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季諾維也夫和魯德涅夫討價還價的時候,在莫斯科的市中心,紅場上,米高揚正望着前方的克林姆林宮出神。他並不是在欣賞這座雄偉壯麗的宮殿建築羣,而是在思考一個問題。
一直以來,米高揚一直試圖弄清楚李曉峰,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作爲一個有野心的政治家,米高揚十分關注黨內新近冒出來的政治新秀,在這個革命日新月異的時刻,一代新人勝舊人,說不定哪個弄潮的新人就會是他今後的政治對手。
提前瞭解自己的潛在對手,分析他們崛起的原因,找到他們的弱點,這是米高揚一直在堅持做的事情。
但是關於李曉峰,對這個人閃電般的崛起之謎,米高揚總是摸不着頭腦,有傳言說此人是列寧的私生子,也有人說他拜列寧做了乾爹,還有人說他重金賄 賂了斯維爾德洛夫。總而言之,這些紛紛擾擾的傳言似乎說明,安德烈.彼得洛維奇不過是一個只會溜鬚拍馬的鼠輩。
但是米高揚卻不會這麼想,他仔細研究了李曉峰所做過的每一件事,甚至還挖掘出了他和列寧以及捷爾任斯基的矛盾。通過這些,他似乎看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安德烈.彼得洛維奇。
這個人能力出衆,手段激烈,目的性極強,絕不是一般的只會拍馬屁的小丑。正相反,米高揚認爲李曉峰非常危險,很有可能是他和斯 大林的主要對手。
有了這樣的覺悟之後,米高揚對李曉峰越來越感興趣了,他十分想知道是什麼樣的家庭才能培養出這樣一個年紀輕輕的小狐狸……米高揚相信。李曉峰比他想象得還要複雜。還要危險。
米高揚相信:不管李曉峰做什麼。他總是喜歡將他的真正意圖巧妙而且嚴密的隱藏起來,即使到最後一刻也絕不會親自將它揭開——他所做的或者正在做的一些事情,其深刻的目的將遠遠超出一般人的想象。比如他突然出現在莫斯科,其目的就非常值得警惕!
米高揚希望找出李曉峰真實的目的,出於他對自己前途的負責,以及對斯 大林的“忠誠”。如果李曉峰是抱着極大的野心前來莫斯科,是爲了斯維爾德洛夫插足莫斯科打前站的,那麼在已經推動了莫斯科革命向好的方向發展之後。還繼續跟他“合作”,就是一個顯而易見的錯誤。
米高揚可不想與狼共舞;如果李曉峰真是如此“居心厄測”,米高揚發誓絕對不會讓某人如意。之所以會有如此大的決心,不光是米高揚出於對斯 大林的“忠誠”,從某種意義上說只有米高揚才能獲得米高揚的忠誠。他只忠誠於自己,只忠誠於自己的前途。而現在,米高揚的前途和斯 大林的前途息息相關,所以,李曉峰是一個危險的而且很難預測的敵人,必須加強幹涉!
