪目。
清風徐徐,伴隨着幾聲稀疏的鳥鳴,世界也從沉睡中緩緩甦醒。
“嗒嗒嗒……”一串輕鬆而富有節奏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少年一身簡單的白色運動服展現出修長的身形,隨着運動的節奏上下起伏,額前隱隱有汗珠粘在劉海上,白皙的皮膚透出紅潤的光澤,薄脣微微張開呼氣,在微亮的天色中顯得溫暖又美好。
蘇沫顏拿着包子愣在原地,身後是酒店的大門。
相比之下她整個人就顯得有點“凌亂不堪”,未梳理好的頭髮紮成簡單的丸子頭還有幾縷散落在耳邊,因爲再次失眠而隱隱透出深色的眼眶,隨便的一身淡綠衛衣套在身上顯得有些臃腫,腳上是一雙有些灰塵的白色帆布鞋。
她的眼睛卻還是一如既往的清澈如山間的小溪,似乎無論這世間怎麼變化她還是會和最初一樣。微紅的臉頰,眸子裡倒映出那個越來越近的身影。
“嗨。”
王源輕巧地一個跨步就到了蘇沫顏身邊,呼吸略微有些不勻,他嘴角輕輕揚起一個淡淡的微笑:“又吃包子啊?天天看你吃這個,難怪臉長得跟個叉燒包似的。”
蘇沫顏無語地瞪着他:“一大早上就爲了說這個?”
她的臉就是包子臉又咋了,她就是喜歡吃包子又咋了。
“怎麼可能,”王源搖搖頭,擦了把額前的汗:“我出來晨跑而已。”
好巧。她也是出來鍛鍊。
“……”蘇沫顏看了看他的那雙眸子,細眉輕擰:“你昨天晚上沒睡好嗎?怎麼感覺像有黑眼圈了?”
“是嗎?”王源略微有些不自然地撇開臉:“失眠了吧。”
蘇沫顏一愣,嘴角隨即咧開:“好巧,我也是。”
有種異樣的感覺在心底蔓延,詫異此刻兩個人之間氣氛出奇地自然,彷彿就像多年的好友重逢道一聲好久不見。
沉默了幾秒,當蘇沫顏想找個藉口離開的時候,王源突然揚起下巴指了一個方向,眼神看向蘇沫顏:“一起嗎?”
蘇沫顏愣怔間望向那個方向,那是一條幽靜的林間小道,深處隱有花香傳出。
不知道會通往哪個地方。
“王源。”她垂眸,聲音中的寂寥似乎在這一刻穿透了萬年時光抵達耳畔:“你看到昨天晚上的桃花了嗎?”
“嗯。”王源點頭。
“我……”額前忽然多了抹溫涼的觸感,然後就有一縷一直垂在眼前的髮絲被撩到耳後。
王源似乎只是吹了一下灰而已的隨意,他嘴角還噙着笑意,指尖的溫度還殘留在她的臉頰:“小顏,你還記得以前你扎的那個雙馬尾嗎?”
突然提這個幹什麼?蘇沫顏還沒來得及問出口,王源卻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
“其實……”
“那個時候我沒有說,你那樣子真的很可愛……但是卻讓我想起了凌音。”
蘇沫顏垂在右側的手輕輕顫了兩下,終究卻沒有握緊。
“所以那個時候我纔沒有回答你的問題。”
“所以呢?所以你覺得我是在模仿她來達到吸引你的注意力的目的嗎?”
聲音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冰冷,蘇沫顏淡淡地注視着王源,聲音平淡。
“不,”王源突然認真地看着蘇沫顏,潔白的運動衣將他的臉襯得純潔得似森林裡的王子,“你記住,在我心裡,蘇沫顏是蘇沫顏,凌音是凌音。她們有着各自的性格,對於我來說的意義也都不一樣。”
蘇沫顏完全沒有料到王源會是這樣的回答,一時間有些失語。
“然後呢……什麼意義呢。”
“很重要就是了。”
如果要追究一個更深層次的問題,他最在乎的到底是誰,或許已經無從揭曉。
從前那種單純美好的歲月,似乎只是因爲那一場變故完全支離破碎,再也尋不回。
從前的王源不懂什麼是喜歡,他只是單純地想對凌音一個人好。那一場車禍最後的鏡頭裡,凌音緊閉的雙眼和帶血的面容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誰也不知道那一幕對他造成的傷害到底有多大。
後來凌音走了,他只知道她死了,就死在她生日那一天。
但是他無法相信也不願相信,他只是執着地覺得凌音還在,所以他要快樂。
所以他每一天都過得很快樂,他微笑着面對所有人,微笑着越來越優秀,微笑着拋棄了他最鍾愛的鋼琴,微笑着拒絕一切除她以外的人踏進他的心一步。
只有蘇沫顏,只有她是個例外。
或許是上帝那個時候正好在打盹,將他幾年來所築起的厚厚城牆硬生生打開了一個缺口。
他也不知道爲什麼,反正在看到蘇沫顏的那一刻心就亂了,連心跳都不正常。
那顆沉寂依舊的心臟,似乎因爲她的出現而重新煥發了活力。
剛開始他以外她是凌音,但是她卻完全不記得他,只是喊他“男神”,並且一見面就表白了。
所以他很長時間都只是將她當做一個朋友,一個普通的小粉絲看待。
可是後來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個名義上的粉絲,名義上的朋友,越來越多越來越深地介入他的生活,他開始慢慢關心她的一舉一動,直至後來凌音的迴歸。
當與凌音重逢的那一刻,王源的心裡沒有想象中的激動得不能自已,有的只是一點點不平靜和一絲哀傷。
爲什麼哀傷呢。
好像自從凌音回來,蘇沫顏便自覺與他疏遠了。
他其實特別討厭這種有人離開自己的感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將蘇沫顏放在了心中一個相對重要的位置,所以他纔會有些手足無措地以“做朋友”的藉口挽留住她。
就是手足無措。
他對於她的離開有些慌亂。這種慌亂一如他看見凌音出車禍的時候,他不受控制地幫蘇沫顏買下那個“四葉承諾”的時候,他看見蘇沫顏一個人冒雨在操場上狂奔的時候,他驚覺自己竟然因爲她而碰了幾年未動的鋼琴的時候。
這種慌亂的感覺,就被呈幾何倍數放大,越來越清晰,在心裡瘋狂地叫囂着,趕不走,怎麼樣都能聽到它固執地尖叫。
他只知道蘇沫顏的身上有一種他熟悉並且一直喜歡的感覺,但是介於凌音他又無法深究。
直到那天他在她的房間,看到了那個一直埋在心底從未對任何人說過的重要的東西。
太陽的光芒透過層層雲霧,正好照在對面站着的兩個人之間。
蘇沫顏不由得眯起眼擡頭去努力看清王源的表情,也依然很享受這種被陽光照着的感覺。
她還未想好該怎樣回答王源的那個“很重要”。
但不管怎麼樣,都不是她想的那個“很重要”吧?
有清風在兩個人之間盤旋,夾雜着花朵的淡淡芬芳。
良久,對面的白衣少年眼光突然一沉,似乎發現、明白了什麼一直困擾着的事情。
少年突然輕輕開口,好聽的薄荷音中摻雜了一絲魅惑人心的迷離。
“小顏,我們不做朋友了,好不好。”
不做朋友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