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隻金蠶蠱蛾生命力極強,縱然被範劍南的離火之氣焚燒,也只是翅膀受損,猶在黎希賢的掌中奮力撲動着。
黎希賢恨恨地瞪着範劍南喝道,“範劍南,你好。原來你一早就打算好了,剛纔的拈花指印只不過煙幕,只是爲了有足夠的時間聚集離火之氣,然後引我上鉤。你這卑鄙小人!”
範劍南淡淡一笑道,“比起上次你對付我們的手段,我這又算得了什麼?更何況你這次來,擺明了就是要挾持我。我要是不給你點厲害看看,你還以爲我這五術宗師是鬧着玩的。”
黎希賢冷笑了一聲,收起了那兩隻受損的金蠶蠱蛾,看着範劍南道,“好,這次算是你贏了一陣。不過我們之間的樑子也就算是結下了。範劍南,你也別得意。山水有相逢,得罪我黎希賢的人,我自然有本事讓他不好過。”他一句話說完,就想奪門而去。
範劍南卻比他快了一步,擋在門前,冷冷地道,“你以爲我這裡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嗎?”他一擡手,龐大的術力就擋在了黎希賢的面前,瞬間封住了大門。
黎希賢怒喝一聲,單手一推,看似要強闖。等範劍南凝神阻擋的時候,他卻一閃身,從窗口躍了下去。他也早就打算好了,他自知天機館內陣術重重,有範劍南把持着。自己已經摺損了兩隻金蠶蠱蛾,要想強闖難度頗大。不過,天機館的二樓倒也不算是太高。這窗外又是正對這下面的一條小巷。
果然範劍南一時不察,想要阻攔卻還是晚了一步。等他追到窗口的時候,黎希賢的身影已經從下面的小巷拐角處消失了。這時天機館的其他人也聞訊趕到了範劍南的辦公室。馮瑗一進門就看到範劍南的辦公室之內一片狼藉,吃驚地看着範劍南道,“劍南,你這是怎麼了?”
“黎希賢來過了。”範劍南低聲道。
“是他?”巫長青立刻衝到了窗戶邊,正想要跳下去追,卻被範劍南攔住了。
“不用追了,他已經跑了。”範劍南苦笑着道。
巫長青皺眉道,“他怎麼會跑了?難道這天機館的陣術也沒能困住他?”
範劍南搖搖頭道,“因爲是我故意放他走的。剛纔,我已經沒有任何力量阻止他了,如果他發現這一點甚至可以隨手殺了我。”他緩緩地舉起了手,他那隻右手上隱隱有一點金芒閃動。
巫長青臉色大變道,“金蠶蠱毒?!”
範劍南這時才嘆了一口氣,苦笑道,“是的,剛纔我雖然以離火之氣衝擊了他的金蠶蠱蛾,不過還是沾上了一點飛蛾落下的金粉。剛纔只是一直在故作鎮定罷了。好在黎希賢的金蠶蠱蛾受損,讓他無心戀戰。否則的話,他剛纔如果奮力一擊,我不死也得重傷。”這句話說完,範劍南的那隻手幾乎連舉起來的力量都沒有了。
人也歪歪斜斜地倚着門框倒下。馮瑗大驚失色,連忙想扶住他,卻被巫長青拉住。
“別碰他的手!”巫長青轉身,厲聲喝道,“他已經染上了金蠶蠱毒,趕緊去準備鹽水和高度烈酒。”
“鹽水和烈酒?”馮瑗吃驚道。
“是的鹽水和烈酒。先用高濃度的鹽水浸泡一個小時,然後用烈酒沖洗。”巫長青皺眉道,“鹽水浸泡可以將他受感染的體液置換出來,烈酒可以加速血液流動。”
馮瑗皺眉道,“中毒了還要促進血液循環?毒血循環全身,結果不是會更糟麼?”
巫長青搖頭道,“金蠶蠱毒不比尋常毒物,毒粉沾染到之後會從皮膚表面滲入體內,速度極快,只要幾分鐘就能毒發。但卻是從受感染處開始逐漸壞死。我們巫家過去曾經有很多人吃了這種金蠶蠱毒的虧,導致截肢傷殘。所以對這個有經驗,你務必相信我。當然這還是隻是控制傷勢,不能徹底去毒。你快去準備,然後我會設法爲他去毒。”
馮瑗慌慌張張地出去了,巫長青把範劍南搬到了沙發上,儘量讓他平躺着。又擡手摸了一下範劍南的脈搏,雙眉緊皺。
範劍南有些吃力地道,“怎麼樣?情況很糟麼?”
巫長青搖搖頭道,“還算好,如果更糟的話,爲了保命就得當場剁掉你這隻手了。”
範劍南笑了笑道,“這可不行,我還靠這雙手吃飯呢。人們提到卦師,都是說某某卦師掐指一算,就能斷陰陽明大勢,通曉過去未來。總不能輪到我這裡,沒了手,只能掰腳趾頭吧?那我這風流倜儻的範大少,豈不是成了名副其實的摳腳大漢?”