當然。米高揚對於李曉峰還有另外一些猜測。但全都具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它們都很危險,令人憂慮和不安。併爲之徹夜難眠。
米高揚清楚他的狀況,只有將問題完全弄清楚,然後才能決定該對李曉峰採取何種策略——是立刻出手消滅這個潛在的敵人,還是再等一等看一看。
米高揚需要答案,然而猜測李曉峰的真正意圖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這個世界上,恐怕不會有一個人真正的瞭解李曉峰:即使是米高揚,他仍然需要深入的同李曉峰進行接觸,花上相當長的時間纔能有一個淺顯的認知。甚至,更悲觀一點,也許只有等到李曉峰最終達成了自己的目的,米高揚纔可能知道它是什麼。
這絕不是米高揚希望看到的結局,然而它卻比任何一個結局具有更高地可能性,因此讓他憂心忡忡、心煩意亂。
可以預料的是,如果他一直保持現在這種狀況。總有一天……而且不會很遙遠,要麼是他的身體,要麼是他的精神,或者兩者同時,它們會突然崩潰,就好像一根在很長時間裡一直繃得太緊的弦。
好在,很快米高揚就有了同李曉峰直接接觸的機會,在殲滅了樑博澤夫的白軍,打了一個振奮人心的大勝仗之後,米高揚終於在克林姆林宮裡見到了某個讓他心煩意亂的仙人。
當米高揚見到李曉峰的時候,他正站克林姆林宮的陽臺上,一動不動的望着遠方,像在思考着什麼。如果可以的話,米高揚希望時間能靜止下來,難得的能有一個觀察李曉峰的機會,這對於搞清楚此人到底有什麼目的似乎有所幫助。
但是,很可惜,這完全是不可能的。米高揚身邊的弗拉基米爾斯基打破了這片沉默:“安德烈同志,我和米高揚同志來找你商討一下,我們下一步的作戰計劃!”
“抱歉,一個問題讓我有點出神了!”李曉峰微微一笑,比了一個請的手勢,“你們好,弗拉基米爾斯基同志。米高揚同志!”
米高揚打了聲招呼:“早上好,安德烈同志。很高興認識您!”
“我也是一樣,米高揚同志您的大名對我來說是如雷貫耳啊。”李曉峰正微笑着說道。確實,當他聽到米高揚這個名字時,確實很吃驚,他完全不記得歷史上這個老狐狸會出現在莫斯科,按道理他應該在彼得格勒領導革命纔對,他爲什麼會出現在莫斯科呢?
如果李曉峰知道米高揚來莫斯科的目的主要就是爲了對付他,這時候恐怕會驚訝得合不攏嘴。可惜,他不知道。
“您什麼時候來莫斯科的?”李曉峰故作驚訝的問道,“斯 大林同志派您來的嗎?或者說您是跟葉若夫同志一起來的?”
米高揚可沒想到某人會直接點出葉若夫,這似乎有隱射他們在搞花樣的嫌疑。所以他略有些尷尬的笑了一下:“沒什麼,只是恰逢其會……對了。”他趕緊轉移話題。“你已經思考完了吧。安德烈同志?能不能說說您接下來的計劃?”
“沒有。只是對於之前的戰鬥有一點點感慨而已,或者說是傷感。至於後面的計劃,我沒有什麼頭緒,更想聽聽您和弗拉基米爾斯基同志的意見!”
米高揚對李曉峰說的話,一個字都不相信,就他之前收集的情報,某人絕不是一個事到臨頭纔想辦法的人,李曉峰給他的印象是謀定而後動。他絕對有後續的計劃!
所以米高揚乾笑了一聲,說道:“安德烈同志,你就不要謙虛了!昨天如果不是有你,莫斯科的武裝起義絕對無法取得如此重大的戰果!說說你的計劃,讓我和弗拉基米爾斯基有個底,也好配合你開展工作!”
不疑有他的弗拉基米爾斯基也隨聲附和道:“安德烈同志,你就說說你的計劃吧!”
李曉峰聳了聳肩,“你們真是太擡舉我了,從昨天到今天,我不過是在執行中央的指示而已。如果一定要說我有什麼計劃,還不如說中央已經有了統籌的安排!”
“你的意思是?”米高揚沒有聽明白。
“我的意思是。我們只要老老實實的執行中央的決議就可以了。”李曉峰說,做了個手勢,“按照中央的決議,我們的任務是消滅和推翻舊政權。這一點在彼得格勒已經實現了,所以我們只需要學習中央的經驗,向敵人的巢穴發動總攻就可以了。”
米高揚微微的皺了皺眉頭,他愈發的覺得李曉峰這個人不好揣摩了,年紀輕輕就能把話說的滴水不漏,甚至將到手的功勞毫不猶豫的送給了黨中央。這樣的人要麼是聖人,要麼就是奸雄。
以米高揚對李曉峰的認知,他更傾向於某人屬於後者。所以他再次問道:“那我們該如何開展呢?具體的說,我們應該向哪裡進攻呢?中央似乎並沒有做出這麼具體的指示吧?”
