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用力抱住南意。
“怎麼會呢,媽媽怎麼會不要你呢?”
她一下又一下地撫着南意的後腦勺,安撫他的小小焦躁。
但她發現,南意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傷心。
除了一開始流露出的脆弱易碎,很快他便調整好心態,笑得很輕鬆。
“媽媽,我真的沒有傷心啦。”
不是演出來的輕鬆,而是真的輕鬆。
南枝怔怔地摸着南意的臉:
“一一,你什麼時候長大了……”
一開始她看到的南意,是個受過傷害、所以分外敏感的孩子。
他討厭被人介入領地,因爲害怕被搶走爲數不多的東西。
於是,他表現得像個固守領地的兇蠻小獸,只知道朝着外界齜牙咧嘴,以此來表達他的兇狠。
其實越是這樣,越能說明他內心的脆弱和惶恐。
然而現在,他變了。
短短時間裡,他實現了飛速成長,開始明白有些東西是不會離開的。
就像此時此刻,他竟然能反過來安慰南枝:
“反正媽媽永遠是我的媽媽!誰都搶不走!”
南枝心裡酸澀得厲害,淚水倏地滾落:
“當然了。”
她又忍不住笑。
南意慌得不行,急忙給她擦臉,還反過來哄她。
倒像個小大人似的。
南枝擦去眼角的淚水,爲孩子一夜之間長大感到失落,但更多的還是欣慰——
南意他終於有了安全感。
多好啊。
至少讓她覺得,過往的困難和磨礪,都是有意義的。
“媽媽?”
南意歪了歪頭,覺得媽媽看他的眼神好複雜好複雜,他完全讀不懂。
南枝搖頭沒有過多解釋,只是問:
“待會兒媽媽要和大姨他們出去逛街,你要一起嗎?”
“要!”
南意高興得蹦躂了下。
南意止不住笑。
這時,她的房門被敲響。
南枝說了句“請進”,慶清便推門而入。
她用眼神詢問南枝一一還好嗎。
看來,她也瞧出南意剛纔不高興了。
“一一去找小希哥哥玩吧,媽媽和外婆說會兒話。”
南意忽然一本正經地解釋:
“是小希弟弟,不是哥哥!”
“……好好好。”
目送南意離開房間後,慶清來到南枝身邊坐下。
就像南枝會用柔軟的手輕輕撫摸南意的頭頂一樣,慶清也做着同樣的動作,有一下沒一下的拂過南枝的髮絲。
這感覺很舒服,像是頭皮的每根神經都被舒緩了。
南枝愜意地眯起眼睛,很快便昏昏欲睡起來。
“要睡在媽媽腿上嗎?”
慶清柔聲詢問。
南枝猶豫了片刻,最後仍然沒有拒絕,躺下,枕着慶清的大腿。
很熟悉……
好像夢裡讓她安心的味道……
這讓南枝說話的聲音都不禁變得低沉、含糊:
“你是來關心一一的吧,他沒事……”
“不是。”
慶清意料之外的回答,讓南枝微微睜大眼睛。
慶清俯身朝她微笑:
“一一會有他的媽媽關心他,而我只關心我的孩子。”
南枝剛被南意打動流了淚水。
現在,她又想哭了。
天知道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脆弱,淚腺好像一夜之間變得發達起來。
南枝抿了抿脣,忍下哽咽的感覺:
“你……想知道一一是怎麼來的嗎?”
慶清很平靜,撫摸髮絲的動作不疾不徐:
“如果你願意說的話。”
南枝彎了彎脣:
“其實我和他故事不復雜,就是在大學期間認識、戀愛,一次意外有了一一。那時候我剛跟他分手,又失去了爺爺,所以查出來懷孕的時候,我反而很慶幸,因爲我在這個世上還有一個親人。”
啪。
南枝感覺到一滴溼意落在額頭。
她睜開眼,發現慶清正在擦拭眼角。
“抱歉。”
慶清低聲道,眼裡的痛苦卻多得快要溢出來。
南枝愣愣地回答:
“沒關係,我沒有過的很苦,這些年倒是挺開心的。”
慶清微笑着沒有反駁。
因爲不用南枝解釋,光是從那隻言片語,她就能窺見南枝的艱辛。
不是生活辛苦才叫苦,真正的苦,是連心裡的支柱都沒有。
慶清無比感謝南意的存在,讓南枝在絕望之際,有了繼續生活下去的信念。
但她不想繼續聊這種話題,讓氛圍變得沉重:
“那一一的爸爸呢?”
嗯?好像這個話題也沒好到哪兒去?
誰想南枝的臉色有些微的古怪:
“分手了。”
只是現在又複合了。
慶清發覺了些許端倪,但她沒有戳破。
南枝趕緊轉移話題:
“媽媽,之所以我會提起一一的爸爸,就是因爲我想告訴你們——以前我沒有家人,一一是我唯一的家人。但是現在,我有了你們,我覺得自己很幸運,畢竟在夢境裡的無數次回想,我都以爲自己是被人拋棄,所以……謝謝你們一直愛我、等我。”
磅礴而濃烈的情緒是後知後覺的。
好像到現在,南枝纔有實感——
她回家了。
南枝發自肺腑的一番話,讓慶清淚如雨下。
慶清已經很多年沒有哭成這個樣子,實在是有些窘迫,乾脆抱着南枝,把淚水藏在她的發間。
南枝尷尬地咳了咳:
“媽媽,我沒洗頭呢……”
“是嗎?我聞着挺香的。”
在慶清眼裡,南枝什麼都是好的。
這可讓南枝都無奈得想笑。
“對了。”
慶清不想繼續沉溺在情緒裡,便特意提起另外一件事,
“我和你爸爸商量過,打算起訴林香。”
南枝眼露茫然。
林香?誰?
慶清哭笑不得:
“就是當年帶走你的人……不,應該說她是個綁架犯!”
慶清還特地給南枝講了罪魁禍首許東的下場,言辭激烈,頗有報仇雪恨的意思。
南枝這才恍然想起,而且她以前似乎聽傅朝提過那個許東?
其實要說多麼大快人心吧,南枝的感觸不算深。
她只是覺得,這一切總算是結束了……
唔,作爲結束的紀念,和新生活的開始,不如晚上大展身手,做一頓家宴?
南枝敲定主意,隨後把想法分享給慶清。
慶清笑得縱容又寵溺:
“你開心就好。”
南枝摩拳擦掌,久違地感覺到了戰意。
她已經很久沒這麼認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