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本來慵懶地靠着牀頭，任由陸時序幫她擦手。
忽然聽到門口動靜，她隨意看去——
“嗯？你們這麼快就過來了？”
南枝有些尷尬地推開陸時序的手，趕緊從病牀下來，又假裝無事地走到南意和傅朝面前。
在她身後的陸時序倒是一臉鎮定，擦了擦手，頷首打招呼。
南意看看南枝，又看看陸時序。
然後他問媽媽：
“舅舅說，媽媽早上先出門了？”
南枝摸了摸鼻子：
“對啊。”
南意輕輕嘆了口氣。
難道被發現了？
也是，這孩子一向心思細膩敏銳，被他發現也不奇怪。
南枝正飛速轉動大腦，想着要怎麼給南意道歉。
結果南意從傅朝手裡取過南枝的包：
“媽媽你看，你出門太急，連包都忘記帶了。”
“……啊對，抱歉。”
南枝昨晚半夜出來，打着很快就會回去的念頭，自然沒帶包，僅僅帶了隻手機。
把手袋丟在沙發上，南枝心裡愧疚，拉着南意關心。
一會兒問他睡得好不好，一會兒問他早上吃什麼，一會兒又問他今天想去哪裡玩……
南意依賴地靠在媽媽懷裡，挨個挨個地回答：
“睡得好呀，當然睡得好。”
“早上吃了小餛飩，蝦肉餡的。”
“出去玩？爸爸生病，我們不用陪着他嗎？”
“……”
南意表現得越懂事，南枝就越內疚。
她已經開始後悔欺騙南意，早知道昨晚出門的時候就該給他說一聲。
不過，在南枝看不到的身後——
傅朝緩緩走到陸時序面前，上下打量着陸時序，皮笑肉不笑，壓低聲音道：
“看不出，陸先生挺有本事。”
居然把我妹迷得暈頭轉向！
陸時序噙着笑：
“要吃水果嗎？哥。”
連稱呼都從“傅哥”進化成“哥”了，果真是得寸進尺！
傅朝氣得牙癢癢，偏又礙於南枝南意在，不好發作。
陸時序笑容不變，動手給南意傅朝削了個果盤，讓他們吃。
抓住這個機會，傅朝藉機發作：
“怎麼不給芝芝吃？”
陸時序眉一挑：
“枝枝剛纔吃了兩個獼猴桃，應該不想吃。”
南枝順勢點頭：
“對，哥，我剛纔吃了獼猴桃，不想吃其他水果。”
傅朝的後槽牙咬得更緊了。
然後，狠狠地咬了兩口蘋果。
“嗯？還挺甜？”
陸時序偷偷給南枝投去一個鬆了口氣的眼神。
南枝輕咳了聲，假裝看不見……
陸時序身在醫院，暫時不能出去。
儘管南枝想下午抽空陪南意出去玩會兒，最後還是南意主動說不用。
他說：“媽媽前兩天那麼累，要好好休息。”
南枝聽得動容不已，越發覺得自家一一就是個小天使。
她擔心南意一整天呆在病房裡會無聊，正想安排點什麼活動。
沒想到，陸時序先一步考慮到這個問題，直接讓陶安買了一堆玩具過來。
樂高、航模、Switch……反正這個年齡小孩兒最喜歡的，陶安都買來了。
別說玩一天，估計玩一週都不帶重複的！
陸時序不知道該怎麼跟兒子表達善意，他只能說：
“需要什麼就跟爸爸說。”
“……好。”
南意彆扭地丟下一個字，扭頭就跑去拆航模了。
傅朝倒是在醫院裡待不住，坐了大概半小時，他就起身說約了朋友，中午要去和朋友吃頓飯，下午再過來。
陸時序微笑：“是嗎？需不需要我派車送哥？”
傅朝默了默。
又瞪了眼陸時序：
“別以爲我看不出來你巴不得我趕緊走！”
陸時序故作驚訝：
“怎麼會呢？我當然希望哥多坐會兒，正好一起喝點茶……”
“我還是先走了。”
讓傅朝坐下來安安靜靜喝茶？還不如給他來兩杯酒來得合適！
傅朝匆匆離開。
望着他的背影，南枝對陸時序說：
“我哥肯定在心裡給你記了一筆。”
陸時序絲毫不覺得擔心：
“恐怕不止一筆。”
這讓南枝和陸時序都跟着笑出來。
陸時序：“對了，你還沒有跟我說品味宴的事。”
南枝愣了下：“這事有點……嗯，過於複雜了，要從很多年前講起。”
陸時序點頭：“我們今天不是正好有時間？”
南枝不得不承認，陸時序說的話很有道理。
“好吧。”
她決定從她的爺爺南平山講起。
提起爺爺，自然不得不提起她在被趙誠王小月收養之前的事情。
雖然陸時序之前瞭解過，南枝也講過兩次。
但她基本都是一語帶過。
將那片噩夢般的童年暴雪，說成是漫天飛灑的羽毛一般。
陸時序雖然能猜出南枝的隱瞞，卻也因爲南枝隱瞞，他知道南枝不願過於詳細地回憶那段時間，所以他選擇閉口不提。
直到現在，提起南平山時，陸時序才從隻言片語裡，窺見南枝寒冬凜冽的童年。
他時不時因憤怒攥緊手，又強迫自己鬆開手。
聽到南平山離世，南枝的迷惘和痛苦……
他飛快推測出了時間：
“那段時間，是我們已經……”
他不想說出那兩個字。
而南枝自然地接上：
“嗯，我們剛分手。”
陸時序一下子喉嚨哽得厲害，像是塞着海綿，乍看柔軟無鋒，實際已經逼得他快要透不過氣。
他想要說對不起，可是又覺得這話太輕飄飄了。
連記憶都失去的他，有什麼資格道歉？
可是，到最後，他依然只能說出一句：
“對不起……”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你爲什麼要道歉？”
南枝是真情實意地驚訝。
陸時序很認真地說：
“在你最應該有人陪伴的時候，那個‘我’居然沒有陪着你……我很討厭他。”
南枝沉默兩秒後，才說：
“起初我的確很埋怨你，我當時很無助，還給你打過電話，但你都沒接。可是，後來我知道你出了車禍，推算過時間，才明白原來聯繫不上你的時間，就是車禍發生、你失憶的時間。所以這怎麼能怪你呢？只能怪命運無常。”
南枝忽然蹙起眉心。
不對啊！
如果陸時序的車禍是攻略者和系統所導致，那真正的罪魁禍首，不就是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