米高揚在小心翼翼的對付李曉峰,同樣的,李曉峰一點兒也不敢對米高揚抱以輕心,甚至他比米高揚重視他還要重視米高揚,熟知歷史的他太知道米高揚是個什麼人物了。爲了安全,必須小心小心再小心。
所以對於米高揚這個暗懷鬼胎的問題,他鄭重的回答道:“中央的指示是很明確的,敵人的巢穴在哪裡,我們就向哪裡進攻。在彼得格勒敵人的巢穴是冬宮,在莫斯科,我相信弗拉基米爾斯基同志比我們更清楚敵人的巢穴在哪裡!”
皮球被踢給了弗拉基米爾斯基,這位兄臺根本就不明白李曉峰和米高揚在打什麼機鋒,傻乎乎的回答道:“據我的瞭解,敵人的巢穴就是亞歷山大軍校和阿列克謝軍校,敵人的總指揮部就設在那裡!”
不等米高揚說話,李曉峰搶先拍了一下手,笑道:“那麼問題就很簡單了,我們只需要朝那兩所軍校進攻就可以了!”
米高揚當然不會跟着李曉峰的節奏走,今天他來見李曉峰,就是來探底的,怎麼可能被對方這麼三言兩語就打發了。
“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吧!”他裝作很凝重的說道,“據我所知,今天晚些時候卡列金的援軍將抵達莫斯科,如果我們不能快速的消滅城內的敵人,等他們的援軍一到,我們將面臨腹背受敵的狀態!這很危險啊!”
米高揚目光炯炯的看着李曉峰,他覺得自己的這個問題已經將李曉峰逼進了牆角,如果對方不拿出有說服力的方案,那麼進攻計劃就得擱淺,而如果對方能拿出能夠阻擋卡列金援軍的方案,那麼就說明,這個傢伙在莫斯科是有着遠大的雄心壯志,恐怕是準備好好的撈一大票了。
如果是後者,那麼米高揚就不得不改變初衷,改變他暫時不與某人爲敵,先照顧大局的計劃,轉而出手跟某人拆臺了。畢竟他有自己的利益需求,而且他要爲斯 大林的政 治利益服務,不會放任某人無限制的做大。
李曉峰又笑了一下,凝重的說道:“這個消息我並不知道。所以,米高揚同志。請您嚴肅的告訴我。這個消息屬實嗎?”
米高揚愣了。他完全沒有想到李曉峰給出的竟然是這麼一個答案,他竟然說自己不知道這個消息,這算什麼?故意裝傻嗎?
弗拉基米爾斯基猛的拍了一下腦門,很歉意的說道:“真是抱歉,安德烈同志,事情太多了,我忘記通知你這個消息了!
“如果這是真的,那就麻煩了!”李曉峰擠出了一副皺眉苦臉的樣子。反問道:“這個消息莫斯科革 命軍 事委 員會的同志們知道了嗎?”
“他們已經知道了,正是因爲這個消息,敵人才終止了談判,逼迫他們不得不開展行動!”弗拉基米爾斯基恨恨的說道,看得出,他對革 命軍 事委 員會迫於無奈才結束對敵談判很是不滿。
不過弗拉基米爾斯基的態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曉峰和米高揚的態度。
李曉峰又問道:“那麼革 命軍 事委 員會有想過怎麼對付敵人的援軍嗎?”
米高揚剛要說什麼,但又一次被心直口快的弗拉基米爾斯基搶在了前面:“他們號召全市的工人開始罷工,要求城外的駐軍前往攔截敵人的援軍,甚至還向我們下達了命令。讓我們抽調兵力和武器配合他們!”