他雖然還在笑,但是手卻在發抖,臉色也越來越白。
巫長青嘆了一口氣道,“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思說笑。你這條命現在還懸着呢。對於蠱毒,我雖然有些辦法,但是並沒有親自試過。畢竟我們和黎家已經相安無事很多年了。誰也沒有想到,黎希賢還是對當年的事情懷恨在心。”
“你也別怪他。人嘛,都是一樣的。仇恨有時候確實會讓人失去理智。”範劍南搖搖頭道,“我父親就是一個例子。那時候他滿腦子仇恨和殺戮。不過他最終還是放下了,只有放下仇恨的時候,他才感覺到自己又活了回來。但是在仇恨的當時,誰又真正能夠看得透?”
正說着馮瑗急匆匆地跑了進來,端着一盆水。
巫長青看了看她道,“這時鹽水麼?”
“是的,我也不知道到底需要多少鹽,反正我放了好幾大包。”馮瑗有些手足無措地道。
巫長青用手指蘸了一下鹽水,放在舌尖上一舔,點點頭道,“可以了。來,劍南把你那隻手浸泡在裡面。”範劍南已經擡不起手了,還是巫長青幫着他把手放進了鹽水盆之中。
手一放進去,範劍南就微微皺眉,輕聲道,“似乎有些刺痛。”
“正常的,要是毫無知覺那纔是大麻煩。”巫長青皺眉道,“這樣,你先這樣浸泡着。因爲這鹽水的濃度較大,你手部受感染的體液會逐漸滲出來。如果刺痛感消失了,就再換一盆鹽水。記住,浸泡過你手的鹽水絕對不能倒入下水道。而要放在天台上暴曬,讓它自行蒸發。然後把剩下的鹽全部找地方埋起來。”
“你們這巫術也真麻煩,還有這麼多講究?”範劍南苦笑道。
“看似麻煩,但是都是有依據的。金蠶蠱毒極其頑固,即便是高濃度的鹽水也未必能夠殺滅,如果倒在下水道里,勢必通過排水系統影響周邊地區,所以最好的辦法是用高強度的紫外線殺滅。也就是放在天台上暴曬。”巫長青神情嚴峻地道,“我知道巫術在你們這些人眼中有迷信的成分,但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行。”馮瑗點頭道,“那我再去找烈酒。”
“算了,烈酒還是我去找吧,順便我再去找點解毒的中藥材。”巫長青皺眉道,“你陪着範劍南,最好再打個電話給杜先生,請黎夫人來一趟。萬一我這些要是無效的話,黎夫人一定會有辦法。畢竟她是蠱術的大行家。而且杜先生的面子,她肯定還是給的。”
馮瑗點點頭道,“好,我這就打電話。其餘的就拜託你了。”
“這些事本是因爲巫家和黎家而起,倒是牽連了你們。我心裡的愧疚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說,你還說什麼拜託。”巫長青嘆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馮瑗轉過頭看着範劍南,眼淚差不多又要流出來了。
範劍南卻微微一笑道,“這是幹什麼?我這不是好好的麼?這點小事,哪裡能難得到我?看到你這麼傷心,我還以爲自己快命不久矣了。”
“說什麼呢,你?”馮瑗瞪了他一眼,不過又有些傷心了起來。
“我是開玩笑的。”範劍南嘆了一口氣道,“你知道,我最喜歡你的笑,卻最受不了你的眼淚。”
馮瑗瞪了他他一眼,最終還是勉強笑了笑,“我去給舅舅打電話,要是巫長青的法子救不了你,還得靠黎夫人幫忙了。”
範劍南點點頭,有些疲憊地靠在沙發上。這金蠶蠱的毒性真的讓他始料未及,只是沾染上了一點,卻幾乎要了他半條命。他現在明顯感覺到體內似乎像是在燃燒,尤其是那隻受了傷到手。有一種燒灼般的疼痛,又是在鹽水之中泡着,愈發有種針刺般的感覺。
而範劍南的頭腦卻開始有些不太清醒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這金蠶蠱毒的影響,他只覺得自己的頭越來越沉,逐漸開始失去意識了。不過他也知道這樣昏厥過去並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他依然努力保持清醒,和馮瑗談笑如常。
但是馮瑗卻發現,範劍南雖然還是在開玩笑,但是他的嘴脣卻已經咬出了血。
馮瑗低聲道,“劍南,你是不是很難受?你的嘴脣都已經咬破了。”
“沒有啊。”範劍南添了一下嘴脣,淡淡地道,“好吧,我承認了。只是今天早上覺得嘴脣有點發幹,所以借用了一下你的脣膏。你不會找我算賬吧?”
馮瑗又好氣又好笑,知道他這個人就是死都不肯認輸的性子,也隨他去了。只盼着巫長青早點回來,另外她又打了一個電話給杜先生。杜先生倒是很着急,答應立刻就帶着黎夫人趕到天機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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