這一次米高揚終於搶到了前面,“安德烈同志。你覺得我們需要配合革 命軍 事委 員會嗎?”
這是一個誅心的問題,如果李曉峰直接說不配合,那麼就說明他另有打算,這樣米高揚就能進一步套出他的計劃了。但是如果李曉峰說配合,米高揚又要懷疑他心口不一,準備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我們當然要配合革 命軍 事委 員會!”李曉峰想都沒想就做出了回答。
對於這個答案,米高揚自然不會滿意,他越發的覺得李曉峰就是一隻小狐狸,對付小狐狸最好的辦法,就是在他還沒有成長爲一隻老狐狸時,斷然予以打擊。
就在米高揚盤算着怎麼給李曉峰挖坑打埋伏的時候,李曉峰忽然又說話了:“我們將配合革 命軍 事委 員會肅清莫斯科市中心的敵人,摧毀敵人的巢穴,將他們的反動首腦一一緝捕歸案!我們也將配合革 命軍 事委 員會積極的發動和武裝工人羣衆,讓儘可能多的羣衆投入到市中心的戰鬥中去,爲他們減輕壓力,保證他們能夠把全副精力用在打擊和消滅敵人援軍的戰鬥上!”
米高揚撇了撇嘴,他不得不暫時放棄了給李曉峰挖坑打埋伏的想法,因爲剛纔某人說了實話,他確實準備積極的配合革 命軍 事委 員會,雖然這種配合方式絕對不是革 命軍 事委 員會的那幫人想要的。某人的意思很明確,那就是城外的敵人援軍歸革 命軍 事委 員會,城內的敵人歸他們,大家各負其責,井水不犯河水!
這種分配方案符合米高揚對李曉峰的認知,這纔是他所熟知的那個安德烈.彼得洛維奇的處事風格。這個貨果然還是一點兒虧都不吃。
但是,米高揚沒由來的又有些失望,他想要的不是這些,他更希望李曉峰隱蔽的搞小動作,企圖瞞着他搞花樣,這讓他就有理由說服自己出手對付某人。而現在,這麼開誠佈公的李曉峰,讓他無法下手。
有鑑於此,米高揚選擇繼續側記旁敲的試探李曉峰,他發誓自己一定要得到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結果。所以找了個藉口支開弗拉基米爾斯基之後,他忽然說道:“安德烈同志,我一直有一個疑問?”
李曉峰比了一個請的手勢:“您可以只管問,只要是我能夠回答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米高揚笑了笑,他纔不會相信某人的保證,他問道:“您應該知道青年志願軍是葉若夫一手創建的吧?”
“知道!”李曉峰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那我很想知道,您是基於什麼理由,纔會同意給一隻由您的敵人所建立的部隊發放武裝呢?”米高揚伸出手阻止李曉峰說話,自顧自的說道:“不要試圖隱瞞你對葉若夫的不滿,你們之間的恩怨我非常清楚,而且我更是清楚,您並不是一個寬宏大量的人。所以我想知道,這是爲什麼?”
“我還以爲米高揚同志你已經知道答案了呢!”李曉峰笑了笑。
米高揚嚴肅的問道:“爲什麼這麼說?”
“因爲這個答案是非常明顯的!”李曉峰大笑了起來,“我確實不喜歡葉若夫,也不喜歡約瑟夫同志,當然您也不會在我喜歡的人之列。約瑟夫同志和雅科夫同志之間的那點兒事兒,我就不用說破了吧?”
米高揚不動聲色的點點頭,“既然如此,你爲什麼要幫我們?”
“很簡單?”李曉峰伸出了一根手指,“約瑟夫同志和雅科夫同志雖然不對付,但是不可否認,我們兩派之間的矛盾和衝突還沒有那麼明顯,我們暫時還有共同的敵人。尤其是之前,莫斯科是個什麼狀態您應該非常清楚,在這種情況下,爲了推動大局,我覺得我們暫時是有合作的基礎的!不是嗎?”全本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